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小元想着,深觉要解开这个谜题还需要一些时间,只能轻轻叹气,又转换了话题问:“我看了林肴交给我的资料,发现她的数据权限是相当高的,而且她居然能查到你的座机通话记录,也说明了这一点。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来DCO这么短的时间会有这样的待遇?”
“你可以选择相信还是不相信她。”周正一却说。
“这个都不能说?就因为我不是DCO的人?”其小元发现周正一今天似乎是想和她扛到底了。
见周正一只是望着她不作声,她不死心地又问道:“那最后一个问题,既然你不希望我插手这个案子,为什么又同意让林肴来配合我?我可不认为安迪欧阳能随意从你这里调到人。”
“你不是回来查三年前的案子的么?”
“意思是查三年前的案子你就支持我吗?”
“又不是我让你回来的。”
“那你为什么要同意把林肴派出来接近我,还让我住她家,估计以后她会一天到晚跟着我!”想到这点,其小元有点抓狂。
见周正一突然噤声不语,她立刻恍然大悟似地说:“哦,我明白了,你是让她来看着我,是不是?”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她。”还是这句。
其小元感觉自己彻底败给周正一了,无奈地瞪了他半天,最后叹气道:“好吧,至少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你说。”
“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如果我能带着你还没掌握的关键线索来找你,就对我坦诚相待,我们一起来解决眼下的问题,也解决三年前的问题。”其小元认真地说着,“我们就像过去一样,全力以赴、没有任何保留地合作一次!”
“我又不是你的领导了,不用跟我立军令状……”周正一还想顾左右而言他,其小元却已经断然喝道:“少废话!你就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周正一抿嘴不语,片刻后眼光突然变得柔和,叹道:“看你现在这副凶悍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和当年那个呆呆的小女孩是同一个人。”
其小元被她揭了老底,一时也有一些羞赧,下意识就捋了捋自己的发梢,但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似地追问道:“意思是你答应了?”
“好吧,”周正一抬起手腕看着手表说,“就以七天后的早上七点为限,过一分钟都不算。”
“一言为定!”其小元大喜。
这天其小元到了公司,一打开电脑就有几封未读邮件的提示跳上桌面。其中一份是她的上司叶俊杰转来的一个会议邀请,是一个与恩威集团收购项目有关的汇报会,也没有要求她发表什么,似乎只是旁听。她看了一眼会议的时间,是两个小时以后。
下一封邮件是人力资源部发来的,把入职后续需要做的事情列了一下,其小元快速地浏览过,发现其中一个环节有点眼生,名为“遇见你自己--心灵疗愈中心之旅”,用时是一小时,地点则是在公司的20层。
她又把其他几封邮件处理了一下,再看看时间,似乎刚好可以去完成一下这个奇特的任务,于是就走出办公室,直接去往20层。
一出电梯,就见这里的装修风格和其他楼层明显不同,处处摆放着看上去十分随意舒适的沙发、躺椅、按摩椅,随手可得各色书籍,茶几上则配备有精致的茶具和食物,柔和的配色,温馨的摆设,氛围与其说是商务办公,不如说是养生休闲更贴切一些。正有一些人在其中或坐或站或轻松地聊天,表情显得十分放松。看来这“心灵疗愈中心”的称呼还真是实至名归!
其小元正站在那儿东张西望,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孩走过来礼貌地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哦,我是刚入职的,收到邮件说让我来这层一趟……”其小元说。
“好的,请问怎么称呼?”女孩问着,从手里拿出一个平板来,在上面划着。
“其小元。”
“哦,你约了Sue,请跟我来。”
“约了Sue”是什么意思?其小元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有些好奇地跟着女孩往前走,穿过大厅后见到了许多半透明玻璃围成的隔间,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走到一间上面挂着“苏雯 Sue Su”字样铭牌的房间,女孩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对其小元说:“请进!”
其小元这才明白原来Sue是一个人的名字。
房间面积不算大,中央放置着一组沙发和一张躺椅,旁边则是一个办公桌,桌后坐着一个女人,正站起身来向她这边望着。
其小元打量着这个女人,她看上去比自己稍微年长一些,长着一张白皙匀净的圆脸,目光柔和,嘴角含笑,嘴角边还露出浅浅笑涡,让人一看就很容易产生好感。
“你好,我是苏雯。”女人一开口,声音悦耳动听之致。
“你好,我是其小元。”其小元说着,伸出手和苏雯握了握,接着又有些迟疑地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是嘛。”苏雯说着,向沙发的方向一摊手,示意其小元坐下。
“嗯,所以HR是安排我来和你聊天吗?”其小元问。
“你这么理解也行。”苏雯说着,在其小元对面坐了下来,“这一层对天合所有人开放,只要你愿意,可以随时过来放松一下。如果想找人聊聊的话,也可以来找我。”
“你是心理医生吗?”其小元直白地问,接着她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说,“这里的布置就给人这种感觉。”
“我是学心理学出身的,但我并不太喜欢医生这个头衔,会让人有一种畏惧感,是不是?”苏雯笑着说,“你也不必在意我是什么身份,把我当做一个聆听者就可以了。”
“呵呵,谢谢你的好意,可惜我没有什么可倾诉的。”其小元客气地说。
“是吗?可是在我看来你现在心里的困惑非常多。”苏雯却说。
“不会吧?这都被你看出来,看来我的修炼还不够啊!”其小元笑道。
苏雯也笑了笑说:“情绪一旦产生就需要一个出口,就算是刻意修炼,也不能把情绪都消灭,最好的办法还是表达出来。”
“可是发泄情绪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也许能让情绪不再阻碍你去解决问题呢?”
其小元却没有回应她的说法,转而问道:“来你这里的人很多吗?”
“嗯,还是不少的。”苏雯向墙边示意了一下,其小元注意到那里有一个木架子,上面放置着一些文件夹,兴许就是一些心理咨询的记录吧。
“公司里的人来见心理医生,八成都是抱怨工作的事吧。”其小元感叹着。
“也不一定,什么都可以聊,家人的事,感情的事,烦心的事,开心的事,各种。”
“我有点好奇哈,”其小元突然问,“假如有人讲到了一些坏事,比如他们在公司里犯的一些错误,还没被人发觉的那种,你会向管理层透露么?”
苏雯一听立刻笑了起来,说:“很多人都会问这个问题。我们这一行最起码的规矩都就是保密,如果这一点都做不到,怎么可能得到别人的信任呢?”
“可是如果我是公司管理层的话,既然雇佣你们来,肯定是希望价值最大化的,有些信息如果真的影响重大,比如说,涉及到违法犯罪,你们基于道德和良心透露出去也无可厚非吧?”其小元却不肯放弃。
“约束员工的行为是公司的管理者要做的事;处理违法犯罪是司法机关要做的事;我们作为倾听者,只对信赖自己的人负责。如果公司雇佣我们不是以此为前提,说明他们还没有认识到我们的真正价值在哪里。”苏雯解释道。
“那安迪欧阳会来和你聊天吗?”其小元问,语气中包含着少许调笑的意味。
但苏雯却显得十分耐心,认真地答道:“该来的就会来。”
“你这句话不像心理学,倒是佛学,”其小元说,“颇有种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意味。”
“嗯,你这么说也没错。心理学也好,佛学也好,都是替人解开心结的。”
“我怎么觉得心结这东西只能靠自己解开,别人帮不上什么忙呢?”
“的确如此,外人的介入可能只能提供引导和帮助,并不能代替本人的努力。”
“可是心结是各种各样的,有时复杂得当事人都讲不清楚,你又怎么给予引导和帮助呢?”
“帮助她去想清楚、讲清楚。”
“但这样一来你怎么确定真的是对方所想,还是你强加给他们的呢?”
“人的心理防御其实比一般人想象的要坚强得多,如果一个念头从来都没有当事人脑中出现过,想植入一个进去难比登天;相反,一个念头一旦产生过,想消除它也几乎是不可能的。”
“哦?那怎么会有洗脑这个词呢?”
“那只是一种愿望罢了。”
“你确定不是公司派来给大家洗脑的吗?哈哈。”其小元再次调侃道。
“我和你聊了这么半天,你有哪个念头被我洗去了吗?又有哪个念头因我产生了吗?”苏雯问。
“有啊,我觉得你是一个有趣的人。”其小元说。
“这个念头仍然是你自己的,因为只有你才有权利定义你的‘有趣’二字。”苏雯笑道。
“是吗?好像有道理哦。哈哈!”虽然只是聊了几句,其小元却对眼前的这个苏雯产生了莫名的亲近感。她走进这间屋之前,心中的确装着许多的困惑,这会儿苏雯温柔的笑容居然真的如同一道晨起的阳光照进密林,让她意识中那重重笼罩的迷雾也散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