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更为强烈，她脑海中的眩晕感比之前几次都要重。
就好像，它在渐渐地驱赶自己的意识。
阮璃一把握住唐可虞的手，“去找它。”
“你怎么了？”唐可虞看见她的额头冒出了冷汗，而且，阮璃居然直接将人物定位卡交给自己，她难道不担心，自己去通关，然后不管她了吗？
“我能感觉到，它快占有这具身体了。”阮璃努力维持着意识的清醒，“你要快一点。”
说完，她就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走去。
一分钟后，她的脚步变得迟缓。
直到完全停下。
她的瞳孔变得黑沉沉的，不知想到什么了，她缓慢地笑了一下，然后，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唐可虞也意识到了时间的紧迫性，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阮璃背后的东西是什么。
她捏住卡片，念道：“告诉我，附在许贝贝身上的东西，我们该怎么找到它的根源。”
卡片发出亮光，然后从她的指尖飞起，凝成拳头一般大的灵鸟，灵鸟的周身散发着红色的光芒，格外显眼。
它煽动着小小的翅膀，往前方飞去。
唐可虞抬脚跟上它，走了没多远，它就停下了。
陈汤和骆明早就看见了唐可虞返回的身影，直到她近前，两人才问道：”这是什么？阮璃呢？“
唐可虞闭口不言，只是警惕地望着他们背后。
那是校长办公室的大门。
看来整件事和校长脱离不了关系。
“阮璃的事情等会儿再说，我们现在需要进去，得想个办法，把校长引开。”唐可虞将缘由解释给他们听后，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
“如果是学校发生重大事故，校长肯定得出来吧。”陈汤小声提议：“不如放火？“
”怎么放火？你有工具吗？“骆明反驳道：“还不如说，楼下有老师猝死了，三楼的办公室不是有人吗？”
可是那个地方，给陈汤留下了心理阴影，但不失为一个办法。他正想同意，乌黑色的大门突然被拉开。
他们想引出来的人自己出来了。
校长微笑地望着三人，“怎么还没走？”
唐可虞在门打开的瞬间就已经将灵鸟攒入掌心，她嘴角一扯，道：“我们马上就走，校长。”
“罢了，你们和我走一趟吧，哎，贝贝这孩子，居然坐到天台上了，这么危险。”校长伸手扶了下黑色镜框，道：“你们也去瞧瞧。”
许贝贝现在不就是指阮璃？怎么去天台了？
陈汤瞥向唐可虞，怎么办？要去吗？
“校长，我肚子疼，我要去个厕所。”唐可虞弯腰皱眉，捂住肚子，“等我上完厕所就去可以吗？”
“那你快去吧。”校长善解人意地将视线移向另外两个人，“你们的肚子应该不疼吧。”
他们明白了唐可虞的意思，顶着校长摄人的目光，同时弯下腰，捂住肚子，哀嚎道：“校长，我们也肚子疼，可能是吃坏东西了”。
校长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语气却还是温柔的，“那你们去吧，好些了就下楼。”
然后，校长就这样轻易地走了。
这简直让他们受宠若惊。
等脚步声消失后，唐可虞立刻重新放出灵鸟。
三人合力撞开大门，灵鸟毫无障碍地飞入办公室后，穿过办公桌，一个俯冲，落在了褐色柜子上。
它的嘴轻啄了一下柜门，确定唐可虞知道它的意思后，才消散不见。
唐可虞蹲下身，手慢慢伸向一米高的柜门。
里面会藏着什么东西，他们谁都不知道。
陈汤站在身后，五指张开，遮住眼，屏息以待。
嘎吱一声响，里面的东西缓缓展示在他们面前。
居然是一个娃娃。
她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只是尺寸更小。
长发乌黑顺滑，一看就被人打理得很好。
圆圆的眼睛里嵌着乌黑的眼珠，红色嘴唇鲜艳，嘴角微微翘起。
胡明上前单手拎起娃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都没感觉哪里可疑。
“校长还玩娃娃？这不会是这所高中的吉祥物吧？”
唐可虞却盯着娃娃胸口挂着的东西，“放下她，胡明。”
胡明皱了下眉，但还是选择听从她的话，慢慢将娃娃放到了办公桌上。
“怎么了？”
话音刚落，校长办公室的灯光骤然熄灭，他们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
明明刚刚，校长办公室的窗户外，还能看见亮着光的教学楼。
可现在，窗户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纱。
他们，被困在了办公室里。
而校长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阮璃都不知道。
因为她再次被控制着，坐到了天台上。
阮璃真没想到，她还要面对第二次的跳楼危险。
“这里的风景好看吗？”
好看个鬼，阮璃站在熟悉的小屋子里，闷着脸不说话。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晃动双腿，语气欢快，“是不喜欢我吗？”
阮璃：“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我怎么喜欢你？”
“我当然是是贝贝啊。”
“许贝贝她很善良，你一点都不像她，你一直想要杀人。”
声称贝贝的人没有再说话，阮璃随着她的视线看到了校长办公室，那里亮着灯光。
“我就是贝贝。”她突然像是生气了般，怒道：“我很优秀，比许贝贝还要优秀。”
“贝贝？”阮璃冷笑一声，“你还剽窃别人的名字，你的名字是见不得人吗？”
贝贝却没有如想象中的被激怒，反而又恢复了平静。
“你不懂，许贝贝的贝贝，是贝壳的贝，我的贝是宝贝的贝。”她眉眼间带着高傲，“贝壳，只配被捻碎，做养料。”
“呵，同样的字，还分什么高低贵贱。”
“是她自己说的。”贝贝不服气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还没有到九点。”贝贝低头，手指轻轻指着地面，“等一会儿，我们就当着这所学校所有人的面，就从这里飞下去，然后，你就能永远地跟着我了。”
这一刻，阮璃想到了邓贝贝，她在食堂时，仿若两人的模样。
“你放心，我会负责让我们变得更加强大，到时候，谁都欺负不了你了。”
“你刚才，不是一直想让我帮你杀其他人吗？”阮璃放低了声音，“如果跳下去，谁帮你杀人呢？”
“可是，你不听话。”贝贝生气地嘟起嘴，“我可是神，而且愿意帮你，但你还是不听话。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阮璃突然有点担心另外三人。
“嘻嘻，还有八分钟了。”贝贝的心情十分愉悦，她喜欢强大的感觉。
只有变得强大，才会拥有更多的赞美，和更多的爱。
阮璃的心突然如急鼓般躁动起来。
因为她看见，校长办公室的灯，灭了。
也不知道唐可虞现在在哪里，总有股不详的感觉。
她脑子里快速地提取进副本后的各种事件。
之前进校长办公室的时候，她看到了校长的名字，邓春荣。
邓贝贝、许贝贝和校长邓春荣。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晚上的校园里，为什么她从未见过邓贝贝这个人，也未曾听说过这所学校有邓贝贝这个人，是不是说明，邓贝贝本就不是人。
或许，现在控制许贝贝身体的她，就是邓贝贝。
要想搞清楚这一切，她现在只能继续和这个贝贝说话。
再开口时，阮璃语速加快许多，态度却很柔和，“你是邓贝贝，是吗？如果你希望我死，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九点？你难道是喜欢在所有人面前表演死亡吗？这癖好，有点奇怪。”
贝贝纠正道：“不是我希望你死，是她想死啊，我和她有约定，得完成她的心愿。”
“许贝贝？”
“当然，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阮璃想起来了，那个笔记本上，写着她为自己选择的结局。
还有，她刚进入许贝贝的身体时，两个女生谈论许贝贝说想跳楼的事情。
难道，在她生日的晚上，等所有人都从教学楼出来后，从天台上跳下去，就是许贝贝曾经想为自己敲定的结局？
但许贝贝，真的是想死吗？
许贝贝心里如果没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之前，许贝贝就不会说，好好活下去。
“你可能不懂人类。”阮璃把这个贝贝当做非人物种，语重心长道：“他们总是喜欢口是心非，有时候，他们自己都弄不懂自己在想什么。许贝贝这样说，只是因为她希望有人能够挽留她，她怎么可能想死？”
“是吗？”贝贝歪着头，目露疑惑。
“当然，如果不信，你为什么不找许贝贝确认一下呢？”阮璃现在只想拖延一下时间。
“可是，她不在这里啊。”
“不可能，我们见过她。而且，我还和她说过话。”阮璃斩钉截铁道。
“因为她不听话啊，我明明是在帮她，可是她总是同情他们，她不遵守约定，我不开心。”邓贝贝突然嘻嘻地笑起来，“啊，妈妈来了。我知道，妈妈是来看我的演出了。”
乌漆嘛黑的，阮璃什么都没有看清。
但这不妨碍她的惊讶。
“你有妈妈?”
“谁会没有妈妈？你好奇怪。”邓贝贝笑着朝下招手，“等这件事结束，我就该和妈妈回家了，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的。”
晚自习的铃声在此刻敲响。
安静的教学楼变得吵闹，学生们在明亮的教室里收拾着各自的东西，楼梯里慢慢走满了人，第一个人从教室里出来了。
主道两旁的路灯亮起，暖黄色的灯光照耀着背着书包的男生。
他没有发现楼上的人。
直到一颗石子被砸到他的头上，男生才抬起头。
等他看清后天台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后，他大叫一声。
“天哪，你们快来看啊，天台上是不是有个人啊。”
越来越多的人走到了男生身边，他们穿着校服，仰着脑袋朝上看，楼下的声音变得嘈杂。
邓贝贝享受着这种被关注的感觉。
“你开心吗？被这么多人关注，你觉得满足吗？”
阮璃不缺少这种关注，也谈不上对此产生任何感觉。
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死。
从小到大，为了得到最好的资源，她没有一刻敢懈怠。
而所有的努力，不是为了让她在二十二岁这年，不清不楚地死去。
她不甘心。
“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吗？”
“浅薄无知又自以为是，你拼命展示自己有多厉害，而且，你说你是神？难道就因为佛头吗？那如果我有一个佛头，是不是我也是神吗？妈妈？你这种东西如果有妈妈，那想必你的妈妈也不是什么东西吧。”
“你住嘴，不许你这样说我妈妈。”邓贝贝眼眉压低，“所有人都说我妈妈温柔善良强大，妈妈说我是她的宝贝，是好孩子。而且，我本来就是神，我可以实现你们的愿望。”
“靠杀死别人，来实现愿望？你知道神是什么样的吗？”
邓贝贝不知道，但她的认知里，神就是她这样，她就是神。她不想再听这个阮璃说话了，没一句她爱听的。
底下的喧嚣声清楚地传入两人的耳朵。
“上面的是不是许贝贝，靠，她还真跳楼啊。”
“做出这种事情，怎么有脸跳楼的。”
“装的吧，除非她真的跳下来，做戏而已，真是浪费我时间。”
“估计是自己做的丢人事情被曝光了，没脸活了，哈哈哈哈。”
邓贝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但不过片刻，那股力又被压了下去。
她站起身，朝下大声喊道：“请你们相信我，我是清白的。”
说完，她的身子慢慢前倾。
见邓贝贝油盐不进，阮璃已经准备用引灵卡试试能不能引出许贝贝的灵体。
她在接到引灵卡的时候，就看过它的作用。
【引灵卡：召唤你想要见的人，无论生死，她的灵体都会来到你的身边。指定灵体暂居的身体，如果有想知道的事情，不妨问问她吧。】
【限时十分钟。】
既然邓贝贝油盐不进，自己又无法争过邓贝贝对这具身体的掌控权，那就不如看看身体的主人可不可以。
毕竟之前，许贝贝掌控这具身体时，这个邓贝贝一直没有说话。
她刚捏住引灵卡，楼下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阮璃一阵惊喜，是唐可虞。
唐可虞此刻左手拎着一只一人高的娃娃，右手的指骨上挂着一只坠子，冷声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但如果你现在不从天台上下来，那我就捏碎这个佛像，将这个娃娃撕碎再烧掉。”
邓贝贝的顿住了，她保持着倾身的姿势，冷冷的看着地面的唐可虞。
“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从楼上下来。”唐可虞继续道：“不然，你也别想活，邓贝贝。”
娃娃的校服上有她的校铭牌。
【高三（4）班邓贝贝】
所以，邓贝贝根本不是他们一开始所猜想的那样，是换了姓和脸的许贝贝，而是，就是有一个存在，叫作邓贝贝。
邓贝贝的目光移向唐可虞的身后。
那里站着一个女人，女人点了下头。
沉默了一瞬，她终于抬起左脚，慢慢落到地面，接着是右脚。
直到邓贝贝离开天台的边沿，楼下的唐可虞才松了一口气。
灯熄灭后，他们就被关入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灵蝶也没办法带她出去，那她就只能用最珍贵的空间移动卡。
这个仅能让一个人离开，她让陈汤和骆明先在办公室里找资料，她先去找阮璃和校长。
既然阮璃把空间定位卡给了她，那她就不能丢下阮璃不管。
两分钟的时间，邓贝贝已经站在了唐可虞身前。
她阴沉沉地望着面前捏住她本体的女人，“我已经下来了，放开我的东西。”
“从许贝贝的身体里离开。”唐可虞后退一步，紧紧捏住玉佛，“不然，我一用力，它可就碎了。”
“得寸进尺。”邓贝贝不敢轻举妄动，她求助般地望向唐可虞身后。
邓贝贝的眼神被唐可虞捕捉到，她一个闪身，就看见一个人正从她身后悄悄地靠近她。
是校长。
校长见她发现了，神态自若地放下手，“珊珊同学，你这是做什么？拿着一个娃娃，在这里故弄玄虚，这是又想威胁贝贝同学了吗？”
唐可虞知道校长和邓贝贝是一丘之貉，不然，这个娃娃也不会出现在校长办公室里了。
她不理会校长的问答，而是威胁性地捏住玉佛的头，重重用力。
邓贝贝猛地抱住头，她黑色的瞳孔边缘慢慢向外扩散，直到将整个眼球染黑。
“好疼啊，妈妈。”
“妈妈，帮帮我。”
邓春荣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她的女儿在喊疼，她要去帮她的女儿。
她脸上的温和骤然消失，目光凌厉地看向唐可虞，厉声斥责道：“何珊珊，我以校长的名义命令你，将娃娃和玉佛还给贝贝同学。”
“校长，难道你是她的妈妈吗？”唐可虞捏住的手指不放松，“她喊妈妈，为什么是校长你站出来。”
“呜呜呜，妈妈，真的好疼，我感觉我要疼死了妈妈。”
一旁的学生们窃窃私语。
“对啊，为什么校长要站出来。”
“没听说校长有女儿啊。”
“许贝贝不会是校长的私生女吧，天哪，什么劲暴大新闻啊。”
“怪不得校长一直不处理许贝贝，这是在徇私吗？”
“我要回家把这件事告诉我爸妈。”
邓春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在这所学校当了二十年校长，还从未受过这种议论。
她咬着牙道：“那你想怎么解决？”
“很简单，邓贝贝从我许贝贝的身体离开，澄清关于许贝贝的谣言，还有，把你办公室的屏障消除。”
听到这三个要求，邓春荣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这么在乎许贝贝的荣誉，那难道你不知道，如果你捏碎这个玉佛，许贝贝也会死吗？”
唐可虞怔了一瞬，但很快就掩饰过去，“我只是后悔我之前做过的事情，所以想消除影响而已。”
邓春荣却看明白了她的软肋。
“屏障我可以消除，但是，许贝贝的结局已经注定了，改不了。”她上前扶住跪在地上挣扎的邓贝贝，“如果你不愿意，尽管捏碎玉佛试试。”
“就算她死，也会有许贝贝陪葬。”
唐可虞不知道校长说的是真是假，但难免被她的话影响，一时间投鼠忌器。她看向另一只手上的娃娃，那这个总不会……
“对了，提醒你一下，这个娃娃无所谓你怎么处理，能做一个，就能做几百上千个。”邓春荣微微笑着，“如果同意我的决定，那就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