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底层技巧的练习结束后，是多底层技巧的练习，也就是由超过一个底层来支撑上层的竞技啦啦队技巧。

刚才练习单底层技巧时的分组，是由教练和队长直接指定的，到了要练习多底层技巧的时候，并没有再这么做，而是要大家分成两列排队，一列是底层，一列是上层。

“随便排吗？”陈子森紧跟在方绍恒旁边，保持着大约二十公分的距离，他往侧边挪动一步，陈子森也跟着往侧边挪动一步。

“你别这么喜欢我行不行。”方绍恒试图推开站在自己旁边的陈子森，对方虽然不论体积还是力量都不占上风，但他不管怎么推，陈子森都闻风不动。

方绍恒只好放弃，用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看着站在教练旁边的林品毅。

“上层按照体重，底层按照身高排。”林品毅说。

听见这句话，方绍恒像在打篮球那样，一个快速转身，脱离陈子森伸手可及的范围，快速往队伍的另一端移动。

霈霈教练依序指着练习场地的三个角落，说：“那边是第一组，第二组、第三组。”

林品毅已经对于这样的分组方式驾轻就熟，他将底层依照技术和体型分成能力相当的三组，教练看了看，确认没问题之后，再将上层分配到不同的组别去。

“你到第一组。”教练说。

当那个上层走到自己这次练习所属的组别时，第一组的组员们举起手打了声招呼。

“第三组。”

陈子森那组的组员刚好都属于非常会制造噪音的类型，这回正在高举双手，和自己的上层来了个相见欢。

就在这时，许辛曜瞥见江夕凌走向自己所属的组别，脸上带着一点不悦。

就是这么不巧。

许辛曜这组的底层就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像其他组别一样打招呼，或高举双手欢迎来到自己组别的上层。江夕凌站在身材高大的三个底层旁边，像是某种误入丛林的小动物。

但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

“先做电梯一套暖身，一个上层做三套。”教练一声令下，所有人便开始动作。

电梯一套是多底层技巧的暖身动作，由数种基础多底层技巧组成，方绍恒和许辛曜面对面站定，江夕凌抬手扶上两人的肩膀，轻轻一跳，跃上两人放在腰际的双手。

江夕凌借着底层蹲下又起身的那个瞬间，用力站直双脚，他的两条腿分别稳稳地站在两边底层举至胸口的手上，却觉得两人的高度有明显的落差。

正当江夕凌感觉到自己的骨盆开始往其中一边歪斜时，说：“你们两人的高度不太一样，右边要抬高一点。”

许辛曜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低了一点高度，嘴里咕哝道：“为什么不是叫左边放低一点。”

江夕凌听见这句话，立刻就不高兴了，但碍于自己还在空中，他没敢再多说什么，就只是抿着唇，完成剩下的动作。

江夕凌飞往空中，再落下来被底层稳稳接住，而他才刚踏上地面，还没站稳，便开口道：“你可以不要连这种事情都有意见吗？”

“我怎么就不能有意见了？”

“底层高度不一样，上层怎么站？调整一下高度你都不愿意，是不是动你一根毛你都要哇哇叫啊？”

方绍恒愣在原地，和负责后保的底层面面相觑，不太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夕凌的声音并不算小，旁边的周璟树很快便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就在他准备出声制止时，另一边的林品毅也注意到了，率先出声道：“好了，有什么问题好好讲，不要吵架。”

如果可以的话，江夕凌希望自己能够和周璟树或林品毅其中一个人换组，偏偏钦教练此时正好在场地的另一边进行指导，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不过就算真的可以这样做，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如果许辛曜真的要和他们一起去比赛，就算今天问题暂时解决了，未来很有可能会再遇上同样的问题。

换作其他人，第一天回到啦啦队练习就遇上这种事，或许只会想要打消回归的念头。说什么回去比赛，和江夕凌这种人待在同一个空间都只会让人浑身不对劲。

但许辛曜不是这种人，如果今天真的成为他练竞技啦啦的最后一天，以后回想起来，或许只会记得有一个很难搞的上层，而自己还因为他的关系，最后选择彻底离开。

这样就好像认输了一样，许辛曜才不希望和竞技啦啦有关的回忆变成这副德性。

多底层技巧的暖身结束后，接下来要练习的是新动作“前空翻下”。上层站在底层举至胸口的手上，在飞往空中后，会在空中转换成平躺的姿势，再被底层接住，称之为“Cradle”，是用来结束多底层技巧的基础动作。

而所谓“前空翻下”，就是要在飞往空中后，先完成一个前空翻，再进入横躺的姿势，让底层接住。任何要在空中大幅改变方向的动作都并不容易，更何况是空翻这种会让人搞不清楚天南地北的技巧。

为了更好地保护上层的安全，教练将两组合并，让更多人可以一起保护上层。

“我先我先！”周璟树举起手喊道。

他们那组的组员一起走到正中央，周璟树将双手撑上底层的肩膀，后保一声令下，他便跃上底层的手，然后站直，完成多底层技巧中最基础的动作，因为一层又一层地向上升高，所以这项技巧被称之为“电梯”。

“前空翻下。” 周围的人都认真地盯着周璟树的身体，等待后保接下来的指令，“Ready, one two down up.”

底层向上施力后，周璟树的身体便离开底层的手，他将上半身用力向前一滚，想在空中完成一个前滚翻，不料却力气不够，直接头下脚上，栽在纷纷向前抱住他的底层手里。

那个瞬间，周璟树根本不知道地板在哪里，他试图翻身下来，却一脚撞在某个底层头上。

“啊啊不知道是谁被我踢到了但对不起！”

“没事……”那个底层抬手捂着被踢到的头顶，笑着回道。

霈霈教练把周璟树叫到旁边去进行指导，换江夕凌来尝试这个动作，许辛曜看着他从场边走到正中央，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用从容就义来形容。即使身为一天到晚待在空中的上层，即使是那个傲气凌人的江夕凌，在尝试新动作时，也免不了会感到紧张。

江夕凌深吸一口气，抬手搭上底层的肩膀，等待后保的指令。

“先上电梯。Ready, one two down up.”

江夕凌高举握拳的双手，呈现如同英文字母V那样的姿势，这个亮相动作虽然普遍，却是许辛曜对江夕凌的第一印象，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层，有了周璟树当前车之鉴，大家已经预想好了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前空翻下。Ready, one two down up.”

江夕凌的身体在往空中飞去的同时，变成了一颗快速滚动的球，而当那颗球又重新变回江夕凌，他已经被底层接住。

“喔喔喔喔喔！！！”

“好厉害！第一次练就成功了！”

四周传来惊呼声和掌声，江夕凌脸上也露出笑容，或许这正是他在钦大竞技啦啦队的成就感来源。因为他在空中具有绝佳的方向感，就连在空中进行翻腾动作的同时，也能下意识判断出自己的位置和方向。

这是江夕凌的底气，也是钦大竞技啦啦队重返赛场的武器之一。

※

“结束了结束了！”练习结束后，陈子森推开门走进社团办公室，伸了一个大懒腰。

“快去换衣服。”林品毅被挡住去路，伸手轻轻推了推陈子森的背。

学弟们正在收拾练习场地，把蓝色体操垫卷起来放进储藏室，练习道具和安全软垫也被搬回社团办公室，其他人在装水、换衣服，上下一片练习结束后放松的气氛。

“等一下要去哪里吃宵夜？”周璟树扯开啦鞋的白色鞋带，脱下来放进收纳袋里。

“你问这个问题干嘛？你又不能吃。”方绍恒将缠在手腕上的白绷撕下来揉成一团，想像投篮一样扔进远处的垃圾桶，但那团垃圾却落在旁边的地上，被正巧经过的江夕凌捡起来放进垃圾桶。

“谢啦。”方绍恒说，江夕凌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周璟树还在抗议，后来擅自决定了校门口附近的一家小吃店。练习结束后一起吃宵夜是钦大竞啦的传统，大家会聚在一起聊天、凝聚感情，讨论社团事务。不过在这之前，教练会先集合所有人宣布重要事项，后面的宵夜环节则自由参加。

“听这边，”钦教练拍了拍手，社办理瞬间安静下来，”十二月的全国赛，我们会报名参加团体大组。”

“团体大组！”陈子森兴奋地拍着林品毅的背。

团体大组的人数上限是二十四人，人数多、画面壮丽，相较于其他人数较少的组别，是整场比赛的关注焦点。参加团体大组几乎可以说是一校啦啦队整体实力的证明，毕竟在最好的情况下，得要先凑齐二十四人，目前的钦大竞啦满打满算也只能凑到十几个人，许辛曜就是因为这样而被找回来比赛的，再来，这二十几人的实力必须相近。

过去几年，钦大竞啦都只能报名参加由四个人组成的多底层小组赛事，终于能够晋身团体大组，比一场能够让全场沸腾、欢声雷动的比赛，所有人都兴奋难耐。

教练和队长宣布完注意事项，顺便让许辛曜做了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绍后，大家围成一圈，准备进行所有啦啦队练习结束后的传统“三三七”。

“Ready, GO！”林品毅一声令下，整齐划一的拍手声同时响起，先是三下、三下、然后是七下。

“Yes！大家辛苦了！谢谢教练，谢谢大家，全国赛加油！”

这天的练习在口号结束的欢呼声中画下句点。

有些人打算直接回家，林品毅在和教练沟通社团事务，周璟树拉着江夕凌，想带他一起去吃宵夜，许辛曜则被陈子森揽着跟在后面，一行人一起朝校门口的那条马路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