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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Chapter·Thirty-T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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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他这次回家是打过招呼的原因,云决明走上台阶时,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

一推开,就瞧见母亲的身影在厨房里晃悠,一根抽了一半的烟搁在灶台边的锅铲架托上,和锅里正在煮的菜一起散发出袅袅轻烟。“谁?”她有些尖利的声音陡然响起,云决明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家里的租客都各自出门去庆祝元旦了,这时候上门的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不过,母亲似乎一直都有些神经质,云决明还记得她从前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把全家的门窗都检查一遍,确保每一扇都锁好了。“是我,”他高声回应了一句,“不是说让我带菜回来做吗?你怎么先开始做饭了?”

今天是2015年的最后一天,云决明打算回家住一个晚上,和母亲一块跨年。

母亲在电话里听说这个消息时一如既往地没有多大反应,“你要回来?”她确认了一下,“那我去把你的房间整理一下,再去买点菜。”

“我带菜回来吧,房间我也自己整理。”

“随你。”

话是这么说,然而母亲似乎早就把这段对话忘到了脑后,云决明吃力地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来到厨房的时候,母亲正在水池里清洗青菜,灶台上的小锅里咕咚咕咚地缓慢冒着泡泡,排骨在粘稠的深红色酱汁中起起伏伏,台面上还另外有一碗已经搅拌好的蛋液,一些切好的番茄——这个阵仗完全没办法与艾登或艾登奶奶的手艺媲美,但确实对母亲来说算得上是极为丰盛的一餐了。云决明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买回来的肉,菜,蛋,还有调味品分门别类地往冰箱和橱柜里放。

艾登听说自己确定不跟他一块跨年倒是显得非常失望,“爷爷奶奶带着艾莉去滑雪了,妈妈要忙工作,”他当时垂头丧气的,就差跟洛克希一块趴在地上呜咽着摇尾巴了,“我还以为你是元旦当天才回去呢。这么一来,我就只能去参加黎疏眠举办的元旦派对了——想也知道,那上面肯定挤满了女孩。”

云决明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艾登怎么可能会不想去一个“挤满了女孩”的派对呢?

“你会玩得很开心的。”他当时淡淡地应了一句。

“肯定不会,”艾登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眼回答,“因为我只想跟你一起过。”

云决明差点就招架不住他的目光,险些改变自己的计划。

这又是最近另一件让他有些困扰,却又拿捏不准自己到底是多心了还是确有其事的事——艾登似乎越来越把握不住朋友之间的相处边界了,时不时就喜欢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捏捏他的脸,刮刮他的鼻子,搂搂抱抱拉拉手更是像家常便饭一样,说干就干。今天早上,他跟自己一块去超市的时候,非常自然地在停车场就抓起了他的手——虽说不是十指相扣那种亲密的方式,但也足够把云决明吓出一身冷汗,东张西望了好几秒,生怕有人会瞧见这一幕。他试过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就像他们走在纽约街头时一样,那只让艾登把他的手抓得更紧了。

他打电话询问了黎疏眠这件事,指望着她能给自己一点有用的建议。

“这个嘛……”黎疏眠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很古怪,似乎在忍耐着不让自己大笑出来,“我觉得这听上去确实像是艾登会做出的事情——他本来就是一个特别喜欢亲近别人的男孩。”

“亲近他过去的二十七任女朋友,那倒不奇怪,”云决明迟疑着开口了,要不是万不得已,他才不会主动跟黎疏眠说这种事,但他觉得就这么继续相处下去,迟早有一天他的防线会全面崩溃——当然,以艾登跟他的体力差距来看,他怀疑自己还没来得及扑倒艾登就会被他打翻在地上。但不管怎么说,结论是不变的,他需要跟艾登划清界线。然而,他同时又不非常想跟艾登划清界线,谁不愿意和自己喜欢的人亲近呢?“亲近他的男性好友,这就有点奇怪了。”

“你得考虑到艾登之前没有真正交心的好朋友,”黎疏眠声音闷闷的,他似乎还在背景里听见了艾莉咯咯发笑的声音,“所以他有时候可能会无意识做出这样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不用理他?就这么放任他对我——”云决明本来想说“毛手毛脚”,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只好含糊地嘟囔了一个他自己都听不懂大的词,“万一哪天我把持不住了呢?你不是一直都告诉我我不该——”

“我知道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黎疏眠打断了他的话,“但是,情况总会变的——你要是把持不住了,就听从你的心,大胆去做——你可能会得到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你是说,猛地被揍了一拳的那种意想不到?”

“这个嘛……”黎疏眠拉长了声音,艾莉几乎是在放声大笑的声音清晰地从背景里传来,云决明猜想她应该在油管上看什么搞笑视频,“你不做怎么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黎疏眠在这件事上一点忙都没帮上,云决明挂电话的时候,觉得自己比打电话去时更困惑了。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我自己一个人吃,哪里要吃这么多,等下吃不完,要浪费了。”

母亲的声音打断了云决明的思绪,他手里拿着最后一袋肋排,正企图在冷冻柜里找到一个能塞得进去的空隙。

“我都放冷冻了,蔬菜我都买了不容易坏的。”他说,“我知道平时只有你一个人吃,但也别老煮粥,本来你——”他想说本来你也不需要工作,在家没多少事做,可以试着给自己做点好吃的,又觉得这话听着有些不妥,临时改了,“——就瘦,得吃多一点。”

“我哪有什么心思做饭,做了也没人陪我吃,自己吃还做那么精细,跟寡妇穿绫罗绸缎有什么区别?”

云决明无奈地站起来,“妈,这怎么能比——”

“你都搬走了,还管我那么多?”

母亲抬眼瞧了瞧他,又转过头去。那半截烟不知道什么转移到了她的手上,时不时便被狠狠抽上一口,云决明注意到她的脸色比上次似乎又难看了不少,脸色灰暗蜡黄,“你去体检了吗?”他忍不住问道,也顾不得这么问会不会让母亲多想,“你没去的话,我帮你预约——”

“急什么,”母亲皱起了眉头,“我体检过了,去家庭医生那里体检的。”

“结果呢?”

“我早就扔了,没说有什么问题,留着干嘛?”

“留着给我看看啊。”

“给你看看?”母亲嗤笑了一声,“鬼知道你什么时候想回家来看看,我什么都得留下来给你吗?”

“我之后会经常回来的——”

“别费心了,”母亲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我知道你学习忙。”

“我以后每个星期都回来——”

“行了,让我看看排骨,我觉得快做好了,差不多可以下锅炒别的菜了。”

“妈——”

“你去餐桌那里坐着等,一会我叫你装饭——”

她突然愣住了。

云决明后知后觉地放下抓挠耳后发根的手,才从母亲追随的目光中瞧出让她猛地噎住了的是自己的手表——那块艾登为他在古董店买下的上海牌手表,他的圣诞礼物。

“怎么了?”他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从哪里得到那块手表的?”母亲脸色一瞬间古怪起来,声音甚至都颤抖了,“丽华跟你联系了是不是?那块手表是她的,她是不是专程寄到美国送给你了?”

云丽华,是小姨的名字。

云决明已经有很多年没听见母亲提起她了,顿觉有些恍惚。上次他听见这个名字从某个人的嘴巴里蹦出来的时候,他和艾登正坐在唐人街的一间24小时营业的茶餐厅里,对面的女侍应生卸下了在餐厅里那一副雷厉风行,干练利落的模样,顿时就显得既苍老,又疲惫,层层的褶皱在颧骨上挂不住,犹如被拉扯下来的窗帘般堆积在法令纹上,染着黄渍的牙齿紧紧咬着“中华牌”香烟,像是窗帘不经意掀起一角后露出的泛黄墙皮。

“云美华,我记得她,”在毫不羞臊地收下她当场向艾登讨要的3000美金“消息费”以后,她不疾不徐地开口了,“她有个妹妹,叫云丽华,是不是?她经常提到她妹妹,所以我记得很清楚,美丽,这样的名字很难忘记的。”

云决明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她经常提起我小——我是说,她妹妹?”

“嗯,她当时跟我住在唐人街上的一间非常的小的房间里,上下床,爬下来以后就得像螃蟹一样侧着身子出去,衣服只能塞在床底下的箱子里——不止是衣服,什么东西都必须塞在床底下的箱子里,洗发水,沐浴露,脸盆,毛巾,你说的上来的东西都塞在床底。我们那时候也没有娱乐活动,我们连洗衣房的费用都付不起,哪里可以负担得起去电影院?或者是看电视?夏天我们可以把窗户大开偷听别人家电视机放映的声音,冬天我们只能裹紧毯子说说话,打发一下时间。”这时服务员端上了奶茶,云决明注意到她对于自己从事同一个行业的人也没有什么耐心和礼貌,连句谢谢都没说。

“她都说了些什么?”

“一开始当然没说什么,我不认识她,她不认识我,我和她只是两个刚好住到同一个房间的室友,”女侍应生没有问云决明他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似乎对她来说,这些无用的记忆只要能换回一些钱财就足够了,“她当时还没在海鲜东来找到工作,那还是我介绍她去做的,海鲜东来给钱给的大方,而且让我们保留自己赚的小费,像她这样刚刚下船偷渡过来,在唐人街没有一点关系人脉的,根本找不到这样的好工作。”

“她当时做什么工作?”

女侍应生盯着云决明看了一会,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不重要。”

“不重要?”

“不重要,”女侍应生毫不忌讳地从牙签盒里倒出一根牙签,慢悠悠地用它剔着牙,“我后来求经理给了她一份工作,让她在后厨干洗碗的活——钱是不多,但至少是份正经工作,而且不怕被移民局抓住。”

云决明想起了海鲜东来餐厅油腻腻黏糊糊的后厨,昏暗不见光的房间哪怕是在纽约的冬天也热得让人浑身是汗,还有他偶然一瞥间瞧见的蹲在后头刷锅的那几个女工,心中不由得一涩痛。

“你为什么决定帮她找这份工作?”

女侍应生抬眼乜了他一下,哼了一声。

“她偶尔提了一次——有天晚上她躲在被子里抽抽噎噎地哭,我第二天六点就要去上班,烦得要死,直接踹了床一脚,‘哭你老母’,我骂她,‘别人不用睡觉的咩?’然后她递了一张照片给我,照片上就是你,在公园里玩。”

云决明无法想象他母亲哭泣的模样。

“我问她这是谁,她说这是她的儿子,留在国内,由自己的妹妹照顾,”女侍应生这时候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云决明认出那是之前她用来叫住艾登时手里拿的那半包,缓缓地吞吐着,“她絮絮叨叨还说了很多,我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说她想攒一笔钱,寄给她的妹妹,因为她听妹妹说你的学习成绩很好,很聪明什么的,她想要你转学去私立学校念书。我自己又没有孩子,我也不理解她的心情,就是看她哭得伤心,摸着那张照片好像摸着一条钻石项链的模样可怜,我才去求经理的。不然,在唐人街,谁去管别人的死活?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她从来没寄钱过来过。”云决明木然地说道,低头揉着眼睛,他觉得那女侍应生粗俗的话语狠狠地在他肚子上揍了一拳,胃酸沿着喉管涌上大脑,烧灼着眼球,泪水控制不住地在眼眶后打转。我怎么会为这种事伤心呢?他心想,那个女侍应生完全可能在胡诌,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说的话是真的。然而,另一方面,他又很清楚对方根本没有说谎的动机。

“她当然不可能寄钱,”女侍应生不以为然,“她的护照都在蛇头手上扣着呢,不给上一大笔钱根本赎不回来,她在海鲜东来工作了一年,几乎是把每一分钱都省下来,还是连个零头都没凑到,要不是她后来嫁给了一个老白,蛇头不想惹事,就把护照还回去了,她这辈子都别想把身份赎回来——蛇头的利息比高利贷还要高。而且我听说,她刚下船的时候被货柜里那些死人传染了疾病,治病的钱是蛇头垫付的,那个也需要还,又是一大笔。据说也是她后来嫁的那个老白男给她出的。”

“你见过他吗?”

“谁?噢,你说她嫁的那个老白啊,见过,当时他约莫四十多岁吧,略微秃顶,个子中等,长得就是美国白人那长相,没什么好说的。我觉得他来唐人街就是为了找一个华人妻子——你知道吧,就是那类喜欢找亚洲女人的白男,我劝美华别跟他走,她长得又不差,以后有机会找个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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