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纽约市政厅一样，这个纽约行政厅是栋两层建筑。但加拉哈德感觉，行政厅里面的空间似乎要比纽约市政厅大得多。

行政厅正门右手边的墙上，挂着一副详细的内部示意图。加拉哈德从上面看到，他们的目的地，守日人行政处就在二楼。

记下那里的位置，他就开始转着圈儿地东张西望。吉斯特在他背后清了清嗓子：“你在干嘛？”

“找楼梯，或是电梯？不然我们怎么上二楼？”加拉哈德好奇地四处大量，还抬头看了看穹顶。

穹顶用一整块半球形的玻璃或是某种白色透明的晶体制成，天光从穹顶泄进来，照亮了一楼大厅的每个角落。

这显然不科学。

但这是魔法世界，不科学才正常。

“我们不需要那种东西。”吉斯特摇摇头，带他走进一条走廊，走廊一边整齐地靠墙摆着长长一排教堂里常见的联排靠背椅，椅子上已经零零散散地坐着好几个人。

另一边则只有一扇看起来十分普通的木门，门上挂着一枚长方形的黄铜门牌，但门牌上却什么都没写。

加拉哈德试着拧了拧门把手，果不其然没成功，门锁得很紧。

在椅子上其他人不满的目光下，加拉哈德讪笑着躲到了吉斯特背后。

吉斯特在一个跟自动售票机一模一样的机器上输入了他俩的名字，换来两张电影票大小的硬卡纸。

它呈米黄色，正面印着纽约行政厅几个字，还有目前的日期和时间。

背面最上方印着“访客”的字样，它们下面是加拉哈德和吉斯特的名字，再下面则是他们来此的目的——“在守日人/守夜人行政处办理入区手续”，以及他们前面还排着多少人。

从吉斯特手中接过写着自己名字的纸票后，加拉哈德眼睁睁地看着“您前方还有三个人，请耐心等待”这句话里的“三”，缓缓地变成了“二”。

他弹了一下这张票据，在吉斯特身边坐下，问：“怎么还有个守夜人？我在夏威夷碰见过守日人，感觉他们好像是魔法世界的警察，是不是？那守夜人是什么？检察官？”

“守日人和守夜人的职能相同，只不过一个上日班一个值夜班。”吉斯特言简意赅地说，手上也不停地敲着手机，看起来正在跟电话线那头的某人进行着异常激烈的交流。

加拉哈德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没别的话说后，就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一个用圆脸驴耳少女做图标的APP。

他正在专心致志地推肉鸽模式的地图，就觉得裤兜里有什么东西在发烫。他伸手一掏，发现热源就是那张硬卡纸。

只不过，现在卡纸上“您前方还有三个人，请耐心等待”这句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守日人行政专员正静候大驾请您立刻前往行政专员办公室”。

他用胳膊撞了撞依然沉迷手机的吉斯特，给他看大变样的票。后者不悦地抿了一下嘴，收起手机，走到走廊对面那扇门前，将自己的票塞进了门牌下的一个小口。

空白的黄铜门牌上泛起了微弱的金光，光芒散去后，“访客至守日人行政专员办公室”几个黑字出现在了上面。

吉斯特拧了下门把手，门顺利地被打开了。

“跟上，别磨蹭。”他对加拉哈德说，走了进去。门再次锁紧，门牌上的字也消失了。

加拉哈德有样学样，也走进了那扇神奇的门。这次，他抵达了另一条走廊。这条走廊比之前那条宽了近一倍，两边的墙上整齐排列着两列门。这些门随着似乎无尽的走廊，一直延伸到人的目力无法抵达的远方。

正对着加拉哈德的那扇门上，挂着“守日人行政专员办公室”的门牌。

“哇……直达。”他赞叹了一声，转身去看送自己来的魔法门。

但他只看到了白色的墙，和墙上挂的一幅肖像画。

他戳了戳画上人的脸，人一动不动。

好吧，这里魔法界的画像和照片不会动。

守日人行政专员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吉斯特探出头，看着他叹了口气：“又在磨蹭什么？快进来，他们要交班了。”

加拉哈德嘟囔着道了声歉，赶紧走了进去。

行政专员办公室非常大，起码有五六十平米。办公室的一边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从那里照进来的阳光，把整间屋子浸染成了暖融融的橙金色。

地板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上面用羊毛线织出了星空的图案。加拉哈德稍微分心辨认了一下，看到被他们踩在脚下的这片柔软星空，跟笼罩在北美大陆之上的那片一模一样。

房间尽头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他在看到加拉哈德后立刻站了起来，伸出双手跟他握手。

但让加拉哈德松了口气（也让他有点意外）的是，这位行政专员只是简单对他问了声好，并没有像他在行政厅碰到的其他人那样，诚惶诚恐地叫他主审官大人。

他们管他叫大人诶！

加拉哈德每听一声“大人”，都要在心里嘀咕，这都是哪儿冒出来的封建余孽。

面对微笑着的守日人行政专员，加拉哈德用双手回握住了对方的手：“您好……”

他瞟了眼办公桌上的名牌：“……克莱兰先生。”

“叫我沃尔特就行。”克莱兰友好地说。他是个高大的秃顶男人，身上有明显的健身痕迹，肌肉虬结的脖子跟他的下巴几乎一样粗。

他咧嘴一笑，尖利的牙齿在他的唇间闪着寒光：“我看了你们的申请，是想办施法许可证，对吧？等级考试的成绩单和申请人导师的品格担保信都带了吗？”

“等级考试？担保信？”加拉哈德一头雾水地看向吉斯特。

后者也没让他失望，立刻说：“他这个情况有点特殊，目前必须要办一个暂时许可，但可能得等到明年才能参加等级考试。

“至于品格担保……我可以代替他的导师为他担保。”

克莱兰摇摇头：“但按照魔法师品行监管协会的规定……”

吉斯特掏出了一个挂得满满当当的钥匙圈，从上面挑出一个镂空M型的吊坠给克莱兰看：“我是品行监管协会的荣誉会员，也是协会相关规定的制定者之一，我想我有足够的资格和权力。”

看克莱兰还是很犹豫，吉斯特连忙补充道：“麦克劳德先生虽然没有参加过魔法师的等级考试，但他的能力已经达到了中级水平，也受到了中级魔法师才会受到的限制。

“他来纽约的大半个月里，已经多次突破了二区法典的限制，也受到了相当严重的惩罚。他的灵魂上已经因此出现了裂痕，再承受外力攻击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守日人行政专员看了看吉斯特手中的吊坠，挠挠头：“他的导师是谁？怎么没有安排他参加考试？”

“他的导师是哈利·德累斯顿，但这并不是德累斯顿的错。麦克劳德先生几个月前才开始接触魔法，没人想到他进步这么快……”

“几个月前？！”克莱兰惊呼道，立刻用震惊和好奇的目光看向了加拉哈德。后者对他扬起了一个乖巧的笑，然后在那两人小声谈什么“规定”、“监管”、“特例”这类他听不懂的事情时，在脑子里让他喜欢的演员，演绎起了他最近正看的一部小说里的片段。

他这边神游天外游得开心，那边吉斯特已经填好了克莱兰找出来的几套表格，在这些表格的末尾留下了自己的签名和印信。

克莱兰用桌边一个看起来像打印机的机器，将所有表格都复制了一份。他把复制出的这一份交给了吉斯特，原版则放进了他办公桌后的一个档案柜。

“好了，”将档案柜锁好，克莱兰拍了一下手。“有了这些文件，我这里可以为麦克劳德先生办理一个知情证明。携带着这个证明，他就不会因为了解魔法知识而受到惩罚。但在他通过中级魔法师考试，并拿到施法许可证之前，他不能在二区内使用魔法或向他人透漏跟魔法相关的任何事情。”

吉斯特听到知情证明的种种限制，隐隐皱起了眉。他思考片刻，把决定权交到了加拉哈德手上：“你怎么想？要办这个证吗？”

加拉哈德的脑内小剧场正演到紧要关头，他迷茫地看了吉斯特一会儿，在对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后耸耸肩：“可以啊。反正我的目的只是保住我的脑子和灵魂，平时也用不上魔法。等我有用魔法的需求了，再去考证也来得及。”

正主既然同意了，吉斯特便也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在他的协助和指引下，加拉哈德填了几份申请表，还写了一封保证书，保证他不会在拿到证明后，擅自使用魔法。

最后，他在克莱兰的强烈要求下，为后者施展了自己目前最熟练也最有信心的法术，火球术。

折腾了十几分钟，克莱兰终于在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纸上写下了“二区魔法事务临时知情证明”的字样，还在上面端正地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但在他最后签名时，异变发生了。

那扇巨大的窗户上突然浮现出了几层嵌套起来的复杂咒文，打在窗户表面的夕阳被它们凝成茶杯口那么粗的一束，投射到了挂在行政专员办公桌对面墙上的一个挂钟上。

这是一个样式很奇怪的钟：它和许多普通钟表一样呈圆形，表盘从中被一分为二，上半部分画着飘着白云的蓝天，下半部分则是被绿草覆盖的大地。表上没有指针，一个金色的太阳和一个银色的月亮分列表盘的左右两端，按逆时针缓慢移动着。

天色逐渐变暗，穿过窗户的阳光柱越来越细，克莱兰面前的台灯和挂在天花板上的球形顶灯也越来越亮。最终，阳光熄灭了，办公室里的灯完全亮了起来。挂钟上的太阳沉入了地平线以下，月亮则逐渐向中天方向挪去。

带有魔幻色彩的表演并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桌前的木质座位牌上，本来印着由花体写就的几个大字：“守日人行政专员——沃尔特·克莱兰”；但在阳光消失的一瞬间，这些字就变成了“守夜人行政专员——莱茵霍尔德·丹尼尔·菲尔丁·埃尔莫尔”。

克莱兰手中的蘸水笔扭动着挣脱了他的钳制，一跳一跳地回到了墨水瓶里。桌面上处理好的文件一份接一份地飘进放在办公桌脚的红色小箱子内，没处理好的则排着队飞入桌上的文件盒。

其中一份的撰写人显然有些不修边幅：几页报告纸中就没有不卷边的。这份文件在跟随大部队躺进文件盒前，还专门花了好几十秒把自己身上不太体面的地方整理的稍微好看些。

没完全合拢的抽屉合上了，还自动上了锁；之前被克莱兰搬出来的各种文件挨个儿飞入档案柜，还自动排列整齐了。敞开的档案柜门啪地合拢，一把黄铜小锁晃晃悠悠地挂了上去。保险柜的密码锁左右转了几圈，发出了喀嗒喀嗒的声音。

“交班了。”克莱兰满脸歉意地对加拉哈德一摊手，“我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我无法在这件办公室里办公，我的钥匙也不能再打开这些锁。直到明天的太阳升起前，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是守夜人行政专员。您的这个证明，得等他来之后才能办成。”

“一两分钟后，他应该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