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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打弟弟(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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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峰今天很忙,他们一伙人晚上吃过饭,又打了两锅年糕出来。

陆柳跟着婆婆干活,碗筷都没收拾,先拿模具把年糕都压好,放在堂屋里晾着。

明天一早,黎峰跟三苗他们几个汉子就要去县里卖年糕。

陈桂枝让黎峰把陆柳带着一起去,“他是县里长大的,家里做买卖,比你们几个会卖东西。”

实际上在村里长大的陆柳:“……”

他慌了。

黎峰看陆柳一眼,说不带。

“几百斤年糕,好几个人跟去,车子上坐不下。”

以前都能卖完的,他们几个嗓门大,多喊几声的事。

陈桂枝算算货量,点头同意了。

她又带陆柳去抱兔子,教他怎么料理。

村里人料理兔子很简单,喂吃的喂水,要收拾兔子窝,别的就没了。

养得活,就留着。养不活就卖了。

过了冬月,进入腊月,就要筹备年节,陈桂枝跟陆柳说:“能养一个月就好,年夜饭吃兔子。”

陆柳记下了:“好,我会好好养的。”

兔子毛比鸡毛软和,摸起来毛茸茸的,跟二黄的触感又不大一样,陆柳很喜欢。

两只兔子装笼,他再把黎峰那份年糕装到背篓里,就可以回家了。

黎峰在院子里跟人商定了见面时辰,等人走完了,他让陆柳再等等,然后追到屋里,把早早躲到房间的黎田揪出来打了一顿。

黎峰比黎田年长三岁,长兄的威严,加上拳头和体力的差距,让黎田在他手下跟只小鸡崽似的,拎起来就揍。

黎田也是被打怕了。自幼调皮捣蛋都是黎峰收拾他,看见黎峰的拳头,他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只顾着护住头脸,一个劲儿的喊娘喊媳妇,求着哥哥轻点打,没一会儿就嗷嗷地喊疼。

陆柳听得一哆嗦。

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了?

他怕黎峰吃亏,想过去看。弟媳王冬梅比他跑得快,到门口,里面堵门了,她进不去,在外面拍门拍得很急。

她哭喊:“大哥,我知道你气什么,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我爹病了,我们两口子手上又没有银子,跟娘说,她什么都不答应,我们只能偷偷拿了,你要打,你就打我!”

陆柳还往前走,被顺哥儿拉住了。

顺哥儿躲了陆柳一天,这会儿却愿意跟他说话。

“你不用担心,二哥都不敢还手的,还手也打不过大哥。”

陆柳想想黎家兄弟的体型差,顿住脚步,不往那边去了。

王冬梅还在叫喊,哭着求着让黎峰开门,让黎峰冲着她来。

陆柳头一次见这阵仗,被唬住了,一声也不敢吭。

此时,房间里,黎田不像弟弟,倒像个孙子,死命抱着黎峰的大.腿,不让他抬脚,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更不像个男人。

这窝囊样,黎峰嫌得很。

“你有了媳妇,不想要娘了,可以,你去王家入赘,我不拦你。”

黎田竟然还敢顶嘴:“大哥,你别这样说我,是,我是给老丈人家拿了东西,可我那点儿算什么啊?你下聘都用了二十两,我不过是给冬梅家里送点肉蛋,这算得了什么?”

黎峰被他气笑了:“你跟我比?我娶亲找你拿一分没有?我克扣娘的吃喝没有?我惦记娘的银子了吗?”

话说到这份上,黎峰也懂了,老二是心里不满意。

黎峰告诉他:“你有意见,那我们把账算清楚一点,你把田地和房子的钱给我,我把娘和三顺接走。以后各过各的。”

黎田根本还不起这个账,他之前也跟着黎峰进山,学了三个月打猎就受不了。

山林里蛇多虫多,他怎么防护都不够,还总是无法分辨蛇与草叶,有一回,一条蛇都掉他脖子上了,他张嘴叫喊,这蛇头迅疾往他嘴里钻,吓得他当场昏厥。

从那以后,他说什么都不上山了,只愿意种地养家。

搬去新村的人,都按人头分田地了。

黎寨原就有旧村,分下来的田地少,男人两亩,女人和夫郎只得一亩。

这点地,只够糊口,没法过日子,黎峰那年就把打算说亲的银子又拿出来买了良田。

黎田开始种地了,黎峰也没闲着。

他们一家四口人,只有两个汉子,顺哥儿年纪小,骨头都没长结实,娘又年纪大了,再说,谁家让老娘下地干重活啊?所以黎峰不进山的日子,也下地帮忙。

这样一年年熬出头,他的兄弟来跟他算账了。

黎峰寒了心。

他娘说得对,老二疯了。

“你媳妇说娘这不好那不好,你是不是也这样想?”黎峰问。

黎田缩着脑袋,不吭声。

陈桂枝的偏心实打实的,一门心思向着黎峰,黎寨人都看在眼里,也都理解。哪家爹娘不偏心?而且黎家老爹去得早,黎峰小小年纪就进山,拿命换钱,亲事一年拖一年的,当娘的心疼,再正常不过。

陈桂枝也没亏待两个小的,黎田上头没爹,都有房有田的把媳妇娶了,还有什么话说?顺哥儿更不用提,带身边教养,现在走出去,多少人家惦记呢?

他不吭声,黎峰心更冷了。

他看也不愿意看黎田一眼,转身就走。

打开房门,跟王冬梅面对面站着,王冬梅的叫喊戛然而止,什么让黎峰来打她的话早已忘记,近乎贴着墙根让路,被黎峰冰冷的眼神看得瑟瑟发抖,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黎峰越过王冬梅,只看见夫郎和弟弟,让他们回屋里暖着,然后去找他娘。

陈桂枝在她的房间里坐着,这几天打年糕,家里用的柴火多,炕烧得热,进屋就有一股暖气袭人,让黎峰感到燥热。

他扯扯领子,跟陈桂枝说:“娘,你跟三顺收拾收拾东西,和我搬到旧村那边住吧?”

陈桂枝不去,“凭什么我走?”

她是当娘的人,做不到放着儿子不管,由着媳妇嚯嚯。有她在,王冬梅还会收敛一些。

黎峰说:“在这边住着太委屈了。”

陈桂枝真不搬:“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刚才也打了,你看看,打出个屁没有?现在就要人盯着他,守着家。过了年再说吧。”

她转了话题:“我今天看杨哥儿干活做事都挺尽心的,对你也好,脾性还不错。你们从陈家拿了棉衣和豆腐,骗婚的事就算平了账,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黎峰应下,也琢磨着老二的事,心里烦躁不已。

今天晚了,他跟陆柳带着年糕和兔子回山下,天上只见星和月。

陆柳挨着黎峰坐,骡子车走得颠簸,两个人的肩膀分了又合,撞来撞去。

他绞尽脑汁,对人情关系这块儿实在陌生,他常年接触的人少,也没听人闲谈别家杂事的兴趣,这时连安慰都找不出一句合适的,只能干巴道:“他现在还小,以后就好了。”

有孩子的人家都会为孩子发愁,这些话走哪里都能听见,陆柳就想到这一句。

黎峰笑了:“他还小啊?过了年,二十一岁了。别人这个年纪都当爹了。”

陆柳想想黎田两口子的哭喊声,再想想黎峰和陈桂枝的性情,说:“有你和娘护着,他都没有当家顶事过,是小孩子。”

自己当家做主了,才知日子艰难。

黎峰哑声,转而一想,认为陆柳说得有道理。

谁家孩子都是要摔打摔打才能成材,他家二田就是少摔打了。

以前他护着,家里家外的,他跟陈桂枝能包圆大半,余下一些边边角角的轻活给二田,也让他帮着照顾三顺。

长大了,山里才去过几次,有几个猎户手把手的教,二田就是怕,死活都要躲别人后边,教他认蛇,他眼睛都不敢睁,一直学不会,到后面连山都不敢上了。要是逼他一把,说不定现在也成事了。

再就是成亲后,成亲就有了小家,他要是能立起来,娘就不用事事帮忙,跟王冬梅对上了。

可小孩子打几下,就知道改。

二田怎么跟坨烂泥一样,打完了继续烂着。

夫夫俩行在路上,只有一盏灯笼照明,光线明明暗暗,陆柳看黎峰的眉头皱得很深,就主动挑担子,跟他说:“我试试吧,以后去新村,我劝劝他们。”

黎峰答应了。

明天要早起,两人回家就烧水洗漱,二黄在后院叫,烧水时,黎峰去后边跟二黄玩了会儿。

他的精力旺得过分,连着几天打年糕,赶着早起的日子,洗漱完却不睡觉,灯都不灭,让陆柳看他的身子,摸他的身子。

陆柳老实,不知道撒娇耍赖,明明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瞧了,因怕黎峰着凉,硬是顶着羞赧,把他身子看了个遍。

家中还没烧炕,他用羞臊暖了被窝。黎峰躺进来就笑:“脸皮这么薄?”

陆柳说:“我以前没看过。”

黎峰:“……”

你以前要是看过,那还得了。

他被逗笑了,心里好受了些。

今天奔波一天,陆柳在他娘眼皮子底下干活,勤快又卖力,也累着了。黎峰不折腾他,让他摸摸大鸡就睡了。

隔天清早,黎峰自己起来,让陆柳多睡会儿。

他自己就糙,大冷的天,从水缸里舀水,都懒得烧热,漱口洗脸,饭都不吃,赶着骡子车就要走。

还是陆柳不放心,起来看他这样子,顿时急了,紧赶慢赶的给他煮了碗鸡蛋面吃。

鸡蛋是荷包蛋,煎了两只,熟了就加水来煮。陆柳喜欢弄鲜一些的面汤,习惯用锅铲把荷包蛋斩成块块,这样能煮出奶白的汤汁。

他洗了白菜,一并加进去熬煮。水开再下面条,虽然看着寡淡,吃起来却鲜香。

灶里有火,灶眼里的水就热。

陆柳给黎峰拿热水,让他再泡泡手擦擦脸。

一碗面下肚,黎峰从胃里暖到心里,别提多有干劲儿了。

到了新村,他稍迟了一会儿。

陈桂枝没说什么,旁的汉子就要打趣他。

“有了夫郎就是不一样,大峰都下不了炕了!哈哈哈!”

黎峰往车上搬年糕,眉眼间都是笑:“我早起了,出门前他看冷锅冷灶的,知道我没吃饭,不让我走。我吃了饭,就来迟了。”

这话一出,周围都是哈哈哈:“你们瞧瞧,这一顿饭把大峰给美的。”

陈桂枝也笑,回头看见黎田那倒霉样,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今天去县里的不止黎寨这帮汉子,还有上溪村的陆杨。

陆杨去县里卖包子,第一次试水,他只做了五十个包子。

借了驴车,载着四箩筐菜,他没带上谢岩,自己一个人去了。

他现在没摊位,铺子里东西都不齐全,到了县里,他把菜和车送到铺子里后,去走街串巷的卖包子。

走街串巷有技巧,得看地段。

人穷的地方,喊破喉咙,人家也舍不得买肉包子吃。

三个肉包子十五文钱,都能割一斤肉回家自己包了。

陆杨往县衙那边走,再绕几家私塾、书院。

他特地起早进城,就为着这一刻。

供得起书生的人家,再穷不会短了吃喝。

哪怕是刚入学启蒙的小书生郎,也都齐齐整整,手里有点铜板。

陆杨做的肉包子,最大的特色是皮薄馅厚。

他会做生意,取了一个大肉包子放手上,吆喝着“卖包子,皮薄馅厚的大肉包子”,还给人看包子。

大肉包子谁不馋?别处包子褶子齐整,外皮白软,他们都馋,更何况这透着酱色的大肉包子?

陆杨走路的速度,取决于这条街的客人数量。

被吸引的人多,他就走慢一些。

比如现在,在书院外头,他看见好几个小书生郎身边都有大人,吆喝得更加热情了。

“卖包子!皮薄馅厚的肉包子!五文钱一个!大哥大嫂买包子吗?热乎乎的大包子,给孩子买一个吧?天冷,吃个热乎包子,孩子读书有劲!”

大哥大嫂买不买,得看孩子有多馋。

陆杨把他手里的肉包子掰开,给周边人看看包子里肉馅儿多足。

他馋孩子,知道付钱的人是谁,生意还没做,就笑眯眯说:“今天我第一次来这里,跟各位混个脸熟,你们可以尝尝我的包子。”

尝的是他手上的包子,有人说他拿手里久了,嫌脏,不愿意要。这是讲究人。

余下一些人就没那么客气,几个人过来把包子分了。

几人吃得香,包子冷了,美味依然。

肉馅真真的,没往里边加菜凑数,连面皮都薄,一个包子,好大一团肉馅,偏偏每一块肉馅都熟到了芯子,蒸到入味,口感均匀。

面皮冷了,微微发硬,口味不如刚蒸出来的香,但要比纯粹的干面皮好吃。沾了肉酱的汁水,一口都吃不够。

卖吃食,最忌讳当哑巴。

分食之后的包子,一人就一口的分量,陆杨还要给他们解说。

“我这包子,用的是刚割下来的鲜肉,取的肥瘦相间的部分,你们看看,肉馅都是一粒粒的,这样吃起来口感更好,每一口都能嚼到肉。我用做酱肉的法子做的馅料,酱肉你们吃过吗?放在酒楼里,一盘子酱肉要八十文钱呢!吃光了肉,用酱汁都能再下两碗饭!你们尝尝面皮,面皮蘸酱,那味道,包子刚出锅,我隔壁的邻居都闻着味儿就来了,二话不说买了十个,他家孩子都馋哭了!”

书院门口的小书生郎也馋哭了。

不知前情,三三俩俩来上学的大书生们,看门口有人吃包子,还是这样香的酱肉包子,手里阔绰的,掏钱买两个尝鲜。

进了书院,就不好再吃东西。

他买了包子,就在门口吃上了。

陆杨从背篓里给他取包子。

他用薄被子在背篓下铺了一层,又用油纸隔离,最上头是干净的素布搭着,干干净净的,包子拿出来冒着热气,一看外皮透酱色,就知道这包子和试吃的样品一样。

等那书生吃上包子,两口咬掉一半,香味传出来,周围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热乎乎的酱肉包子肯定比冷包子香。

小书生郎追着问大书生:“师兄,师兄,包子好吃吗?”

这书生说好吃。

他一句好吃,给陆杨拉了数单生意。

陆杨看他顺眼极了。

有人讲价:“五文钱一个,也太贵了,便宜些?这也没多少面皮,两个下肚都不顶饱。”

陆杨笑呵呵说:“大肉包子都是这个价,再说,肉比面粉贵吧?我用的肉多,再便宜,就亏本了!”

谁家都要买肉买面粉,管过家务事,就知道价格,这挣的都是辛苦钱。

陆杨不介意跟他们算账,以他这个分量,一斤肉能包几个,需要用多少面粉,买肉买面粉用了多少银子,他揉面剁馅儿的工钱不算,家里柴火也是钱啊。

这样算下来,买个包子,比自己做省事多了,贵不了几文钱。

陆杨又一次吆喝“皮薄馅厚的酱肉包子”,没直接说,但让大家都知道这包子的手艺不一样,不是谁家都能仿造的。

几文钱,吃个香,不值得吗?

这一番算账,五十个包子,转眼就清空了,还不够卖的。

陆杨笑呵呵收了钱,谢他们照顾生意,然后跑去铺子里,开门把菜都拿到门口摆上了。

冬天的菜价贵一些,能有三到五文钱一斤,现在就可以屯菜过冬,他给白菜标价五文钱一斤,一次买一箩筐,就算四文钱一斤。

萝卜便宜些,标价三文钱两斤。

菜蔬不愁卖,周边店铺的老板看他摆摊就来搭话,见他是卖菜的,招牌还没竖起来,言语间问了价,二话不说拿钱买,刚开门就被人抢光了。

这倒好,陆杨很高兴,看天色还早,他以后也要开门做生意的,就想跟这几位老板套近乎,熟悉熟悉。

结果他一转身,看见了黎峰。

陆杨:!!!

他赶忙回身,跟几个老板说:“我这铺子缺的东西多,今天还要收拾收拾,改天开张了,一定上门请你们来坐坐。”

今天就不留客,也不客套了。

他回收箩筐,都是走的后门。

看见了黎峰,他就想早点回村,这样可以避免在官道相遇。

结果他经过集市那条街,又碰见了陈老爹。

陆杨:“……”

以前没发现三水县这么小啊。

而此时此刻,陆二保跟王丰年也收拾齐整,带着两斤肉,拎着一罐糖,进了黎寨旧村。

陆柳早上料理好二黄,喂了兔子,就拿了些年糕去找姚夫郎串门。

他上次收了姚夫郎的鱼还没回礼,家里得了年糕,就拿一些来,全了礼数。

姚夫郎客气,又给他捞了两条鱼。

“天冷,我不想弄来吃,你乐意做,就多拿一些走,省得我家那糟心玩意儿惦记。”

陆柳收了,心想着,炖一大锅鲜鱼汤,也给娘和顺哥儿尝尝鲜。

他喜滋滋从姚夫郎家里出来,眼睁睁看着他的两个爹从他面前经过,顺着小路去往他现在的家。

他跟黎峰的家。

陆柳:!!

他吓得鱼都掉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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