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放心奚元,江悯将她的情况告诉了她的小助理及童梦真,原因就说是:她最近工作压力大。
奚元的小助理表示理解:“确实确实,经过上次的舆论风波(指陈淞媛事件,但这个名字已经成为大家的忌讳),奚元姐姐已经在圈内沉寂很长时间了,黑粉攻击不断,没有新作品粉丝也跟着受压力,奚元姐姐表面不说,心里肯定不好受。”
童梦真虽然心疼奚元,但听说这件事就像抓到救命稻草。因为她正被家里逼着与相亲对象接触,这下正好找到了理由,主动请缨,要充当奚元的助理二号与奚元形影不离、把奚元给照顾好。
她说:“乐乐是奚元的工作助理,我就是奚元的生活助理。我可是奚元的好闺蜜,我不了解她谁了解她?”
……面对两个活宝,江悯也是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
但她们俩一定会尽心尽力对奚元好,这点他深信不疑。
【但元元怎么会因为工作就变成这样呢?我没看出来她压力大,原来当明星这么不容易吗?[难过]】
童梦真和江悯加上微信,便于她随时向江悯汇报奚元情况。她和小助理一起在奚元身边待了几天,她也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奚元了。
时光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经历过这么几年事,童梦真知道自己性格傻憨憨的,但也算被磨砺得成熟了些。可奚元仿佛回到四五年前的样子,感觉很纯真。
……不知该怎么形容。
小助理心思细腻,劝童梦真以后不要再和江悯说这样的话了。只要把奚元照顾好、让江悯知道她过得好就可以。
因为奚元发生这样的事,最难过的莫过于江悯。
“老板只是嘴上不说,但老板肯定心痛死了。”小助理非常认真地和童梦真说,“你想想,老板不是从奚元姐姐入圈前就和奚元姐姐相识了吗?他们这么多年相互陪伴,而且还那么相爱,有过那么多恩怨纠葛,差点就要结婚了,奚元姐姐把与我们两之间的事记得模模糊糊我们两个都很伤心,更何况老板。”
“你知道吗?奚元姐姐没出名之前,我还没有在奚元姐姐身边。那时奚元姐姐自己在参加《神话》第一部的训练营,很苦的……哦,偏题了。据说那时老板为了投资这部电影,和另一家公司签对赌协议,借来的投资资金足足有十亿。”
“啊?这么多!”
童梦真虽然傻,素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好歹也是北城上层圈子的人,听说过对赌协议是怎么回事。
此时听小助理说起这些“陈年往事”,就差捧着罐瓜子嗑起来。
“是啊,因为当时没人看好这部电影,或者不敢赌。这部电影制作这么宏大,要靠很多很多钱堆起来。”
两人“叽叽咕咕”地说下去,越说越兴奋。
童梦真嗓门大,越说越大,小助理也不自觉跟着提高声量,没顾上在一边看第二天采访稿的奚元。她们似乎默认了她现在听到什么都会忘,就不在意。
听完这些话的奚元又是脑中一团浆糊。
好像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事,却又想不出整个故事的脉络框架。
她满脑子都是江悯。
她们总提他,他是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她现在的状况似乎让他很伤心。
而她趁两人不注意,偷偷拿起手机来看,打开微信中那个熟悉的置顶对话框,看着其中的聊天记录,却又像接触到一个新剧本,一篇新采访稿,或者什么……如此反反复复,她回江悯的消息越来越少,内容也越来越简单,越来越无关紧要,因为她的情绪连贯不起来。她无能为力,在房间缓缓流淌的轻音乐中轻轻地叹一口气。
经过一个月忙碌,比较重要的活动基本参加完,只剩下零零星星的拍摄任务。小助理将奚元的行程报给江悯,江悯也知道奚元开始闲下来,某天晚上,给她打了个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上【江悯】的名字,奚元双眼直直的,第一反应是不知所措。
这时童梦真和小助理都陪她住在她自己那座小公寓。看到她来电话,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两人很自觉地挽着手去厨房煮拉面作宵夜了。
“喂?”
接起电话,奚元小心翼翼地说。
“喂?元元。”
是即使忘记很多事也能感到熟悉的声音。
江悯不在她身边,她最糟糕时为了应付工作,能将关于他的事全都忘干净。于是拿起两只黑色的皮质本子一遍一遍看。那种感觉很奇妙,像看一本关于自己的爱情小说;那种感觉也很难过,因为她都忘了,也像学习不好的学生,无论把一篇课文读多少遍都记不住。
“吃没吃饭?”江悯问。
“吃了。”奚元点点头,回想,“今天晚上煮了小火锅,结果她们又要去煮拉面当宵夜……等到零点,她们可能得吃第二顿宵夜了。”
那边传来江悯爽朗的笑。
“……”
再无言。
静了很久。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奚元讷讷地说。
她不得不告诉他实话。否则电话中就一直安静,一直安静,很尴尬。
她翻起本子,却又像被抽到问题却没有预习课文的小学生,无论怎样翻着看着,也无法掌握全篇回答出问题。
她自责又抱歉,连一向能应付好各种局面的江悯也没了话。
她像一块木头,呆呆地杵着,在手机屏幕上一秒一秒的数字变化中没有反应。
江悯问她:“你很难过吗?”
“嗯。”
……
后来他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她灵机一动,让他讲慢点,将那些话一字一句地记在第二个本子上。因为之后再看到,她会感到温暖。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电话,或者因它而产生了太强烈心理波动,这个凌晨的两点十五分,奚元又在一身冷汗中惊醒。
身边没有江悯,只有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小助理和童梦真都睡在次卧。
什么都想起来了。这段时间以来点点滴滴的回忆也如潮水般灌入脑中,像U盘插入主机输入数据。
她没有联系江悯,虽然他那边现在是白天。此时此刻境地,又过去了这么多时间,好像是和他说千言万语都无法弥补的。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呆呆地梳理所有,消化着所有,忽然一道闪电般的东西劈过她脑海。
她拿起手机,酝酿很久,给江悯发了条短信。
——【在我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多陪陪我吧。】
然后在泪水中闭上眼睛。
……
在那道闪电劈过她脑海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了。
她突然哀凉地想起了,这本小说里女主人公的结尾。
*
发去的短信再没有回复,江悯第二天晚上来北城将她接往纽约。
小助理很惊慌地说:“那奚元姐姐的拍摄怎么办?后天有一套杂志封面,再过几天……”
江悯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和她经纪人安排,尽量都在美国拍摄。”
“噢,噢,好的江总。”
飞机上,江悯看着再次变懵懵懂懂的奚元,又在回工作消息之余看了看置顶对话框。奚元给他发那条消息的时间,他明白,那不是现在的她。
将奚元带到纽约后,他就一直让她待自己身边。
那是一段乏善可陈的日子,但又确实很漫长。带着幸福,又埋伏暗痛。因为他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奚元的面庞了,时时刻刻都能和她陪伴在一起,可曾经的日子像被封存进一只瓶子,仅放在他这里。
他的办公室里除了秘书的桌子,又给奚元加了张新桌子;秘书的桌子与他面对面,奚元的桌子则在他旁边。
于是这霸道总裁风、黑白灰三色的大平层办公室平添几分温馨。因为为不让奚元无聊,他给她找了很多事做,譬如涂画本、练书法,还给她在桌上放了一缸鱼,亲自带她去水族馆挑了些她喜欢的观赏鱼。她要是连玩都玩腻了,就可以托着腮对那些鱼发呆。
平日出差应酬,他也将她带在身边,无论什么场合,哪怕是与客户签合同。
只有很严肃的大型会议不让她在会场待,否则她也会不自在。他一般给她安排个小房间让她在里面休息,让她自己玩,她都乖乖等他。
时间久了,加上他最近在美国活跃、声名鹊起,他所混迹的一片商圈都有了他的传闻——那位来自中国的江总是位特别重感情的人,他的未婚妻在他们国家是个明星,似乎不幸患上了某种罕见的精神类疾病,因此江总无论在哪儿都会带上她。
传播这八卦时,众人的态度褒贬不一。有认为江悯挺深情、这段故事也算得上一段佳话的,有觉得他这样做挺上不了台面的,也有无感的。总的来说,对他事业影响有好有坏,也影响不大。
奚元跟着他见了很多客户,吃了很多饭,打了很多场高尔夫球,签了很多份合同,参加了很多场派对,见了很多位各国的大老板。有和蔼可亲主动与她聊天的,夸赞江悯的;也有见了面就满脸嫌弃,好像江悯带了什么不该带的人,影响了他们所在环境的。
一般这样的情况江悯也会很消极对待,合作会告吹。奚元也觉得有点伤心。这样的情况出现两次后,她问他:“我影响到你工作了吧?”
“其实我这样出现在你的工作场合确实不好,他们可能会觉得你不够尊重他们。”她兀自嘀嘀咕咕地说,“以后也不用哪里都带上我。就像你开那种大型会议一样,给我安排个小房间,我自己在里面休息就好。”
其实她后来看到自己给江悯发的消息——【在我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多陪陪我吧。】她觉得很任性。
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因为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本子上也没有关于那个凌晨心绪的日记。
她觉得自己是突然缺少陪伴,所以说了句很夸张的话,可江悯却对她如此宠溺,将这件事做到极致,甚至对他自己的工作与生活产生影响,她更加不好意思。
可能真的因为他们过去一起经历了太多,产生了很深厚的感情吧。
她的第一个本子已经快写满一半。
对于她的话,江悯则说起其他:“元元,你知道吗?每次你一段时间见不到我,就会忘记很多我们之间的事;时间越长,你忘得越多。晚上我们一起睡一觉醒来,你尚且记得最近的事,但只要换到不熟悉的环境,譬如有一天我开了一下午会,让你在旁边休息室待一下午,你看到我开完会进休息室之后问我:‘你是谁?’”
“……”
“奚元,别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