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林肴的话其小元愣了好半天，直到听到林肴在急切地唤着她，这才醒过神儿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联系上周正一的？”
“这……”林肴显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儿不好回答，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不是我联系他，是他联系我的，就在今天早上！而且他还说会直接找你，不用我传话……”
“所以那个AI数据污染的技术报告，是你今早给他的？”其小元又问。
“嗯。”林肴应道。
这个答案一点儿也不出乎其小元的意料，所以她匆匆说了句“我知道了”就要挂电话，却听到林肴在电话的另一边叫道：“前辈！现在我该怎么办？拜托你和我说点儿什么，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嗓音略微发颤，看来周正一的突然离开对她的冲击相当大！
其小元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但眼下她只能安慰林肴说：“如果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问问到底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吧。现在的环境每时每刻都可能出现变化，谁也没办法预测到以后会怎么样，更不敢保证能做到最好的应对，这种情况下能控制的就只有自己。”
林肴是个聪明人，听到这话像是有所体悟，最后说：“那你也小心一点儿，保持联系！……”末了又半是威胁半是恳求似地说：“你可不要突然失联哦！有部长一个就已经够呛了！”
“我不会……”其小元说，接着又补充道，“至少我会事先让你知道。”
“前辈！……”林肴瞬间听出了这话里面的去意，又焦急了起来。
“晚上说吧。我先挂了。”其小元却马上挂了电话，因为她已经看到安迪欧阳也走来了电梯间，正站在不远处望着她。
“有空吗，聊几句？”那个男人说，口气像是在哄一个哭泣的小女孩。
其小元点了头，二人就穿过会议室那宽阔的外间，又向另一侧一转，那里有一座小亭子，竟然开着一间小小的茶室，挂着很古朴的招幡，门前还铺着条石子路，曲折蜿蜒。
安迪欧阳信步走了进去，里面只有一张小桌，他便坐在其中一侧，指示其小元在对面坐下。里间的门帘随即一张，一个穿着飘逸的亚麻长衫的中年女人擎着个托盘走了进来，放下两个茶杯，又倒入沸水，里面放着的小小叶子便开始在其中打着转儿，绿色盎然。
“谢谢叶姐！”安迪欧阳抬头朝女人笑着，她也微笑了点了点头便很快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室内的两个人。
“今天你准备的内容很棒！”安迪欧阳先是开口赞了其小元，接着又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这样的成果，令人叹为观止！”
“这份资料来自于一个特殊的人，这个人叫做胡云声，是帮助集团里的一些人处理资金的，说白了就是洗钱的。”其小元非常直白地说，“他把这资料给我是有目的的，是要卖你一个人情，预备着未来进行交易的。”
“哦？”安迪欧阳有些意外，不禁带着笑意说，“所以你就替我答应了？”
其小元看着他，话里有话地说：“我和你们这些大佬不同，没有那么多深谋远虑，也不会搞什么奇兵突袭的，我只能抓住眼前的机会而已。”
安迪欧阳也知她在发泄不满，不以为意地问：“如果这么说的话，他手上应该会有更多的料，这一部分只是拿出来试探的。”
“嗯，我也这么想。他是个狡猾的人，不会一开始就把底牌打出来的。”
“他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他想当天合贸易的总经理。”
“原来如此。”安迪欧阳若有所思。
“你好像不怎么吃惊哦，不觉得这样的人突然想给人打工是件反常的事情吗？”其小元问。
“原来天合的高管在你口中就是个打工的啊？”安迪欧阳突然笑道。
“不是吗？难道你自己不是吗？”其小元反问。
“是吧？”也不知道安迪欧阳是在回应她还是在自言自语，但很快点头道，“这话倒也不错。不过我和他的诉求不一样。天合是我的事业，但对他来说，天合只是件羊皮而已。”
“你的意思是……”
“他□□做腻了，想洗白转型。对他这样的人来说，难道有比进入上市公司做高管更好的出路吗？既得到了名，也不耽误利。”
“那……”
“告诉他，如果天合贸易的总经理出缺，那这个位子以后就是他的。”安迪欧阳突然说，上扬的嘴角带着他一如既往的自信和笃定。
其小元听了一愣，还没来得及去深入地品味这句话的意思，就听安迪欧阳又说，“话说回来，我没想到周正一会这么做。”语气中充满遗憾，“看来他始终不愿意帮我。”
“其实你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不是吗？”其小元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让他掌管DCO？”
“因为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安迪欧阳坦然道，他将茶杯拈在手上，望着里面悬浮的茶叶又说，“当初第一次了解到你们的项目，就觉得很特别。作为一个企业的管理者，我认可你们的价值，包括项目本身的价值，也包括你们个人的价值，所以才力邀你们过来。接触下来我也觉得我的判断是对的，你们真的值得托付，所以我很希望你们都能有充分发挥的舞台。但是很遗憾，这个舞台并不完美，不仅没能成就你们，反而给你们带来了打击和创伤，不得不说，我本人要负上很大的责任。”
其小元没想到安迪欧阳会说出这样一番情真意切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不禁沉默不语。又听安迪欧阳继续说：“但是从今天开始，一切都会有转机，这是我可以向你们承诺的。天合仍然是实现你们职业理想最合适的土壤，我也仍然会抱着最大的诚意挽留你们！”说这话的时候，他抬头望着其小元，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其小元不禁感慨：安迪欧阳真的很了解她。到现在为止她并不清楚为什么周正一要离开，但他既然这么做了，一定有非这么做不可的理由，这一点是她极其确信的！而且，在解决江毓扬案的动力上，她和周正一是完全一致的，所以假如周正一选择去走另外一条路，她也一定会和他走在一起！她只是没想到安迪欧阳会如此敏锐，第一时间就洞察了她的意图。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对他们几人的心态和羁绊如此熟知？又为什么对他们的去留如此执着呢？无论哪一样，都明显已经远远超过老板对下属的程度！这令其小元有些困惑。
“不管怎么样，我会再去和周正一谈谈。”其小元觉得现在首要的还是搞清楚周正一这么做的目的。
“好！”没想到仅仅是这样一句很程式的话，却让安迪欧阳看上去变得放松了许多。其小元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之后就离开了。
安迪欧阳看了看表，起身打算走回会议室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赵明杰。
赵明杰看向他的眼光是复杂的，嘴角紧抿着像是在努力忍着不发泄出来。
“今天这个情形你不应该感到意外才对，毕竟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还是安迪欧阳先开口说。
赵明杰瞪着他，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来：“集团要的是什么，你心知肚明，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过分，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京畿科技是天合的大股东不假，但天合是一家独立的公司，并不是京畿的赚钱的机器。”安迪欧阳却说，“至少我敢保证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好，赵总觉得呢？”
“哼！”赵明杰却不回答，举步便走。
“要回去了吗？”安迪欧阳问，语气淡淡的，完全没有挽留的意思。
“这里已经没什么好待的了。”说完赵明杰便大踏步地向电梯间走去，看那姿态真的像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停留！
回到董事会议室，安迪欧阳看到了许多个复杂的表情。天合集团骄傲的董事们大部分时候顺风顺水，没有经历过如此情节起伏的董事会，更没有体验过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
刚才的休息时间他们很想取回手机去打几个求救电话，哪怕只是找人诉苦一下也可以，但却被拒绝了，拒绝的理由也非常简单：公司有规定，会议结束后才能取回手机。他们很怒，为此甚至起了小小的冲突，无果。
这种隔离感让众人的焦虑值顿时又上升了好几度，因为他们的命运可以说已经被捏在别人手里，未知带来的恐惧如同蚂蚁一般噬咬着他们的心，又不太方便与在场的其他人讨论，此刻看到安迪欧阳面色阴沉地走进来，更是个个脊背发凉、如坐针毡。
姜廷与也望着他们的老板，竭力让自己的目光显得比较无辜。虽然刚才周正一和其小元都没有提到他，但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什么疏忽不小心被连累进去呢？更令他担忧的是，这些事情假如真的深扒下去，牵涉的人太多，一定会严重影响天合的声誉和业绩，公司将来又会怎么样呢？
他正在胡思乱想，听到安迪欧阳沉稳的声音打破了这难熬的寂静：“各位，现在到了你们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虽然没有人出声，那眼神分明在问：“选择什么？”
于是安迪欧阳继续说：“……选择是被周正一彻底打翻在地，还是和我合作，由我来给你们指一条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