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莫广场12号是乔纳森见过的最阴森诡异的房子，而他进过无数的鬼屋，他甚至还进过蝙蝠洞（其实就是光线暗了一点而已，根本没有哥谭反派论坛上猜测的那么可怕）。

当他鼓起勇气踏进这个房子，一股潮湿和霉味首先扑面而来，惹得他忍不住用鼻子喷气，试图驱赶那不妙的气味。

他身边的达米安鼻头微皱，明显也对这股气味感到不满。两人前后脚地走进房子里，地面上铺着的木板已经出现些许松动，他们踩上去时会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吱嘎嘎的声音，这让乔纳森更加小心缓慢地行走。

奥罗拉是唯一一个没有犹豫就走进去的人，考虑到这是她的家，倒也正常。她自如地穿过阴暗的门厅，墙上的一排壁灯随着她的经过自动亮起光芒，就像是这栋房子知道它主人的到来一样。

借着不算明亮的光源，乔纳森得以看清这个房子内部的装横。

墙壁上纹路华丽优雅的壁纸已经有些许剥落，露出下面的石膏板。年久失修的天花板上有着裂缝和水渍，连接在上面的水晶吊灯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灰尘，墙上挂着些发黄的模糊的肖像画。

在走廊两边有着长长的布满虫眼的天鹅绒帷幕，乔纳森有些好奇下面遮挡的是什么。但奥罗拉距离他们太远了，他无法询问她，只好继续观察着。

在一些老旧又精致的物件上，乔纳森能窥见这栋房子曾经的辉煌，可惜随着岁月的洗礼已不复往日光辉。他似乎听到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当他聚精会神使用超级听力时却只听到更加模糊的声音。

这可真是不妙。

他转头与达米安对视，“你有听到吗？”

达米安点头，眼中充满警惕，他表情严肃地审视着这个房子，手看似放松地歇在武士刀柄上。乔纳森知道，必要时，那把刀出鞘连半秒都不需要。

本来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奥罗拉（说真的，他们不应该紧跟着她吗？在这个似乎能吃人的房子里，他们就应该像鬼一样缠着她才对）大声地提醒道：“不要碰任何东西。”

乔纳森忍不住偏头，小声对达米安说道，“哪里还需要这样特意提醒。”

达米安环视房子一圈后冷静地说道：“或许你应该呆在外面。”

不知在房子内的哪个角落，传来了奥罗拉的声音：“这不是个坏主意。”

她到底在哪？！

“不！”他才不要被落下，这种一看就是冒险的事情，就算被魔法击中他也一定要全程跟着他们。而且乔纳森很难想象这辈子他还会有机会去一个那么经典的女巫的家，“我才不要在外面等！”

“好吧，”奥罗拉终于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她耸耸肩，“但是我警告过你了。”

哦不，他刚刚是直接口头签署了巫师版的免责申明吗？乔纳森出神地经过了盏壁灯，一个没注意脑袋就碰了上去。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这吸引了在场另外两人的注意力。

在达米安略微担忧但十分嫌弃的注视下，他咽了下口水。转头对上奥罗拉探究的视线，他嘴硬地说道：“蜘蛛，咳，刚刚看到一只大蜘蛛。我叫是因为我怕蜘蛛”然后往达米安方向靠近了点。

“哦，你不需要害怕，乔纳森，”奥罗拉安慰道：“那不是蜘蛛。”

乔纳森：……？

不是蜘蛛那是什么？你别说话说一半啊！是什么啊？！

“你去哪了？而且这就是你家？怪不得你搬去哥谭了。”达米安特意用挑剔的眼神环视一圈，然后才看向奥罗拉，语气中的嫌弃听得乔纳森都有点牙痒痒，“这也太老旧肮脏了。”

奥罗拉单手叉腰，沉默地盯着达米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就在乔纳森以为她要命令这个房子把他们吞掉的时候，她语气平淡地说道：“哦，确实。我是不在乎的，但是如果你有意见的话，可以亲自跟负责房子卫生的生物投诉一下。”

达米安皱起眉头，全身肌肉紧绷，“生物？”

乔纳森：“负责房子卫生？”这种肮脏程度居然已经是有人负责打扫后的程度？！

奥罗拉抬起头，向楼梯间呼叫道：“克利切！”

“啊哦，”乔纳森喃喃道：“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随着一道响亮的嗖声，一个长着大耳朵大鼻子的矮小生物蓦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乔纳森：“啊！！！”

达米安即刻作出反应，随着一声轻微的金属摩擦声利刃出鞘，刀尖指向这个奇怪的生物，“奥罗拉，这是什么东西？”

在乔纳森眼中，它看上去就像是指环王里的咕噜，只是它更为丑陋，全身上下只有腰间系着一块肮脏的布，皮肤褶皱多得令他感到不安，还有那双巨大充血的眼睛。

这是一个挺失礼的念头，即使乔纳森是一个在世界上最温暖善良淳朴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他仍然忍不住想到，这个生物真的很丑陋。

奥罗拉轻轻压了下达米安握刀的手，示意他把刀收起来，“家养小精灵，负责服侍巫师的，这个是克利切。”

这个生物，又或者说克利切，瞪了两人一眼后就选择无视他们，它面向奥罗拉，弯着腰用它那沙哑的声音问候道：“噢，尊贵的布莱克家族最年轻的女主人回来了，克利切刚才没有听到年轻的主人进来的声音。因为那太过陌生了，克利切认不得。”

奥罗拉小声嘀咕了下，乔纳森依稀能听清她说的是：可去你的吧。

接着她抬起下巴，用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我现在回来了，还带着两个客人，但一进来我的客人们就差点被空气中的灰尘所掐死，克利切你真的让布莱克家族颜面尽失。”

这个指责让克利切发出低声的悲鸣，“哦，我可怜的女主人看到会怎么想，这栋房子已经无人再发出指令了，克利切也无法听从命令！噢！”

面前生物表现出的痛苦让乔纳森于心不忍，他试图为克利切求情，“其实还好…这太夸张了。完全没有脏到呼吸不了的程度。”

但出乎他意料，克利切是一点都不领情的，它低头小声咒骂道：“血液里一丝魔法都没有的麻瓜站在女主人的家里，还是该死的美国人，竟然还有脸评价这个房子，克利切还不能赶走他们，克利切令女主人失望了！”

噢，哇哦。就这样水灵灵地在国际和血统这两个定义人最基本的层面上被歧视了。

达米安眯起眼睛不爽地盯着克利切，握着刀的手刚垂下就又有抬起的趋势。

乔纳森悄悄看了奥罗拉一眼，她似乎有些生气了，她双唇紧抿，冷淡地说道：“我是唯一的女主人，克利切，清理房子是无需命令的，而你也无权评价我的客人，我看到这栋肮脏的房子只为你感到羞耻，我相信奶奶也会这样想的。”

克利切一听这话立刻激动了起来，它握起拳头往自己脑袋打，“坏克利切！让女主人失望了。”

乔纳森下意识伸手就要阻止它，但达米安首先拦住了他，“别碰它，你离它远一点。”

他知道达米安说的有道理，但他实在不忍心，于是求助地看向奥罗拉。她不为所动，只是冷眼看着克利切恼怒地将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

过了在乔纳森看来是许久的时间后，她才终于开口，“行了，克利切，停下。”

这样直接的命令克利切无法不听从，它立刻停止动作浑身僵硬，“克利切听从女主人安排。”

根据对奥罗拉表情的分析，乔纳森知道她绝对是没消气的，但他很高兴这出仿佛中世纪奴隶主与奴隶的互动可以停止。不然他那充满道德的内心实在是受不了。

当他呼出一口气时，达米安斜睨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的良心有些没有必要的碍事。

哦，差点忘了，这位也是大少爷。

天呐，乔纳森后知后觉地想到，他身边围绕的都是什么资本主义的后代啊。

奥罗拉看向他们俩，挥挥手，“如果你们想探索这个房子，现在就是好时机了，我要跟克利切说话，你们离远点。”

达米安：“你是说让我们自由探索这个堪比鬼屋，可能遍地都是机关，鬼都不愿意住的房子？怕不是想让我们在探索的过程中被哪个机关解决掉，一劳永逸吧。”

说实话，乔纳森不知道他过这个嘴瘾有什么好处，明明他从进来的那一刻就迫不及待想着摸清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现在得到了允许居然还在这嘴硬。

“那你出去。”奥罗拉毫不惯着达米安，冷着脸指了下大门。

达米安轻哼一声，转身就往右手边一扇开着的门里面走，“跟着我，乔纳森。”

好的。他抬腿跟着达米安走出两步。

奥罗拉：“停下，乔纳森。”

好的。他停下脚步。

这或许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因为达米安先瞪了他一眼，然后对奥罗拉怒目而视，“他不是你的家养小精灵！”

不是，他只是听到有人叫他所以停下来了，事态怎么突然变得那么严肃了？

“他也不是你的家养小精灵。我叫乔纳森只是因为有事要跟他说，而他停下来是因为他友善又亲切。”奥罗拉平和地回道。

噢，乔纳森想到，他确实友善又亲切。

达米安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语气中带着些许警告，“乔纳森，别。”

“没事的，达米安，只是说说话而已。”乔纳森走到奥罗拉身边询问道：“怎么啦？”

奥罗拉冲他露出了柔和的笑容，用一只手轻轻握着他的手臂，将他引导到一旁轻声说道：“乔纳森…小乔，我知道你有着异于常人的听力，这是非常实用的技能，但是我将要和克利切说的话属于我们的隐私。我可以在你身上施展一个闭耳咒，但在我们短暂的相处中，你表现的真诚和质朴让我认为我无需这样做，我相信你会尊重我们基本的权益的。对吧，小乔？”

噢，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乔纳森当然知道了。但同时他心虚地瞥了眼达米安，因为这真的有效，即使她的友善极大可能是演的。乔纳森实在拒绝不了她的要求，因为隐私确实是她的基本权力，特别是当他们正站在她的家里。

“当然。”乔纳森扭头避开达米安带着杀意的视线，“我绝不会偷听你们的对话，放心吧，奥罗拉。”

奥罗拉开心地点头，“谢了，小乔。”她转身走向楼梯，“克利切。”

家养小精灵顺从地跟在她身后，经过他们的时候用憎恨的眼神瞪了他们一眼。

乔纳森忍不住讽刺地评价道：“它真友善。”

达米安嗤笑一声，“可不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