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金子翘课了。”

戚霁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的时候，覃亦楠熟悉的头疼仿佛又回来了。想都没想就立马拨了电话过去，结果电话那边的话却出乎她的预料。

“我现在在派出所。”

当她赶到派出所的时候，看到了绪玺纯正跟民警姐姐聊得不亦乐乎，不知道绪玺纯说了句什么，看上去有些严肃正经的民警姐姐居然也被她逗得噗哧一声笑出来。扭头看到覃亦楠，亮晶晶的眼睛弯了起来，嘴角翘起了快乐的弧度：“你来啦，郑警官说要做我的粉丝呢。”

“你没事吧？”跟警官打过招呼后，覃亦楠立马担忧地将绪玺纯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生怕对方受伤。

绪玺纯站起身以接受覃亦楠的人工X射线：“好着呢，你应该问问那个色狼怎么样了。”说罢，眼神示意覃亦楠看旁边。

刚刚进来时只顾着看绪玺纯，绪玺纯一说她才注意到，在左边的位子，两个警察中间夹着一个戴手铐的男人，此时男人面庞透着惨白，五官因痛苦而扭曲着，注视到男人紧紧捂着下面的手，覃亦楠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这个男人的表情，估计是伤得不清。

绪玺纯把手上填好的表递给郑警官，走到另一边位子前，那个位子上坐着一个戴着口罩帽子的女人，低着头，紧握着手机的手僵硬地放在膝头，一副想逃却逃不掉的防御姿态。

“我是救了你又不是要害你，你怎么一见我就想跑啊？”

绪玺纯无辜极了，几小时前，她正乘坐公交，打算趁被发现时回到宿舍。清晨进山的人不多，公交车上显得很空旷。一上车她就坐在了前排靠窗的位置，车开到半路，突然听到后面有争执，回头就看到偷拍被发现后恼羞成怒的男人正对女人动手，绪玺纯想也没想冲到后排朝男人的□□狠狠地踹了一脚。再后来就是绪玺纯亲手把色狼扭送警察局，让她疑惑的是身为受害者的女人见到她却仿佛见鬼一样，要不是司机协力将车直接开到派出所，合理怀疑这个女人会一下车立马跑掉。

“你没事吧？是不是吓坏了？”绪玺纯蹲下身将脸凑近女人，试图看清女人的表情。

而那个女人却仿佛被突然凑上来的脸吓坏了，身子狠狠地往后躲去，头却“咚”地一声撞到了后面的墙。

“不是吧，我长得有那么吓人吗？”绪玺纯的委屈带上了哭腔，转头求助般地看着覃亦楠。

覃亦楠也腹中疑惑，这个女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仿佛察觉到覃亦楠视线一般，扭过脸，又压了压帽子。

“钟凌？”覃亦楠想起来了，钟凌，业界知名狗仔，爆过无数明星大瓜，且只爆实锤真瓜，其中连续在车里蹲守三个月拍到顶流男明星跟事业上升期小花热吻，热吻照片直接热搜霸榜足足两周，而这一实绩让她在狗仔届彻底出名。覃亦楠没有见过钟凌，但是她记得绪玺纯的好几篇有名的黑稿都是出自钟凌之手，也就是说这人是绪玺纯的黑粉。

听到自己名字时钟凌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覃亦楠不愧为金牌经纪人，眼光毒辣精准，即使没见过面，自己已经捂成这样也能一眼就认出来她。

钟凌知道瞒不过去了，干脆放弃伪装，摘下口罩抬着头直视她们：“是我。”多年狗仔的经历让她的眼神变得跟鹰一样凌厉，绪玺纯讶然，起身看向覃亦楠，眼神中带着疑问：“是认识的人吗？”覃亦楠点点头：“她是很有名的娱乐记者。”

旁边传来郑警官的声音：“已经立案了，这是立案回执单，虽然人已经抓到了，拘留一周已经是可以肯定的了，不过后续如果有问题的话我们会再打给你的，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覃亦楠接过回执单道了声谢，转身对钟凌说：“一起走吧，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钟凌抿着唇冷冷拒绝。

闻言覃亦楠倒是没有勉强，点了下头：“好，我们就帮到这里了，剩下的要看钟记者自己怎么决定了。”眼睛扫过钟凌紧握着的手机，意有所指。

钟凌下意识把手机握得更紧，胳膊横在面前，整个人呈现防御式的姿态。

但覃亦楠没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秋冬交替的季节虽然没有夏季那么频繁的雨，可秋风的萧瑟足以让人忽略这是个大晴天。迎面而来的风嚣张地拽着钟凌额前的头发，狂乱地舞着，凌乱的发丝后面一双锐利的眼睛此时却盯着手机相册里的一张照片陷入了沉思。

照片中的绪玺纯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拽着那个男人，飞起一脚正中要害。男人因惊恐和痛苦扭曲的面孔与绪玺纯冷漠轻蔑如同看垃圾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绪玺纯这人，仗着出身便瞧不起普通人，一个业务能力差还毫无自知之明的资源咖，三天两头买热搜营销，说是黑料上长了个人也不为过。

直到现在，钟凌还是这么认为。

原本钟凌得到消息说绪玺纯在戚霁的演技训练营，她为了拍到绪玺纯早早进山，却意外地发现绪玺纯跟她乘同一班公交进山，钟凌对于送上来的新闻素材喜出望外，职业的本能使她第一时间将摄像头对准了绪玺纯。只是她没想到她一个“职业偷拍”居然被偷拍了。

身边的男人自上车开始就不对劲了，明明还有很多空位却偏偏要坐在她旁边，不过钟凌正专心致志拍绪玺纯所以选择性忽略了。直到发现男人居然把手机放低对准她的裙底拍，手还不安分地放在她的大腿旁边，假装不经意地蹭过她的腿。

原本想第一时间大叫报警，但又实在不想打草惊蛇惊动绪玺纯这送上来的素材，一把抢过对方的手机打算把男人刚刚偷拍的照片删掉再警告几句就息事宁人。谁知那男人还不等他开口突然破口大骂反咬一口说她抢他的手机，甚至动手打她，男人借位置优势将她堵在座椅里，她缩在座椅上无处可逃，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上山的车上大多是老年人，没有人能终结这场暴力，她几乎可以预见她的结局，咬着牙将胳膊护在头上是她目前唯一能做到的事。

就在这时，绪玺纯从前排座位径直走到后排，伸手企图拉开男人，却反而被男人狠狠地推了一把。

“别多管闲事。”这句话不是男人说的，隐没在看热闹人的人群中，而当绪玺纯扭头却怎么也找不到说话的那个人。

“说不定是两口子，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又一个声音，这次绪玺纯看到了，说话的人是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奶奶，带着或许“善意”的目光劝告她。

绪玺纯没有回答，回过头看着正抬起头看她的钟凌，“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钟凌没有犹豫地回答。

“她说她不认识，况且就算是两口子，打人就合法了吗？”绪玺纯看向那个老奶奶，目光灼灼，老奶奶回避着她的目光。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少来管老子的闲事。”施暴的男人成功转移目标，挥舞着手臂正朝绪玺纯扑过来，目标是绪玺纯的胸口，闹出这么大动静只蹭到大腿对于他来说还是太亏了。

“你是谁的老子，断子绝孙的东西。”躲过男人明晃晃的咸猪手拽着男人朝下身就是一脚。

而就在那一瞬间，钟凌按下了快门。

……

钟凌盯着照片中绪玺纯那张冷漠中透着些许狠厉的脸，心情复杂无比。她对绪玺纯的讨厌不是毫无理由，她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当她还是岌岌无名的小记者的那个下午。那时候绪玺纯刚出道不久，正以美貌出圈霸榜热搜，是势头正热的新生流量，而采访绪玺纯正是钟凌作为初出茅庐新人第一个接触到明星的任务。想到自己身上还带着给家里喜欢绪玺纯的侄女带签名照的任务，紧张的心情染上了几缕雀跃。

可是到了约定的时间绪玺纯却以整理妆发为由一再拖延，让她们团队从白天等到黑夜，直到其它同行都已经下班了，她们才终于见到了绪玺纯。

采访到一半，绪玺纯却突然说累了要回家，不管身边的工作人员怎么劝阻都无济于事。“我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破问题上。”钟凌看见绪玺纯说这句话时带着不屑的嘲弄的眼。

后来听工作人员说，绪玺纯根本没在弄妆发，而是一直在休息室打游戏。

稿子完不成，被骂的只有她，而绪玺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为难会对她人造成什么影响。采访结束，绪玺纯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炙手可热的流量明星，光凭一张天赐的脸蛋，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可以享受无数追捧，哪怕没有能力，光凭家里给的资源，也可以混得如鱼得水，可以理所当然地不在乎任何人，几乎可以看到绪玺纯那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的闪闪发光的未来。而钟凌这种普通人却要拼尽全力才能看起来不那么费力。

带着这种情绪钟凌写下了针对绪玺纯的第一篇黑稿。

隔天，绪玺纯耍大牌的词条等上了热搜，平时就看绪玺纯不顺眼的人也统统借机踩一脚，一时间，绪玺纯的口碑迅速跌入谷底，好不容易自赞起来的路人缘也面临崩盘。就是从那时起，钟凌成了绪玺纯的职业黑粉，她比任何人都关注绪玺纯。每当绪玺纯的口碑有所好转，或是大众快要忘记这个人的时候，她总会在最恰当的时候发出一篇黑稿提醒大众不要被绪玺纯的假面骗了。可以说，绪玺纯出道至今，人人嘲讽的口碑钟凌“功不可没”。而绪玺纯也确实不负她的期望，不知收敛的性格总是随时暴露出新的黑点。最近热搜上绪玺纯与经纪人的亲密照片就是钟凌亲自蹲到的。

作为资深绪黑，她当然知道绪玺纯那天只是因为喝了酒才会那样，那个吻只是个意外，但是比起真相，她更在乎的是爆料文章的热度，黑绪玺纯这件事早已融入了她的骨头里，成为了钟凌的一部分。

哪怕绪玺纯这次帮了她，她也只会觉得绪玺纯在装模做样，又要营销人设洗白。绪玺纯曾经就营销过爱狗人设，还上过记录明星与狗狗相处的综艺，还是钟凌蹲了两个多月拍到绪玺纯买高奢品牌新出的狗皮包包，让绪玺纯本不富裕的路人缘雪上加霜。虽然后面证实，绪玺纯买的是环保皮毛的那一款，但观众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想要相信的，就算后面澄清，热度也远不如黑热搜。

这次当然也一样，绪玺纯没在帮她，只是在营造人设，甚至还有可能认出了她，借机演戏妄图利用她洗白。如果她再单纯一点说不定真的被假象迷惑，做出帮绪玺纯写洗白稿的蠢事，可是绪玺纯还是低估她了，职业黑绪玺纯这么多年，她甚至比绪玺纯自己还了解绪玺纯这个人，有多么虚伪。

手指一动，将照片上传云端。

“把在家轮休的那几个叫回来加班，我拍到了点好东西。”钟凌收起手机，勾起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