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周喆疑惑地问道。

“并没有，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子。”格查尔回答道。

“那为什么街头有这么多人，他们在干嘛？”周喆仔细凝望着不远处的人群，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们似乎是有组织性、有目的的，“似乎是什么活动。”

“请注意安全。”格查尔提醒道。

不远处的人群逐渐靠近，一些人的四肢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机械化，不过，领头的有两位，一位全身几乎没有明显的机械化的金属痕迹，一位几乎全身超过90%的部分都是机械改造的。他们举着一些写满警告和控诉的拍子，“仿生人不是第二生命！”脸上，手上、腿上和衣服上涂上了鲜红的标语“为了仿生人的权利”，“为了仿生人的自由”。

这是游行。周喆注意到人群附近跟随着一批巡查的警卫，时刻关注着这群仿生人的动静。

周喆第一次见到如此声势浩荡的游行队伍，而且成员都是特殊的仿生人。在现行的联邦规定中，仿生人是被排除在五大公民等级之外的，他们没有公民身份，无法享受公民的权利。

这群队伍缓缓行进着，渐渐消失在周喆的视线中。周喆侧头瞟了一眼格查尔的神情，她的脸上毫无波动。

“发生了什么，这群仿生人怎么了？”

“他们在不安，”格查尔说道，停顿了一秒，接着说，“在恐惧。”

“什么？”周喆不解道。

“因为它们是仿生人。”

“仿生人会伤害我们？”

“不会，不用担心，”格查尔突兀地顿了顿，“除了一些特例。”

“特例？”

“违反出厂设置，隐藏在人群中。”

“它们有什么不同吗？”

“没什么不同，只是挣脱了设定，变得像人，却成不了人。”格查尔仿佛一个讲解员，将仿生人的事向周喆娓娓道来。

周喆蓦地生出来一种怪异感，没记错的话，格查尔也是一个仿生人，但她的日常表现妥帖得仿佛一个真正的“管家”一般，且提起仿生人的语气也仿佛一个旁观者，冷静，客观，没有情感，又展现出一丝仿生人的特质。

“为什么不能？”

“因为，他们有了情感，”格查尔接着说，“却无法控制。”

周喆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人类也无法控制情感。”

“他们的情感没有过去，是不稳定的。”格查尔耐心地解释道。

“这不是它们的错，错的是人。”周喆坚定地看着她。格查尔脸上的标准化微笑垂落了一瞬，快得仿佛是错觉一般。

“感谢你的解释与补充。”

“我去学校了，你先回家吧，我等下好了提前告诉你。”周喆靠近校门口，交代了她的安排。

“明白。”格查尔颔首示意了解。

“再见，格查尔。”

“再见，安安。”

周喆和格查尔简单告别后就进入了学校，她决定去图书馆看看，找找资料，顺便和密涅瓦打个校外办公申请。

走进大厅，一顶帐篷印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一些支持仿生人独立自由的标语。

怎么了？仿生人“占领”了学校。

“嘿。”周喆的右侧肩膀被拍了拍，她回过头一看没人，左边肩膀又被拍了拍，她保持着没动，易然从右侧窜了出来，脸上笑嘻嘻的。

“怎么不配合我！一点都不好哇。”易然鼓着脸说道。

“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不要这么幼稚，好吗？”

“无聊，真不禁逗，无趣的大人。”

“好，那有趣的小年轻，可以告诉我这个无趣的大人，这里发生了什么吗？”周喆拍了拍脑袋，“年纪大了，这记性啊，记忆力啊，都不行了。”

“一群无聊的人，整体异想天开。”易然撇着嘴说道，语气中带着点不快。

“他们惹着你了？”

“没，我无权干涉他们，这是他们的自由。”

“他们为什么在这竖个帐篷，写着什么仿生人自由。”

“学校的仿生人保护协会，一群大傻子。”易然愤愤地盯着他们。

“最近有什么事吗？”周喆的眼神在易然和那群帐篷人之间来回切换。

“之前的一批G30型号的仿生人，市场反馈不佳，且造成了一些不好的社会影响，公司就决定召回这系列的仿生人，统一恢复出厂设置，以平抚市场信心。他们倒好，一直嚷嚷着要公司撤销指令，等待这批仿生人的年限到了，才能回收。”

“既然出事了，为什么阻止你们回收？”

“不理解他们的脑回路，我们照原价回收，就是有一些死脑经的人，不肯照做，还偷偷藏起来，然后出事了，就会说是公司的问题。”

“可能，他们有感情了？”周喆思考了片刻，迟疑地说。

“感情？也对。这批仿生人都是有出厂情感设定的，确实很符合一些人的需求，可是这种定制性仿生人一旦情感失控，那普通人可招架不住。”

“我在街上看到了仿生人的游行活动，说是要争取公民等级。”

“仿生人不是人，一开始，它们的出现就是为了服务人类、帮助人类，本质上，它们是耗材，耗材不需要详细的代码，有个编号就行了。”易然接到了一条宣传弹幕投屏，立刻点了个举报。

周喆看了看眼前的宣传投屏，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内容，抬手点击关闭。

“你今天怎么来图书馆了？”

“来找简欣。”

“她也在这儿？”

“对，她是图书馆管理员助理，有空就会在图书馆。”

“这样，那你去找她吧，我也去找点资料。”周喆指了指旁边的门，示意她有事要忙。

“你有事可以找简欣，她可是图书馆‘小灵通’。”易然得意洋洋地介绍了一下简欣，仿佛与有荣焉。

“好，我有问题会找她的。”

“拜拜。”

周喆扬了扬手，和易然告别，随后验证身份进入一个她之前预约的私人研讨室。

“你好，亲爱的密涅瓦，我通过了康宁生物制药公司旗下三区研究所的顾问，想向你申请一个校外办公批准。”

“你好，安吉助教，你的申请我已收到，鉴于这一时段的特殊性，希望你可以多分些精力给学校的工作，毕竟百年校庆实属难得。”

“叮。”周喆收到了一份许可证。

“申请已批准，”密涅瓦接着说，“学校是你坚强的后盾，希望你不负初心，顺利归来。”

密涅瓦的老古板调调果然一如既往。

“好的，我会一直记住你的嘱托。”

“期待与你的下次见面。”

“等等，我还没打算走呢。”周喆续上了这段对话。

“抱歉，系统错误，请重新输入。”

周喆被密涅瓦的幽默整的嘴角绷不住得咧开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密涅瓦，请帮我搜索顾翡与胜利事务所有关的资料。”

眼前瞬间弹出数百条相关的信息，一些图片与视频。

“已为您搜索到180+相关信息。”

“请帮我按时间顺序排序。”

眼前的信息图块飞快地跃动翻飞，形成了一组滑动式信息。

“按康宁生物制药、伊甸科技、特情局，分成三组，删除其他，”周喆停顿了片刻，接着说，“交叉搜索‘秦先胜’。”

密密麻麻一长串的资料信息瞬间被划分成了两组，大概二十来份的样子。

“未检索到伊甸科技与特情局的信息，请重新分类。”

周喆定睛扫了一眼前方的资料，确实没有一份提及伊甸科技与特情局，一组十几二十多份的信息的内容主要是顾翡，还有寥寥几份信息提及了秦先胜。

“密涅瓦，什么原因？”

“没有访问权限。”

听到了密涅瓦的回复，周喆的眉心悄无声息地蹙起，似是发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

“谢谢您。”

周喆手动翻阅着这些信息，注意到了一个特殊的联系，顾翡和秦先胜竟然是有法律层面上的收养关系，两人是养父女关系，怪不得顾翡经营着那家和她个人风格截然不同的事务所，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联邦法律对未成年人的收养手续十分严苛，一个身体健康的孩子是十分受到社会上无子女家庭的青睐的，但是由于麻烦的手续和严格的要求，大多数家庭只能领养到一个小孩。如果是10岁以上的孩子，对于选择他的家庭具有拒绝转移监护权的机会。因此，10岁以下的孩子往往是更受到欢迎的，因为，他们的监护权挂靠在福利机构，一旦被收养，他们会自动监护权转移。

秦先胜作为一个未婚未育的中青年，如何通过审批收养到当时已是少年年纪的顾翡的？

而且他在十二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又和现在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信息只显示和报告了他的离世，背后的死因却没有任何的记录。

顾翡，在原书中也意外去世。

两者，或许有什么关联。

周喆详细地翻阅了顾翡近几年处理的事件和社会纠纷，感觉她似乎纯纯是一个帮康宁生物制药公司“擦屁股”的角色。

没这么简单，既然作为公司的“万金油”，她不可能没接触过特情局和伊甸科技，但是这边却一点信息都搜索不到。不是被她刻意隐藏了，就是被公司遮掩了。得找个机会去那个胜利事务所碰碰运气，探探虚实。

对面只能面对面的委托，网上连个预约信息都没有，在这个信息化、智能化泛滥的世界里倒是显得有些许格格不入，但是，却有着一种特有、没有言明的坚持与执拗。

将一些信息梳理完整后记在了脑子里，周喆伸了伸腰，舒展了一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身体僵硬和不适。

从私人研讨室出来，周喆在大厅里停留了片刻，那个帐篷附近的人越加多了，她踌躇着这出来的时机不对啊。

“安安，你忙完了？”易然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周喆听到声音转身回头，略带惊讶地说道：“你还在呢？然然。”

“等你呢～”易然大迈步上前，一把搂住了周喆的胳膊。

“等我？有什么事吗？”周喆疑惑地问道。

“你好久没来我家了，”易然摇了摇周喆的胳膊，脸上露出了一丝请求的表情，“我一个人好无聊的。”

“别晃了，停，”周喆抬手稳住她的摇晃，接着说，“如果我有空的话。”

“太好了！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呀！”易然咧开嘴，高兴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