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宁顺利通过马路,便传来剧烈的撞击,引起周边不小的骚动。
听好事的人推测是车祸了。
她还是第一次靠车祸现场那么近,以前最多路过时瞧见小追尾,没出现重大伤亡,这次不同,好像有个炸弹在附近爆炸了。
下一盏绿灯亮了,开始有人往事发地去探索好奇了,他们像一群鸭一样,嘎嘎趋之。
原本说要去超市买食材的小宁也跟着掉头了,她也免不了对突发事件的探知欲,做其中一只“鸭”。
这里是城市的中心,有好些个红绿灯和十字路。
未及下班时间,车流量相对较少。
等不及吃瓜的人,闯了红灯。
小宁也想跟着走,但又不敢闯红灯,结果原地只剩她一个了,有点心急。她跺跺脚,按按手机,踩踩石礅。
一阵强风吹过,藏在石礅边落的翻页声,吸引住了她。
蹲下查看,发现了本有点泛黄的软皮本子,好奇地翻开第一页,有具体日期,全是字,以“我”为第一人称,似乎是本日记。
揣测别人的秘密可不是件礼貌的事。
小宁不好意思地合上日记,思考着要怎么办。
放回原处等原主自己回来拿?还是看看里面是否有联系方式?又或者.......?
欸,好像放回原处是最靠谱的。
她拿起来又放下想:怎么有人把日记丢在大街中间啊,还放在没那么容易发现的石墩子下,真的是!
转念又想:不会是哪个学校的学生,恶作剧同学,偷走了,然后放在这儿吧?
后来越想越离谱,窥探欲疯长,最终还是选择把笔记本揣兜里。
下一个绿灯到了,准备过马路时,身后警笛长鸣。
人民警察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再晚点就凑不到热闹,看不到具体了。
她加快了脚程,前方很吵,有人捂着胃想吐又吐不出;有人则用夸张的语气录着视频;有人双掌合十鞠躬嘴里念叨着安息安息。
看到这里,几乎知道能想象到前面会有什么画面等着了,她却步了,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了解情况,但又害怕血腥,活脱脱的得死又怕死。
后来居上警车到了,下来好几个民警,他们着手封锁现场,驱散民众,执行调查。
干呕的民众还是吐了,小宁也条件反射地想跟着,最后被重重咽下,她选择往回走,觉得这热闹还是不凑好了,毕竟缺德。
重新回到捡到日记的红绿灯口,但她早就忘了那本日记。
按着原定的计划,重新走向去超市的路线,把遇到的事告诉几个相熟的好友,等待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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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银河公墓。
张馨月的仪式还在进行着,她的手贴紧石碑,不断飘出黑气白烟。
墨影般的黑手自仪式开始便在她周围徘徊,虽有公墓主理人在一旁,但并不波及他。
颜色淡一点的黑手影会穿过她,深色一点的墨手则有实体,正拉扯着她的衣物头发,原本整整齐齐的行头打扮,被拉扯歪斜别扭。
“盼娣、盼娣!”虚空中有人说话了。
“盼娣!原谅我!求求你了原谅我!盼娣!”叫声惨烈,似乎是个男性。
“盼娣,放过阿妈......盼娣......”一个说话有点漏风的嘶哑女声。
还有喊着不同名字,有招娣、来福、馨月......等,说着不同的事情,又不约而同地说着:“放过我!”
张馨月,闭目凝神,沉心做着仪式,不受干扰。
这样的仪式每三十五年就得进行一次,把曾经过去接触过的阴魂和怨怼全镇在这座公墓下。
魂奇会作乱,魂偶无事生。
死在野外的孤魂野鬼得不到超度会作乱,但如果能够集中到特定的管理场合则不会。
人不管生前还是死后,没管理的话都会随心随遇无规矩。所有生物都渴望自由自在,没有天敌,可是这样会泛滥成灾,造成更不堪设想的毁灭。
她镇抚的不仅有纯良白魂鬼、生前作恶多端的执念黑魂,更有她永不能超度的墨鬼。
墨鬼的存在,是她存在的因,少了他们,她便不再需要她的存在了。
仪式进行已一小时,身上逐渐出现了血痕,是墨手尖锐不平的指甲造的。
她呼吸逐渐浓重,体力有些许不支。
快了,快结束了。她默念。
吃力地撑着身体,防止手松开石碑,一旦在这个节点松开,后果将不堪设想。
很狼狈,失去了平日的端庄优雅。
还差一点。
墨魂们眼看他们的希望即将破灭,越发卖力,好几只手蜂拥而上,紧掐她的脖颈。
叫声也越发尖锐:“贱-人!贱-人!放我出去!贱-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盼娣!让阿妈,出——————”
“啊啊啊啊啊——————”
如果这些声音能以物理形态传出,大抵会震碎玻璃。
最后一步,吃力地取出一块血红的项链。
红色的石头剔透,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砸碎在石碑上,红色晕开,丝丝缕缕,往银河公墓几个大字上靠拢,填补掉被时间冲刷掉的色彩。
什么墨手、什么鬼叫在此刻消失殆尽。
“呼.......咳咳——”
张馨月气喘吁吁,一改平日少有起伏的双眸,难以退散的戾气仇恨,紧聚眉川。
拉上划拉掉的肩带和裙带。捡起被撕扯成布条的纱织披肩,缓缓走下台阶,末了又回头瞧了眼新注入力量的石碑。鲜艳如血的“银河公墓”,在阳光下反光。
下一个三十五年再见。
她抬脚离开,走出石碑的范围,公墓主理人和司机早已在外等候多时,主理人为其披上西装,恭敬地为其拉开车门,然后自己再坐上副驾驶。
他们离开了,石碑背后,有一团幽幽的残存墨影,在目睹车子远离消失,才向南边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