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矜呢,有点不巧,他被扒出了陈年旧事,刚好是比较致命的弱点。这些在当年都是街头巷尾流传过的东西,虽然那些传言不一定全对,但也八九不离十。
简单的说一下,予矜的情节是跳跃的,他最先看到的、也是最详细的是初见祈七安。
阴雨绵绵的天上,乌云也不甘示弱,占了半边。
那天的天气的的确确是这样。沉闷的天,仿佛是和谁闹了脾气,一直闷闷不乐。
这个城市就是喜欢下雨,一下就是两三天。
——仿佛是和雨结了缘,缘分总在溅起的水花中若隐若现。
“小予?跑哪儿去了?”予矜的父亲,黑手党的前首领——予瑾安四处翻找这个年幼予矜的身影。
这么小个孩子跑哪儿去了?能藏的地方都找过了?
予瑾安虽然着急,但冷静地站在原地。突然想起这家伙爱看书,便想出了他的“藏身之所。”
他走下楼,走到下面两层的一个办公室。
这是“凌霄”老大容凛桉(娄书妍的前一任)的地方。
这里与其说是办公室,倒不如说是一个图书馆。前几任的“凌霄”老大没这个雅趣,只是把这里当个毛坯办公室,而容凛桉颇爱阅读,在征求予瑾安同意后便将这里改造成这般样子。开门进入,檀木的清香扑鼻而来,书本的木质味也掺杂在其中。
“凛桉,”予矜走到他桌前,敲了敲桌子,“看见小予了吗?”
容凛桉无奈地笑了笑,放下工作,指了指桌子下面。
予瑾安也是同样的表情——无奈。
“予矜!”予瑾安看向在桌子底下的空间看书,就像一只窝在角落的猫咪。
“你不怕瞎了?”予瑾安把予矜拉了出来,把书还给了他,并很违背身份的微微低头说了声“抱歉”。
“没事。”荣凛桉回复。
予瑾安不像予矜当权的时候,予瑾安和下面的人打成一片,也很放得下面子。
但予矜就算是道歉,也一副“死不悔改”的风流样儿——就像个街头混混。
“你为什么非要带我去?你去随便挑一个不就好了?”予矜不情愿地坐上离开的车。
“这次可是要找一个可靠的助手,道上混乱,得有人照顾你。”
“你非要给我找个保姆啊?”予矜还是不屑地望着窗外,语气里满是不情愿。
两人已经换了身装扮,显得像个正常人了——至少看不出来是黑手党的了。
予瑾安带予矜到了一家孤儿院。
那是一栋多层小楼,外观看上去跟普通幼儿园很像,只是远门紧锁,院子里空无一人,整栋楼上安静的可怕。
予瑾安约好了院长,进了门上了楼梯后,发现每一层都有一个防盗门结结实实的锁着,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三楼楼层,据说是根据年龄区分的,这个楼层的孩子和予矜的年龄相仿。
一个教室里大概有30多个孩子吧,只有2个阿姨,30多个孩子里面没有一个是健康的,
有脑瘫,患儿翻着白眼,流着口水躺在床上又智力低下的孩子不时发出一阵阵诡异的笑声,有双性的婴儿睁着眼睛一声不吭,躺着那里有弱智且暴力的孩子。
这种场景,予矜的眼神就能把心里的表情表现的一览无遗。
这里面大多都是无异能者,异能者也有,但都是些低级的异能、资质也较差。
有几个小孩看到予瑾安和予矜,知道他们是来领人的,便凑过来讨好。
予矜投来一个不怎么友善的眼神,那几个孩子瞬间怕地后退。
予瑾安和院长在谈话,予矜扔下他不管,四处走走。
他的步子比较快,但有一扇铁门引起了予矜的兴趣,他的步子停下了。
出于好奇心,予矜想进去看看。
这时,一个阿姨从几步之外的洗手间出来,看到予矜华丽的衣着便知道这个人是一位要来领孩子的人的儿子。
“小朋友,回到你家长身边,不要乱跑哦。”
予矜用余光看了眼她,没有理会她,但正想要走进去时,那个阿姨又说,“这个孩子身子骨特别弱,经常生病,现在还在发烧。”
予矜并没有觉得这个阿姨啰嗦,他向门内迈进一步,就感觉到异能者的气息。
予矜心里来了趣儿:这个孤儿院里基本都是普通人,少数的异能也比较低级......这个,倒是有点意思。
阿姨劝不住他,走开了。
予矜完全走进这个房间。
昏暗的房间只有窗外渗透进来的冷光,门边的床上躺着一个男生,额头盖着毛巾。
予矜没有开灯惊扰这个熟睡之人,凑近之后,蹲下身仔细看起来。
这人,便是祈七安。
祈七安其实已经退烧了,予矜摸了摸祈七安头上的毛巾,很热,拿下来放在一边之后把手放到祈七安的额头上——确实退烧了。
祈七安没有做出反应,他觉得也许是某个阿姨过来了,也就懒得起身。
予矜细细端详这位“睡美人”。祈七安的脸像是初冬的雪花,稍微有点血色的嘴唇略显小巧,细长的睫毛和深棕色甚至偏黑的头发相互映衬。
予矜看向祈七安露在外面的双手,白皙的手纤长。祈七安这个人看起来瘦弱清秀,棕色的头发稍长,看来平时没人给他们剪头发。
予矜看着祈七安的手,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
祈七安瞬间醒了,很机敏地握住予矜的手腕。
祈七安不认识这个人,警惕之心一下子涌了上来。
“别紧张,”予矜看到祈七安几乎炸毛的样子,像极了可爱的狮子猫。
祈七安的双眸是冰绿色的,在他的眼中,仿佛能看见流淌的时间。
予矜被迷的死死的。在那个乱世,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美的双眼。
予瑾安又来找这个乱跑的叛逆儿子了,根据刚刚那个阿姨说的,予瑾安和院长找到了这里。
“咳咳,予矜!你跑这边来要干什么?”予瑾安话音刚落,就看到自己儿子的手腕被一位在床上的清秀男生握住。
“爸,不是来领养的吗?我要这个。”予矜很轻松地挣脱了祈七安的手,反过来握住了祈七安的手腕。他说的话,就想把祈七安当做一件商品,让祈七安听的很不舒服。
“你们确定?这个孩子的身体状况很不稳定......”院长唯唯诺诺地说。
也对,他面对的是黑手党的头儿。
予瑾安看向予矜,挑起一根眉毛,意思是“确定了?”
祈七安没有发话的权利,只能沉默着看现在的局面。
予矜也没有问祈七安的想法——他觉得也不用问。
予矜:“嗯哼。”
“我去和你办手续。”予瑾安和院长离开。
予矜留在这里,看着祈七安,“很快就能带你走哦。”他的脸上有一抹微笑。
祈七安没有回话,想挣脱他的手,但察觉到这个人的身份似乎不简单,顿了顿,还是决定开口问,“您能放开了吗?”
予矜没有回答,但放开了手。
把祈七安带回来之后,予瑾安和祈七安说明了他要干的事。
祈七安并不是很情愿,莫名其妙被当做物品买了过来,心情很复杂。
“我带你参观~我的小助手~”予矜又拉住祈七安的手腕。
祈七安其实很讨厌别人触碰自己。
但是基于予矜的地位,祈七安也不好说什么。
两小无猜的时候,阶级从来都不是阻隔他们的屏障。
但他们不一样,予矜把这个身份视为常态了吧,祈七安又是那样谨慎。
不过至少他们相处还算和谐。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予瑾安经常看着祈七安和予矜,嘴里常常念着这一句话。
祈七安和予矜第一次一起出去执行任务时,他的情况再一次不稳定了,予瑾安猜测和异能有关,于是他向一个老熟人打电话确认祈七安的情况。
这个老熟人不用说了,就是林婉。
补充一下,予矜和祈七安这时候14岁。
这时候林婉正在刚从蹲监狱的生活出来,被江淮榆收为徒弟。
林婉和予瑾安的相识是巧合。她蹲监狱的时候,觉得无聊自己溜出来(找了个办法蒙混出来,绝对安全)的时候,碰巧认识的。
林婉接到电话,远离了江淮榆才接起。
“什么事?”
予瑾安说明了一下祈七安的事,林婉很快给出了答案。
“哦......祈七安是时间系异能,被称为‘时间的摆渡人’,可以改变或静止时间,但会有副作用。不过,这个副作用是什么、会在哪一次出现,都是未知。所以很不稳定。”林婉答复。
江淮榆的声音突然传来,“徒弟,你在干什么呢~”
林婉毫不客气地回了句“滚。”
江淮榆:“得嘞。”然后他灰溜溜地走了。
予瑾安没有问这件事,因为之前予瑾安已经打来过电话,林婉解释过了。
“如何消除副作用?”予瑾安问。
“一个小时以后我去找你们,这个副作用我可以消除。对了,如果不想出现副作用,就别让他使用异能。”
予瑾安想了想,祈七安这回是为了救予矜才使用了异能,祈七安本身的战斗力很厉害的,所以不用异能也没关系。
“你要以现在的样子出来吗?”予瑾安顺口问了句。
“当然不是。”林婉说完就挂了。
予瑾安挑了个时间把这件事告诉了予矜。
那时,予矜和宋妍正在交往,所以予矜没有细听。
也是后来予矜当首领之后,祈七安还是为了予矜的计划大规模使用了异能,之后差点成为植物人,好在那次林婉就在旁边,即时消除了副作用。
林婉对予矜来说,就像是自己父亲生前的一个朋友,却过了十几年容貌依旧,没有一丝衰老的痕迹。父亲很“信任”她,两人关系也比较要好。所以予矜自然而然就和林婉成了“朋友”,就当是父亲留下的一个谋士,而且是一个在一般情况下会帮自己的“自己人”。
予矜才从林婉口中知道了祈七安的状况。他以前没认真听,这次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予矜是以第三人称看到的是这些。真是奇怪,仿佛是在看一部电影,甚至忘了这些是自己经历过的。
宋妍,是予矜私人教师家的女儿,也是予矜的未婚妻。
可是死了。
在黑手党最混乱的时候,有人派出杀手企图杀害予矜,但误打误撞开车撞死了宋妍。
其实后来宋妍没有死。
他们家与予矜一家本来就有世仇。宋妍一家曾是某个小组织的,黑手党准备吞并这个组织时,不得已杀了很多人,其中包括了宋妍一家很多人。但剩下的几个为了苟活,同意留在黑手党暂住。
宋妍的父亲很恨黑手党,但为了活下来,只好默默收起怨恨。
但听说刺杀予矜的人误打误撞杀了宋妍,顿时恼羞成怒——可......他的怨恨却给错了人。
他开始恨那个宋妍,不顾自家的深仇大恨,和仇人的儿子订婚、在一起;他恨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他恨,这个不知报仇的宋妍。
所以,在宋妍死里逃生后,还没有看见予矜之前,就被她父亲残忍杀害。
后来啊,予矜是很伤心,脾气无常。那时的他,真的,就像是个暴君。
好在他知道这样的统治不长久,所以只好收着,渐渐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而不外露。
只有祈七安知道,他的首领有多么残暴、多么阴险、多么杀人如麻......
没有人敢提这段过往,没有人敢......
只不过这段曾经人人知晓,人人都见过那位暴君。
偶尔宋知喃和予矜吵架,宋知喃便会“暴君”“暴君”的叫他。兴许是组织的关系,兴许是考虑到利益的关系,也就宋知喃这么叫他。
那个任性的小朋友,还是学会了带上伪装和“笑脸面具”,去执行揣度那些利益权利。
他不是走不出来。
只是那位死掉的人有一副与他爱人相似的面孔。
这份歉意交织的爱,才是他出不去的原因。
他总是在想起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时,心脏那么一刻的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