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三日便是老夫人的寿宴,各家的请帖都已经送了,她们几个年轻小辈也得了几封没有署名的请帖,可自行送人。
寿宴的日子都是口头已经说过的,前几日再下个请帖更正式。
韩雨仙送了四封请帖出去,给厉王爷和幼时的旧友邓家四姑娘邓云倾写了请帖,近几日虽然写的拜帖都无回信,但还是给姚乐依也去了一封请帖。
韩雨燕在一旁看她写请帖给厉王,直问二人有何渊源。韩雨仙便同她说了厉王爷付钱买玉坠的事儿。
韩雨燕听完只觉得这个厉王爷还挺随和,“我本以为王爷高高在上,只怕见面都要打哆嗦,更何况还是以军功封王的厉王爷。”
韩雨仙低头写请帖,头也不抬的说:“那时因为厉王有万贯家财,天潢贵胄,一个六百两的翡翠吊坠,可以当做一个随口的赌注,你我两人一年的月钱加起来也没有六百两。”
韩雨燕自然也是懂得这些,“王爷受的是天下供养,咱们家靠的不过是租子田产再加上一些散碎生意,自然是比不过皇家的。”
“雨燕姐姐你既然要留在京中嫁人,不如找个王爷嫁了吧?”她写字的间隙笑着说到。
韩雨燕笑着摇了摇头,她有自知之明,“妹妹莫要说笑了,王爷哪是寻常人能嫁的,只怕我做个侧妃都不够。”
她皱了眉头,“那还是别嫁王爷了,做侧妃有什么意思。”
韩雨燕倒是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侧妃有什么不好吗?”
她不甚在意的道:“哪怕是皇家的侧妃也是妾呀。”
韩雨燕却不认同,“皇家的侧妃哪怕是妾也是不一般的,会上皇家玉牒,孩子将来也是皇家血脉,可受封。宫里的贵妃娘娘、愉妃娘娘也没人说她们是妾。”
韩雨仙已经停下笔,却看着请帖不知如何开口,“雨燕姐姐,我的请帖写好了,你可有要写的?”
韩雨燕凑过来看了看她写完的请帖,“我初到京中也没有什么好友,便将请帖还给伯母了,姐姐既写完了,快给丫鬟拿去送走吧。”
“也好。”将请帖装在锦缎袋子里装好,换了嫦云来拿走。
二人因为刚才的言谈,有些稍许尴尬,韩雨燕闲谈了几句便找了借口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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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长子韩霆提前一个月就给家里送了信儿,说快要到家了,却比预期的日子晚了整整半个月。
韩雨仙小跑着去了前院时,韩霆刚更衣完来老夫人院子里请安。除了还未下值的韩相,韩雨仙姑姑、二叔三叔三家出门访友亦不在家,只留了韩雨燕在,其他人满满的坐了一屋子。
韩雨仙开心的叫到:“哥哥,你回来了。”
韩霆对她来说亦父亦兄,感情深厚。
韩霆听见声音扭过头一看,“仙儿回来了。”他摸了摸她的发髻,笑道:“哥哥回来许久你竟在屋里睡觉,果然几个月不见你就把哥哥忘了。”
“哪有?”三个月前,韩霆去外地赴任时曾去庵里看过她,还带去了她不日便可回家的消息。
“好了,别逗四丫头了,你也快坐下歇歇。”老夫人发了话。
杜氏坐在老夫人下首,一脸担忧的看着长子问到:“半个月前便该到家的,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韩霆这才讲起回来途中的意外之事,他与同僚在归来途中路过一个小县城遇到了采花贼,本来是归当地县令管辖,但这个采花贼一个月之内犯下七起案子,弄得人心惶惶,县令听闻大理寺官员途径本县,立刻亲自登门求助。
韩霆一派轻松的笑道:“母亲不必担心,不过是个风流小人,不是练家子,已经派人移交大理寺狱,以后也不会为祸百姓了。”
郭霓接过丫鬟端来的点心,放在韩霆身旁的桌上,“郎君一路辛苦,先吃些糕饼垫垫肚子。”
他冲郭霓点了点头,“有劳夫人。”
韩霈显然对此事颇为好奇,“大哥,这采花贼既不是练家子,如何能在一个月之内犯下这么多起案子,还抓不到?”
“说起来是这些受害的多是寡妇不愿报案。”顿了顿,又说到:
“证据稀少,只能下饵诱捕。”
“这采花贼怎么专挑寡妇呢?”
两个未出阁的姑娘霎时羞红了脸,钱修蓉轻拍了韩霈的小臂,“还有两个妹妹在呢,快住嘴。”
一屋子人说说笑笑,一直到韩相下值,今日的晚膳尤为丰盛。
韩夫人和郭霓频频给韩霆夹菜,坐在他对面的韩雨仙忍着笑跟身侧的韩雨燕说道:“如果我哥不是男子,我还以为他此番是被采花了呢?”
韩雨燕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堂哥,低下头与她笑作一团。
正在吃饭的韩霆一下子被米呛住了,抬头笑道:“有你这么幸灾乐祸的妹妹吗?我去破案可是劳心劳力的,哪像你们在家游湖赏花这般清闲。”
韩雨仙听着他的打趣,眼睛一转,说道:“话说大哥你不到十天就破了案,那你晚回来这些天做什么去了,莫不是迷上了什么人舍不得回来了吧?”
韩霆拿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还不待他说什么,杜氏发了话:“姑娘家家的,不许说这些胡话。”
她见好就收,但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那那些女子......”
韩相突然沉声发话:“好好吃饭。”
他们眼神沟通了一下‘都怪你’,听完安静了一会,奈何今天中午吃的还没消化掉,看看正在吃饭的父母和祖母,又问道:“哥哥,那个采花大盗长得帅不帅?要不然为什么受害的妇人不愿意报官。”
他瞄了一眼父亲大人,声音不算太小的说:“虽然比起我来还差一些,但比起一般的男子也算是风度翩翩了。”
韩雨燕也停下了筷子,“风度翩翩?大哥哥,采花大盗不是都长得很丑的吗?”
韩霈立刻反驳道:“谁说的?长得丑哪能当的上采花贼的,那是江洋大盗。”
韩霆点点头说道:”这个采花大盗确实长得一表人才,还有几分才气,若不是走了歪道或许还是一个可造之材。”
提起话头,韩霖也来了兴趣,“不过,江洋大盗也有长得俊美的,我之前就看到过……”
杜氏见他们越说越离谱,出声打断,“越说越离谱了。你们的两个妹妹都是姑娘家怎么可以跟她们讲这些。”
不等她训话,三人立刻回到:“母亲,儿子知错。”
老夫人也发话:“好了,先吃饭吧,吃晚饭再听你们哥哥讲,菜都要凉了。”
他们三个立刻互相瞟了瞟,看到杜氏的表情,立刻做乖孩子低头吃饭。
这顿饭之后一连几天都没有时间缠上韩霆,自然是因为他初回京各种应酬不断,她们两个自然也只能眼巴巴的等着。
从韩雨仙归家的那时起,相府就络绎不绝的有送礼的人来,宴席更是从五月十四就开始设了,直到了五月十六韩相府老夫人的六十岁大寿当日,才算真正开场了。
因宾客众多,男女分席,男客在前院,女客在后院,她们几个未出阁姑娘们自然是跟在两个嫂嫂身边,长辈们得招呼长辈们,她们小辈便负责招待些年轻的姑娘夫人。
以往纵使有些矛盾和口角的人,例如齐雅兰之流,来者是客,今日只得笑脸相迎,不能失了礼数。
申时宴席开始,宫里还赶在开宴前赐了菜,自然是莫大的荣耀。
无论是前院还是后院、男客女客们皆是打扮的光鲜亮丽,推杯换盏好不欢乐。
韩雨仙正坐在老夫人面前听戏,身侧突然有人喊她,她转头看到了姚乐依。
姚乐依笑着招了招手,“雨仙,你来。”
韩雨仙转头跟老夫人说了句,才起身过来。
她小跑着拉住姚乐依,“刚才怎么没看到你,我还当你不来了呢?”
姚乐依笑了笑,“刚才人多,你大约没注意到我,这里说话不方便,要不去那边亭子去。”
她想了想,“这里离我院子不远,去我院子里吧。”
今日寿宴,来客不带丫鬟,韩雨仙也没让府里的丫鬟跟着,两人相携着去了听雪堂。
姚乐依与她分坐在美人榻的两端, “多年不见,生分了许多吧。你莫怪我和云倾,也没能去看你一次,。”
韩雨仙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怪你们,我走时你们也才十一二岁,家里怎么能放心你们去呢?不过早几年你们送的信我都留着呢。”那时年幼,也没有想到会分别这么久。
姚乐依说着又留下眼泪,“对不住,这次回来,听说你归家了,本想来见你,又怕你不愿见我。”
她不解,“怎么会?若不是在寺中巧遇,我都不知道你回京了,给你送了请帖,还怕你赶不及来就又走了。”
姚乐依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过几日就要走了,我已是人妇,不能在娘家久住,这次还是出嫁后第一次回来。”
韩雨仙惊讶了一瞬,“你夫家不许你回来吗?”
姚乐依既未否定也没肯定,“一来是太远了,湖州距京城几千里路,路上都要一个月,二来嫁了人,家中琐事不能都甩手不管,能回来待上一个月已是婆母夫君宽容了。”
她低声喃喃,“才一个月。”
姚乐依轻轻抚上她的手背,“雨仙,你还没嫁人,自然不懂这些。如今想来,在闺中的日子才是神仙日子,以前那些吵嘴打闹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好的。”
“乐依......”
“好,那咱们回席上听戏吧,今日请的是京中的名角小牡丹,你也是很久不回来肯定没有听过。”
姚乐依又摇了摇头,低声道:“不了,我跟你说过话就回去了,还要回府里收拾东西,若这几日得空我再来找你。”
她有些惶然,“也好,那我送送你。”
姚乐依伸手止住她,“不必,我们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你快回正席上去吧。”说完匆匆离去。韩雨仙愣在原地,她自言自语道:“乐依这是怎么了,以往她的性子很是活泼。”
进来收拾茶盏的嫦月道:“姑娘有所不知,姚二姑娘的夫家是她表哥,本应是亲上加亲喜上加喜的事,可姚二姑娘婚后三年无所出,估计日子不好过。”
“难怪我在广安寺遇到她时神情恹恹,我只当她身子不爽利,原来是有心事压着。”她回想起那天姚乐依靠在栏杆上,眼睛似乎也是刚哭过。
嫦月见她出神,忙出声喊了句,“姑娘快别想了,快回正席去吧,一会儿夫人该派人寻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