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一号离他们目前的位置只有两个街区。
一般情况下,开车只要几分钟就能走完这段路。
但他们这辆车现在上有狙击手,后有追兵,车上的一个轮子还报废了,如果不是靠西装男高超的车技,还有另外三个人拼了命地扰乱追兵的视线,他们几个早就被敌人一锅端了。
“不能再酱下去了啦,”战术背心说着,打开了他那一侧的车门。“我出去,更容易反击。你们把车开好,保护好小妹妹。”
妮娜看着他上半身探出车外,一手提着他的狙击枪,另一只手在车顶上轻描淡写地一拉,整个人就像一条鱼一样,流畅又灵巧地滑到了车顶,还顺手把门又关上了。
蓝西装通过后视镜看到了战术背心的动作,出声地弹了一下舌头:“淦!这货劲儿真大!”
战术背心——或者说,加拉哈德——没有听到自己这位临时战友的感叹,因为他正忙着在车顶上趴稳。
接着,他发现,这一点似乎很轻易就能做到。
有些过于轻易了。
他刚趴好,准备举枪攻击缀在他们后面的几辆车,一个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小心左腿。]
常年的军旅经历,为加拉哈德养成了先服从命令再思考的习惯。于是,他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行动,猛地缩起了左腿。
接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圆孔出现在了一秒前他左腿所在的地方。
看位置,如果他没躲开,那颗子弹正好会打中他的膝盖,很有可能让他失去小腿。
这一番动作虽然拯救了加拉哈德的腿,也影响了他的重心,使他不可避免地朝右边倒。
但在他想办法稳住身形前,一股风就托住了他,帮他稳稳地俯趴在了光滑的车顶上。
这一切都足够奇怪,但加拉哈德没时间细想。他抓紧时间架好枪,一枪打穿了追得最紧那辆车的挡风玻璃,顺便打死了司机。
没了驾驶员,那辆车立刻失控,歪歪斜斜地向路边冲,在途中撞上了它后面的一辆追车,并阻挡了它们后面其他追兵的脚步。
加拉哈德打了个呼哨,有些得意地收起枪,准备回到车里。
风在加拉哈德身边温柔地拂过。明明是冬天,但这些风非但不冷,还带着丝丝的暖意。
风也为他再次带来了那个神秘的声音。
[小心头。]
同时,一股风(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在加拉哈德背上轻轻一推。他朝前一扑,只觉得一道热流划过他的脖子,留下了一股灼痛。
他顾不上查看伤处,立刻翻身蹲在车上,抬头寻找狙击手可能在的位置。
也许是巧合,但更有可能是那个声音的主人再一次帮了他。加拉哈德很快就看到,在他右后方一栋建筑上,一扇洒满了路灯光芒的窗户突然闪了闪。
他当机立断,举枪朝那扇窗户射击。
风帮他拖住了沉重的狙击枪,枪的两侧还聚起了小小的气流,帮他对枪口指向的位置做细微的调整。
在他按下扳机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就好像进入了《黑客帝国》中的子弹时间。
在这种状态下,四周的一切无所遁形,万事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中。
他能“看到”,那颗被他打出去的子弹离开枪管、向前飞去。
它飞过马路、飞过路灯、飞过一团又一团的光影,撞碎了那扇玻璃窗,飞进一个陌生男人的额头,又和一堆红红白白的污血一起,冲出了那人的后脑勺。
因为这番景象,加拉哈德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他眼前和周围的世界就又恢复了正常。
但他有一种感觉,刚刚他“看”到的事,确实发生了。
他不由地有些恍惚: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加拉哈德·麦克劳德这个人是真的存在的吗?他是否还是华国某个二线城市的王小明,正被泡在某个恶心的茧中,无知无觉地当机械生物的人肉电池?
但这种迷思只存在了一瞬,就被加拉哈德抛在了脑后。
我在哪里存在,哪里就是真实。
他这样想,敲了敲身下的车门。
车门很快打开,已经摆脱床单的妮娜露出半张脸,冲他大喊:“赶快进来!”
解决了狙击手,剩下的追兵只用他们不时朝后放放冷枪就能解决。
几分钟后,这辆千疮百孔的车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华尔街一号。
这是一栋外观犹如三角立柱的奇妙建筑【1】,在二十世纪初曾是纽约期货交易所的所在地。
后来被人买了下来,改成了豪华酒店。
纽约人人都知道这么一家酒店,但没多少人进去住过。因为它是会员制的,只有某个俱乐部的成员才有资格入住这家酒店。
加拉哈德小的时候,曾经在老麦克劳德及其友人的闲谈里听说过这家酒店。但那时,他从来没觉得它有什么特别的。
因为在曼哈顿,这种机制相当普通。
从父母资产超过某个数字才能入学的私立学校,到在某栋高档公寓楼里拥有一栋公寓超过十年才能进入的酒吧,再到消费超过一个定额才能购买特定商品的珠宝店……富豪扎堆的曼哈顿里,这类帮助有钱人自我抬高、自我异化的地方数不胜数。
就连加拉哈德自己,都在他爸爸的安排下,成了一些只看血缘和资产的老派俱乐部的会员。
所以,他一直以为,那家会员制酒店没什么特别的。
直到现在,他亲眼看到了酒店的大门,和在门口迎接他们的黑人,才终于把它跟自己上辈子的某些记忆联系起来。
“诸位早上好,鄙人卡戎,”这个黑人彬彬有礼地说,吐词中带着一丝异国口音。“请跟我来,克莱恩先生已经向我和我的老板说明了诸位的到来和目的。我们已经为准备好了房间,诸位和这位小姐可以放心休息一阵,直升机不久后就到。”
说完,他朝酒店大门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势,而守在门口的两位门童,也动作一致地拉开了酒店的门。
虽然是凌晨,但酒店大厅里还坐着不少人。他们有的在装模作样地看报纸,有的做出了跟同伴闲聊的样子,但其实都在隐蔽地观察着进门的这一小队人。
毕竟,在这群衣着体面的宛如商界精英的人中,头戴滑雪面具、拎着枪还围着一个未成年少女的加拉哈德一行,就像鸡群里的一头野猪一样显眼。
卡戎很快就为他们办好了入住手续,还细心地介绍了酒店里提供的各项服务。
“克莱恩先生说,诸位的所有消费都会记在他账上。”他这样说着,把房卡递给了西装男,“648号房间。祝你们入住愉快。”
加拉哈德举起了右手,娇声娇气地问:“请问一会儿可以给我送一张XX牌的抗衰面膜吗?”
他看了一眼老老实实跟在西装男身后的妮娜,补充道:“还要一份XX牌的保湿面霜。”
“面霜也要具有抗衰功效的吗?”
“不,要只有补水保湿功效的。是给这个妹妹用的,她还不需要抗衰。”
“抗衰的面膜要两张!同品牌的抗衰面霜,也请给我们送一份。”工装裤,也就是弗雷泽,也举起了手。
卡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脸上维持着他恒定不变的微笑,点点头:“当然可以。三位的护肤品马上就会送达你们的房间。”
他没有说谎,等他们在几分钟后进入648号房间就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竹制的托盘,托盘里放着听他们要的面膜和面霜。
此外,里面还有同品牌的洗面奶、洁面皂、爽肤水和眼霜,好几个放在冰桶里冰镇的面部滚轮,和一个促进精华吸收的红光美容仪。
加拉哈德往冰桶里看了一下,发现这些滚轮都是用不同的材质制作的,光他能认出来的就有翡翠、粉水晶、紫水晶和红碧玉。
他在心里微微咋舌,表面上却兴奋地欢呼了起来。
“这些玩意儿是干啥的?”蓝西装在冰桶里拨弄了几下,拿出紫水晶滚轮晃了晃,“捶背?”
加拉哈德翻了个白眼,从他手里拿过滚轮,放回冰桶:“这是脸上用的!用玉石和水晶按摩脸,可以消水肿。”
他轻轻按了按脸,叹气:“今天熬了个通宵,我的脸肯定会肿的像猪头一样。不知道会不会长痘……而且还有T区!我都不敢想那儿会油成什么样子!如果因为这个长黑头和闭口,我一定要诅咒维果·塔拉索夫便秘一辈子……”
嘴里这样抱怨,他端着那一托盘的护肤品扭着胯走进了洗手间。
西装男和蓝西装目送着他离开,前者摇摇头,后者看向弗雷泽,白眼快翻到了天上:“我们惹上了纽约地下世界最难搞的人之一,刚刚才死里逃生,他现在能想到的就是这个?!黑头和闭口?!真的假的?!”
“那还能想什么啊?”弗雷泽还了他一个白眼,“熬夜和负面情绪可是皮肤健康之大敌。我才不要为了维果·塔拉索夫长粉刺或是皱纹。”
说着,他也一扭一扭地前往洗手间,做他这辈子第一次的正经皮肤护理去了。
西装二人组看向他们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儿,妮娜在这两人的注视下有些紧张地耸耸肩,说:“我想我一会儿也要去洗一下脸、做做按摩什么的……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绝不!”西装二人组异口同声地拒绝道,大力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