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慈冷淡的丢下这样一句话,转身欲走之前把席远眼底的自嘲绝望全部收入眼底。
原来是这样吗?
虽然是昔日同窗,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发现,席远早就对贺准起了别的心思。
他心下思索着。迈步走到酒吧门口,见立在门前的徐桥看起来那战战兢兢的样子,温和的朝他笑了笑。
明慈预备出门,伸出手去指尖感受到的温度微凉,裹挟着有些淡淡萧索秋意的寒风。
他微皱着眉心,怀里的贺淮衣着单薄,紧紧的敷在他的怀中,醉酒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乖巧,这么抱着也没感觉什么份量。
明慈利落的脱下外套,小心翼翼的把面色坨红,有些不省人事的贺淮裹紧,以这个有些暧昧不清的姿势上了车。
这时他第一次看见贺淮喝醉酒的样子。
明慈系好安全带,抬头瞥见贺淮已经有了意识,呆呆坐在副驾上一声不吭的呆萌样子,内心像是被小鸟轻轻啄了一口那样的发痒。
贺淮喝醉了竟然这么乖巧听话的吗?
明慈不常喝酒,但是偶尔几次重要应酬或家庭聚会时也见过别人喝醉酒时的样子。之所以给他留的印象深刻,是因为…
他的朋友醉酒的样子都不太正常。
最稀松常见好应付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拉着他的手硬要给他讲十几年前初恋故事的,再不成的对他上下其手,哇哇乱吐一气明慈也能硬着头皮把那尊大神送回家。
烦人之最要属那群拍动作片的,大半夜赖在大马路上不走,以为自己是猴子蹭蹭爬树时却被卡在半路…明慈只怕第二天自己和那些个人一起出现在社会新闻上。
思绪飘忽中,明慈对于当下车内的一片安静有些不安,频频转头去观察贺淮脸色,那人却像游戏界面卡住一般眼神迷茫的盯着前方夜色中的光点。
前方是红灯,明慈踩下刹车,忍不住开口。
“哪里有不舒服吗,怎么不说话?”
没有人回应。
明慈有些心焦,侧身伸出右手去探贺淮的额头,触手不是他想的滚烫温度,而几乎是一片冰凉,硬邦邦的,像不解风情的瓷瓶。
可能有人喝醉了就是像这样的吧,不爱理人…
伴着一路寂静,明慈终于把醉酒的贺淮带回了家。
“贺淮,到家了。”
明慈下车后去开另一边的门,贺淮却像是有些害怕般的缩在角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看着贺淮抗拒的模样,明慈笑着叹口气,正准备像上车时那样把他直接抱起来,却发现面前这个小团子不像之前那样好说话了。
感受到明慈炽热的皮肤温度,贺淮瑟缩了一下,恋恋不舍的离开那片温暖,拒绝了来自明慈的拥抱邀请。
如果知道真相了,明慈那么好的人肯定会很难过的。
贺淮一想到席远话里暗含的那层意思,内心就不由得难过起来。
他可能真的像那些人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卑劣的人。
贺淮呆呆的双手绞着明慈裹在他身上的那件垂感很好的外套,不由得想着。
为什么当自己曾经的罪行被席远彻底揭穿之后,自己内心会这么委屈?
贺淮原本以为同学之间的闲言碎语伤不到他,是因为他迟钝。而现在他恍恍惚惚的才悟出来,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明慈皱起眉头,对贺淮三番五次的拒绝感到有些奇怪。
“不抱你了,那你自己下车好不好?”
贺淮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来看着他,迷茫的眸子中竟带着一丝他读不懂的悲凉。
好嘛…原来贺淮是树懒式的。
明慈没多想,只当贺淮是酒喝多了神智不清或是身体不适,又怕他在车里过夜更要被风吹的再病一场,无奈间不顾贺淮的抗拒强行把那副轻飘飘的身躯按在自己怀里,不由分说的关了车门。
到了家,明慈见贺淮状态仍是不太好,正欲蹲下帮他换鞋,还没等把拖鞋穿过他的脚心,贺淮便像是突然有了自主意识一般从他怀里挣脱出去,就这么赤着脚站在地面冰凉的瓷砖上。
“贺淮?”
明慈顿觉不对劲,仔细上前又心惊的发现那人已经不胜酒力隐忍着发抖。
他刚想催促对方换鞋,贺淮却迎着客厅冷色灯光抬起一张面色惨白的脸来,话尾音都在虚弱的打着颤。
“明慈,”
贺淮喉头似乎是哽了一下,话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停顿,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明慈一愣,一时之间竟想不到回答的办法,可惜的是贺淮也没有给他答话的空间,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今天席远的话你也听到了,之前同学聚会你朋友们说的你也知道了吧,”
贺淮吸吸鼻子,努力抑制住那股子已经翻上心尖的冲动和委屈,开口时的哭腔却彻底的暴露了他苦心经营的伪装。
“我这么坏,为什么你还愿意收留我,这么温柔的对待我,还给我找工作…”
“别再说了。”
明慈上前扶住贺淮的肩,以免他晃晃悠悠的支撑不住倒下去,语气温和平静。
“别让我这么心疼了。”
明慈平静的望着贺淮有些发愣的眸子以及分外明显的红色眼眶。
“我不知道你发生过什么事,也不好奇你以前的秘密,”
护着贺淮的腰将那人带到柔软的沙发上,明慈开启了沙发的制热模式,细致的把贺淮安置好。
“别人说的那些,不代表你做过。”
“我只相信我自己眼前看到的,只在意你的当下,而不是我没参与过的那些曾经。”
明慈温柔的尾音几乎是像石头一样彻底激起了贺淮满腔的委屈和说不清楚的根本原因,在他心底叫嚣着要冲破防线大闹一场。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能像是没事人一样站在道德高地对自己审判?为什么他们明明不知道自己内心的苦衷却能肆意传播有关自己的谣言?
贺淮小时候向父母摇尾乞怜般得到的那些宠爱早就被时光搓磨殆尽。因为没得到过什么东西,所以他的阈值很低。
可为什么阈值这么低了,也没人能来爱爱他呢?
他从来不知道身为一个omega是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的关心爱护的,他一开始是受制于父母,现在却已经离不开自己制造的,名为beta的虚假伪装。
感觉到什么东西凉凉的蜿蜒过自己脸颊,贺淮慌乱的去摸,发现那片冰凉是从自己的眼睛里冒出来的。
明慈只感受到空气里的一片缄默,于是他试探性的转过头,眼前的一幕令他内心似乎像是被打了一拳,那样夸张的痛了起来。
贺淮还是缩在沙发上,很没有安全感的样子,明慈凑近了点,刚刚还那样张牙舞爪的人瑟缩着无声抽噎,晶莹的泪透着反射的光掉在了他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