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就是不对。不信让你未婚妻在小红书发一篇笔记:我未婚夫在美国做了这些事,到底对不对?看看多少人会劝她赶紧离开你。反正对我来说,单论一点,如果我未婚夫的副驾驶位被其他女人坐过,我就分手。”
江悯沉默片刻,像在虚心地向她学习一种新思想。
而后得出结论:“所以你现在离家出走了?”
“……”
“好了,不要再转移话题,虽然不得不承认,你是有一点幽默感在身上的,江先生。”奚元坐直身子,展开摊牌的架势,“说吧,你想继续维持你的优质人设,还是我们两个一起倒大霉?一个痛失名誉及未婚妻,一个在大街上要饭,流离失所。”
江悯也坐直身体:“那你去吧。不过你可能会失望,因为我未婚妻对我根本就没那些期待和要求,我们俩不熟。”
“呵呵,怎么可能。”
看江悯起身要走,奚元完全不甘心谈判就这样结束。难道她白白地被他坑来应付林克妍:“那我看你手机的时候,你为什么心虚?”
“我好像没有心虚?”江悯并没有被她给带偏,“别人的手机好像本来就不应该看吧,奚小姐?不过,”他眼神里多了丝不解,“你解锁我手机,原来是想看我的未婚妻?”
“……”
奚元再一次叫住他:“那不如这样,以后有林克妍的场合你都叫上我,但你能不能给我增加点儿信用卡免费额度。”
说最后一句话时,她语调明显放软,这就叫软硬兼施。只不过顺序是反的。
江悯似笑非笑:“你不是挺有钱?”
“我……不太确定。谁知道离家出走再回家还会不会有财富自由。”
“那你先刷着吧,只要别太过分。”
一番谈判下来,她终于说成了。
忽然觉得这一次聚会没有白来,下午由江悯送她回公寓,她一路都在心里哼着歌。之后芝加哥的圣诞气氛愈来愈浓郁,毕竟是国外最为盛大的节日,餐厅与街道上都一派纸醉金迷。
逛了几天街,奚元将自己的消费控制在五万内。买了个Prada的圣诞限定香水礼盒,其实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小东西,但她觉得不买会后悔;大部头是一只Dior的圣诞限定白金刺绣戴妃包,完完全全戳在她审美上。她将两样东西的小票拍一张照片,恭恭敬敬地发给江悯:【我完事了。】
江悯:【圣诞节才买这点东西,真委屈你了。】
【……没关系,这只包包我超级喜欢,我会在公寓里将它供起来。】
说起来,这是她第一次花男人钱,她和江悯间也没什么正经关系(是根本没什么关系,而不是有什么不正经关系),这感觉有点微妙。
但她不好意思告诉江悯,将两样东西放到公寓后,这间公寓仍旧没能被她的东西所填满,看起来空空荡荡,比不上她曾经衣帽间一个小角。她幽幽地叹一口气,但她不能再花钱了。
平安夜前夕,她又被江悯叫去了他们的留学生聚会。原因很简单,继续帮他应付林克妍。但她觉得这样不错,毕竟过节时孤身一人最容易感到孤单,虽然那十几个人里有八百个心眼。
那天傍晚,他照旧来公寓接她。她和之前一样坐上副驾驶,茶里茶气地问:“你圣诞节还有跨年夜都和我一起过,你未婚妻知道吗?”
车里是独特的浅浅香薰味,更多是他身上的香水味道,也不浓,还带着苦。奚元对香水有点了解,这应该是爱马仕大地,但不知道江悯中和了什么别的香,使那种部分人接受不了的苦中多了点冰凉清冽。
意识到这点,她愈发觉得,他真是个标标准准的小说男主人设,什么都做这么极致。她充满探究地看着他,却觉得他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他头发长短适中,很黑,稍往下垂时显得日常,平易近人,当然他不是这样的人,全是假象;捋上去后就有点背头的意思,线条硬朗的脸型与五官完全显露,充满攻击性,也显得相当气宇轩昂,譬如现在。他听完那句话,有点好笑地看向她,他眼睛里总像浮着层薄冰,让人读不透他实际在想什么。
“你想让我告诉她?”
“……什么意思?”奚元扣上安全带,一头雾水,“江悯,我警告你别随便说话,我总觉得你有很多坏心思,好像想和我搞暧昧。”
“坏心思?好像有人巴不得我有很多坏心思,好留下证据去告状。”
“哈哈,你说的那个人应该不是我吧。”奚元忽然心虚,一笑置之,“但我现在已经和你统一战线了。”
“希望是这样吧。”
“怎么不是呢?”奚元说着,从一旁提起自己的漂亮新包包——刷他卡买的。江悯开着车,漫不经心扫过来一眼。
这么一想,奚元确实又觉得该和他搞好关系。他车里放着The Weekend的《Starboy》,她非常谄媚地问:“你也很喜欢盆栽哥吗?”
他没有答话,她自顾自说:“我最喜欢他和打雷姐的《Lust For Life》,或许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他的演唱会。”
半晌,在一处红绿灯前停下,他转过脸:“你不怕我未婚妻知道吗?”
“……”
“和你说话真没有意思。”
奚元坐直了些,一路再没有和他说话。
穿过五光十色、壮丽辉煌的街道,到达这一次聚会的地点,是个三层连通的公寓。这回奚元和一名挺娇小的女生住同一间房,当晚简单收拾下东西,一行人一起去打卡圣诞集市。
奚元捧着杯热可可,和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生依次看过摊位,这里几乎什么都有。不少女生心甘情愿地花了钱,买下各种小玩意。一开始奚元只抱着随便逛逛的心态,毕竟她认为她的节日消费已经在这只戴妃包上画了句号,但事情发生转折,这个转折是她和一众女生来到一个卖手作泰迪熊的摊位前。
她盯着那一排排从小到大的泰迪熊,沉默。
“哇这只好可爱!”
“How much is it?”
“200 dollars.”
奚元隐隐听那女生“咦”一声,毕竟她问的那只泰迪熊才巴掌大,她多半在心里觉得不值。
奚元倒听说过有人收集这玩意儿,没觉得定价离谱,她顺着问了另一只最大的:“What about this one?”
“900 dollars.”
其他女生兴致勃勃地欣赏了会儿,虽然没有买的想法,但仍旧向老板娘猛夸一番。手作泰迪熊和流水线泰迪熊就是不一样,感觉每一只都毛感真实,憨态可掬,越看越着迷。奚元盯着那只最大、也是她认为最漂亮的,米白色毛配粉色手染真丝带,连那真丝带的毛边儿她都觉得真是绝了……
但必须考虑一下目前的经济状况。
那只熊比她买的香水礼盒都要贵好几倍。
她不得不和一群女生离开了,向下一个摊位横向平移。
但到下下个摊位时,她觉得不行。面前的摊位卖耳钉的,琳琅满目,闪闪发光,一群女生挤在最前面挑选,叽叽喳喳声只增不减。她毅然退了几步,将目光转向身后不远处的江悯。
摊位都是女生在逛,没见他们男的有兴趣。倒是有部分男生在其他地方看电子烟之类,个别在给国内的女朋友挑礼物;江悯在和另一个男人说话。几人跟着一群女生,又保持着约十米距离。
江悯没注意到她目光。
都要到平安夜了,聊什么能聊得如此一本正经?不知道还以为他在参加什么商务应酬,奚元腹诽。
仅犹豫两秒,她来到两人跟前。
在另一位男士有些不解的注视下,她理直气壮对江悯说:“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说一件事?”
眼看旁边的男人目光变玩味,仿佛奚元是要拉江悯到一旁去告白。他甚至很绅士地主动对江悯说:“那你先去?”
就这样,两人在远离群体的某一个角落,面面相觑。
“干什么?”江悯无情地打破这沉默。
奚元却不知该怎么说。
她纠结不过几秒,琢磨该如何启齿,江悯仿佛一眼看穿她心思:“有事就直接说?”
他这个戏谑的样子仿佛激将法,一下激得她极不服气:“我想买个熊。看到了吗?就刚才那个地方。”她指过去。
“哦……”他才顺着她手指看过去,“你的意思是,要从我这里借钱还是?”
这竟然是他关注的重点,而不是:多少?
奚元一想,他这个逻辑才是正确的。无论多少,这个钱是向他借还是向他要性质完全不同。于是那一刻她产生了坏心思,只是这心思的产生过程过于明显,她眼珠轻轻转了下,才说:“你就不打算送我个圣诞礼物吗?”
“确切来说,这个礼物是你自己要的吧?”
“无所谓啦。”
“那你就买好了。这样找我算什么?找我通报一下?”
“……你愿意怎么想都行呀。但我还是打心底里感谢您,真的。”
说完,她脸上的笑容能变成一千只蝴蝶飞出去。得到应允,她心满意足地回到那个手作泰迪熊摊位前,刷了江悯的卡,带走了那只她认为命中注定的小熊。
熊对她那只小巧的新包来说太大了,她全程将它揽在臂弯。回到女生群体,她们刚巧在那个耳钉摊位前选购完毕,一眼看见她熊:“啊,奚元,你买了这个?”
“真的,你怎么不看看别的地方的泰迪熊?”说话的女生顺便瞥一眼她新包,“你可真是个富婆。”
林克妍用和其一模一样的眼神瞅了眼她,充满鄙夷。
奚元完全无视,尚因为得到这只小熊而心情大好:“彼此彼此,只是我真的特别喜欢它,感觉不买会后悔。”
“好哦,那你晚上一定要看好,不然小心被我们给偷了。”
“俞敏,你什么意思?”和奚元同一房间的女生立刻回击。
俞敏作被冤枉状:“我说的是‘我们’,又没说你,我在开玩笑啊姐!”
奚元室友——姑且先这么称呼她吧,看起来仍不大高兴。
奚元心想,不是吧,那她们俩之后这几天该怎么相处?林克妍对自己的敌意都还没消解。后来想想,算了,谁能在这么一群人里独善其身,那真是神仙,狗来了都得被踹两脚再走。
一群人继续往前,嘻嘻哈哈,像把这事给忘了。只有奚元发现,自己舍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五分钟后,另外一名女生也发觉这事,佯装看商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跟大家说:“你们看啊,林顺利找她男朋友去了,她不会是在告我们状吧?真受不了。”
俞敏翻一个白眼:“连玩笑都开不起,人话也听不懂。”
“林克妍,你能不能偷偷往后看?你这么明目张胆,生怕她没发现我们在议论她啊?”
奚元是之后才往后看的。相比林克妍和其他女生,她看得最为低调,但她最倒霉。不知道是不是其他人频频回头引起了林顺利注意,当她回头看时,恰好和林顺利对上目光。
她有预感,这个充满故事性的对视是两人所有不愉快的开始。
并且她才知道,林顺利是有男朋友的。此时林顺利就融入了那群男生,和她的男朋友腻歪在一起,挽着其带点肌肉的手臂,收回与她对视的眼神,像只受了委屈的仓鼠。
她男朋友不高,样貌在这一群人里不算出众,皮肤有点黑,像一枚土豆。
她决定在心里称他为“土豆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