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为了一段视频这么大费周章，不会吧？……”其小元很自然地应道。她没记错的话，在江毓扬的案卷里记载的现场物品中并没有什么视频。

“那谁知道了？我们又没看到视频的内容，只是过了个手而已。”黄牙男说。

果然视频是被他们当场取走了！怪不得相关人物在江毓扬出事之后仍然安然留在京州，是因为江毓扬案最重要的证物并没有曝光。他们大概是认为警察绝对没有办法顺藤摸瓜查到他们，所以才如此胆大包天，居然还敢在三年后故技重施吧？

“你也是够实在的。那些人事情干得很大，你帮他们做事能收多少？几万？十几万？今天也是一样，你刚拿到的资料，和我们俩，涉及到几个亿的案子，但他们会拿多少钱来打发你呢？恐怕只会分你们一点儿骨头渣吧！……”其小元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其小元这段话中提到的数字明显是刺激到了黄牙的神经，他起先有些惊讶，但很快显得有些动摇，目光开始逡巡，明显是开始在心中盘算了。

其小元于是继续说：“……唉，真是替你们不值，脏活累活都是你们做，还帮他们拿到了最关键的证据，清理了最大的敌人，却只是拿一点残羹剩饭来打发你们。这还算好的，等他们顺利脱了身，就算江毓扬的事情发了，也可以推你们出去顶缸，人家的钱和全家都早不知道去哪了，到时候你们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你闭嘴！”黄牙男突然高声嚷道，“我知道你是想使离间计！我不吃这一套，懂吗？我出来混的时候你他妈还玩泥巴呢！……”虽然讲出来的话十分粗俗强势，声调却略带颤抖，明显底气不足。

所以其小元对他的话也不理会，又说：“我是看你们不是坏人，为你们好才把实情告诉你，让你明白自己是怎么被人利用的。我不过是公司打工的，做的也都是份内的事，大不了就是工作没干好，被开了，重新找份工作就是了。但是你们不一样啊，这种被人欺负、替人背黑锅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呢？难道你们不就想安定下来，买房娶媳妇吗？”

见黄牙男沉默不语，她打算在他动摇的心上再加一重砝码，于是用十分轻松的语气说：“据我所知，江毓扬的案子是有悬赏的，能够提供破案线索的人，可以拿到二十万的奖励，而且家属个人还额外有三十万的酬谢，如果加上举报其他情节的奖金的话，说不定会更多，去小城市安身立命也够了。但如果不珍惜这个机会，今天这事横竖算个非法拘禁，少说得判三年，和前面江毓扬的事情合并，一辈子都别想出来了。哪边是不归路，哪边是光明大道，你选！”

黄牙仍然不言语，但额头已经见汗，手上也把方向盘握得紧紧的，像是内心倍受煎熬。这种选择，假如直白地去思考的话，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谁会不要钱而选择去蹲大牢呢？问题只在于，要不要相信会有这种好事罢了。

其小元也知道这个决定很难下，也不再说话，等着黄牙男决断。

过了好半天，黄牙男才终于开口说话，内容却让其小元有点意外。他问：“既然你们已经查到了很多东西，为什么不趁机敲一笔，还惹来这么多麻烦？你们打工不也是为了赚钱吗？”

听到他这么问，其小元不由得向车上的中央后视镜望去，眼下这个角度上，她正好可以看得到坐在后面的周正一，而周正一此刻也正在望着她。其小元看着他，缓缓开口道：“你可能误解了，我的确是打工的不假，后面坐的那个可是老板，他自然有他的安排，也不肯告诉我半句，我想一个人拿去换钱也是难的。”语气中居然有种委屈巴巴的味道。

“那你说，你是怎么打算的？”黄牙男略微回头，像是在示意周正一回答他的问题。可周正一并不去理他，只是透过后视镜瞪着其小元；前排的其小元却只是露出了个调皮的笑容，故意针对他的意图十分明显。

“问你话哪！”黄牙男有点不耐烦了，看来他的提问是认真的。

于是周正一开口道：“总有一些东西比钱更重要。”

“什么东西？”不禁黄牙男很意外地反问，连坐在周正一身边的眼镜男也异口同声地发问。

周正一瞥了他们一眼说：“三年前，对我很重要的人遇到了事故，我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查出真相，不计任何代价！这次终于有了突破，相比于换钱，我更想要的是让一切大白于天下。但是对方太狡猾了，想达到这个目的只能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来，比如，在得知证据在我手上之后主动来找我！”

这个回答让黄牙男和眼镜男都是一愣，黄牙男的脑子到底转得更快些，脸色马上就是一沉，问道：“所以你猜到我们会来？”

“不错。”周正一直视着他答道。

黄牙男听了立刻有所联想，目光下意识地向中央后视镜一望，立刻发现后面隐约有几辆车在跟着他，车上似乎还有红灯闪烁，分明是数辆警车！他不禁脱口骂道：“妈的，上当了！”脚上也踩上了油门，车速顿时大增！

“你这人，不实话实说能死啊？拜你所赐，我的努力都泡汤了！”副驾驶座上的其小元一边抓紧身边的把手一边回头向周正一抱怨着。

周正一却一抬手，把手腕上的捆绑带向其小元一扬说：“我这个，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看来刚才那场被挟持的拙劣表演，当时就已经被周正一看穿了！

“你看出来了为什么还要配合？”其小元问。

“就是想看看你要搞什么鬼啊！”

“我都安排得好好的，谁让你中途跑出来搅局？”其小元表示不服气。

“那是我家！”

“你就不该失联，不然谁要来你家啊？而且我在你家遇到这种事，按道理讲你要承担责任的！”

“负什么责任？我还想告你私闯民宅呢！……”

一旁的黄牙男此时紧张得汗都下来了，却听到旁边这两个人质居然还在打情骂俏，一时怒不可遏，高声喝道：“你们都闭嘴！再说话把你们丢下车去！”

“你慌什么？刚才我不是说了，你是有光明大道可走的，现在就是你的机会啊！现在立刻打电话报警，就说你有重大的案件线索要提供，起码也算你是自首。别乱开了，怪危险的，回头再出个车祸什么的可就得不偿失了！”其小元却完全不理会这种无力的威胁，自顾自地说。

“不，不行！不能自首！……”黄牙男却咬牙说道，接着他用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便离开了大道，向一处岔路开去。

“为什么不能自首？”其小元疑惑地问，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说道，“你有其他的前科？”

黄牙男也不回答，只是闷头开车，七转八转之下，果然后面的警车已经看不到了，然后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停了下来。其小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抬头一看，竟然来到了一处建筑工地。

“弄倒他，带上女人走！”黄牙男对眼镜男命令道。眼镜男当即会意，从兜里掏出了个瓶子，倒在一块破布上，便向周正一口鼻上蒙去。车内狭小，尽管周正一试图反抗，但终究双手被限制，最终还是被布上的□□熏到，无力地躺倒在了车座上。

“老周！”其小元唤着他，却眼见周正一的眼睛慢慢闭上，连回应他的神志都没有了。而黄牙男此时也已经跳下车，到副驾驶处把其小元拉下了车。两个男人随即拖着她，借着黑暗向那些烂尾楼奔了过去。

一边跑一边黄牙男还拿出手机拨了出去，匆匆向着话筒里喊道：“哥，我们被条子跟上了，我现在发位置发你，你过来找我的车，男的就在车上。资料和女人还在我们手上，想要的话就想办法解救我们脱困，不然我们要是被抓，可别怪兄弟不义气！”看来他们带着其小元跑是为了当作谈判的筹码，不管是跟警察，还是跟他们的老板。

说话间三人已经钻进了一幢楼，沿着还没加上护栏的楼梯就向上跑去。随着位置的抬高，视线也逐渐开阔，越过那还没来得及安装窗子的外墙，其小元看到下方的街道上已经亮起了一串闪动的红灯，明显是警方的人已经追到附近了，不禁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他们能早点找到周正一。

黄牙男显然也看到了这情景，脸色越发难看。跑到半途，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是下定决心似地把眼镜男拉到一处墙边，从兜里掏出从周正一那里拿到的吊坠，一边戴在他的脖子上一边说：“这个你保管好，假如我真的出事了，就用这个去和他们谈，让他们把我捞出来！”

“猛子哥！”眼镜男似乎意识到了他要做什么，不禁急切地喊叫出声。

“少废话，在这里躲好！”黄牙男说着用力推开他，又回头对其小元说，“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但我这个兄弟其实啥都不会，也什么都没干过，如果你能帮忙保住他的话，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言语之间竟有恳切之意。说罢，他又向眼镜男看了一眼，但径直向另一个方向奔了过去，没过一会儿，其小元见到配楼的某一层闪过一道光，像是用手机电筒发出的。很明显，是在将追兵引到那个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