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牧回到言岚家时,一开门就跟搬了张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的许煜凡撞了个对脸,大惊失色:“许煜凡你有毛病?坐在这当门神?当门神你也得坐外边啊?!”
许煜凡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懂个屁,这当然是为了能在你进门的第一时间找你兴师问罪。”
言牧:“嚯。好大的口气,这是要问什么罪?”
许煜凡愤愤然地伸手一指墙角堆着的三只行李箱:“问什么罪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往那些个箱子里塞金条了还是塞金砖了?你差点把小爷我累死你知道吗?!我想打开看看你丫的还设了密码……这对我的身体和心灵造成了双重伤害,岂不是罪大恶极?”
“哪有那么夸张,这不是有电梯吗?又不是让你从一楼走楼梯抬上来,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娇气呢。”言牧是半点都不心虚,“我那里面放了好几台电脑,不锁万一被偷了怎么办?”
许煜凡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了,表情很是鄙夷:“你就一个人,这么多台电脑用的过来吗?”
言牧:“我乐意啊。”
许煜凡:“神经病。”
言牧:“那送你一台?”
许煜凡秒变脸:“真的?!”
言牧的电脑许煜凡在很多年前有幸见过一台,他依稀记得是一台配置很高外观很酷炫的游戏本,当时馋了他好一阵子。
“大侄子你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啊。”言牧叹为观止道。
许煜凡:“过奖过奖。所以电脑……”
言牧很是慷慨:“回头你挑一台好了——不过你自制力行不行啊?要是沉迷游戏荒废了学业你妈得宰了我,你舅我待你不薄,你可不能这么坑我。”
许煜凡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我自制力好的很!”
言牧:“但愿吧……反正之后我会随时随地关注你的学习动向。”
许煜凡疑惑:“随时随地?你这么闲呢?”
言牧故作神秘地一笑:“毕竟这以后是我的工作内容之一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等等,什么叫‘工作内容之一’,你刚才到底干什么去了?”许煜凡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追问道。
言牧:“哦。我去面试了。”
许煜凡:“啊?”
言牧:“如果有缘的话,我们之后会在学校经常见面哦。”
许煜凡:“???”
许煜凡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等他回过神来时言牧已经溜进房间了:“言牧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关门的轻响。
许煜凡:“……”
岂有此理!
之后的几天许煜凡跟言牧依旧是相处的鸡飞狗跳,很快便到了开学的前一天晚上。
鉴于许同学欠下的“债”实在是太多,所以在最后一个晚上他还在奋笔疾书地赶作业,连跟言牧互呛的工夫都没有了,看样子的确有要创造一夜一奇迹的决心。
“许煜凡我告诉你,你作业要是没写完今晚就别给老娘睡觉。”言岚敷着面膜走到他旁边放了句狠话,接着就拍拍屁股自己回了房间,关门前还不忘叮嘱言牧:“老弟你看着他点,别让他偷懒。”
言牧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应了声“好”。
言岚随即便关上了房门,美滋滋地去床上追剧了。
许煜凡支棱着耳朵,确认老妈应该不会再突然冒个头出来后,鬼鬼祟祟地凑到言牧旁边,企图跟他打个商量:“舅~”
许煜凡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喊这个尊称,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言牧挑起眉:“嗯?”
许煜凡扭扭捏捏地说:“要不然你帮我分担一点呗?我手都要累断了。”
“哦——”言牧一副了然的模样,假惺惺的冲他笑了笑,然后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心的话:“自己欠下的债,自己想办法还。”
许煜凡悲痛欲绝:“你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言牧完全不为所动,继续在边上刷视频。刷着刷着,微信弹出了一条新朋友消息。
司言.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言牧乍一看还有点懵,寻思着自己好像并不认识姓司的人,便怀着疑惑顺手点进去看了看。
他怕就怕这人验证消息懒得写直接用的系统自动生成的“你好,我是司言.”,如果是这样那他就得斟酌一下该不该给同意了。好在对方有修改过验证,大马金刀地显示着“你好。傅思延。你的同事。”
言牧看完后的第一反应是:哦原来司言是思延的谐音。
第二反应才是:他居然自称同事而不是前辈,而且这把年纪了微信昵称和头像居然不是诸如“平安是福”再加一个莲花这类这种广受中年人喜爱的昵称和头像。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言牧便点了同意。
只不过他点的手速太快——系统提示他改备注的时候他本来是想在验证消息里选出对方的全名作为备注的,但他点的太急,‘傅’字没点到,于是备注就成了‘思延’。
这种备注有种亲昵的意味,不太适合他们这种陌生人刚加上好友的关系。但言牧也懒得再点进好友资料那再改了,想着反正对方也看不见,就先用了来好了,什么时候闲的慌再改。
同意好友之后就自动跳到了会话框,他盯着那个会话框看了几秒,总觉得自己应该主动打个招呼。
他兀自琢磨了好一阵子,最终才在手机键盘上敲下了“前辈你好,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土是土了点,但是胜在真诚。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发来了一串省略号。
言牧:“???”什么情况?这是不高兴了?
难道这资深老教师不喜欢被人叫前辈?不能吧?
而此时另一头被某人硬生生叫老了二十岁的傅思延心情很是复杂的看着手机屏幕,然后郑重其事的决定今晚不再理会这个新同事了。
不明真相的言牧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明白傅思延不高兴的理由——不过也不能排除对方只是单纯的不想理他的可能。
话说这傅老师应该是跟他爸妈差不多辈的吧?听说这个年纪的人都非常注重养生,习惯早睡早起熬不得大夜,那这样倒也说的通。
……在家专心备课的风华正茂的大好青年傅思延突然鼻头一酸,打了一个喷嚏。
秉着这种事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的原则,言牧收了手机,起身往许煜凡房间走去。
“你干嘛去?你要把我一个人抛在客厅独自面对这夺命作业吗——”许煜凡含情脉脉地冲他伸出了尔康手。
言牧:“……”
言牧:“你继续写,我收拾行李。”
许煜凡愣了:“收拾行李干什么?你这么快要搬出去了?找到住处了吗你?还是说准备回外公外婆家?”
言牧一手扶着门框,拣着其中两个问题回答说:“你明天就要正式开学了,我跟你一块儿住既影响你的作息也影响我的作息,为了我们双方的身心健康着想,我还是趁早开溜的好。至于我的住处就不用你关心了,我自有办法。”
“那你说有办法就有办法吧。”许煜凡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这么句,“……其实我也不是很介意让你再住几天的。”
他后面那句话说的声音偏小了些,言牧估计是没听见。
算了,没听见也好。
翌日。
根据全市高中的统一作息,通学生要在早上七点二十分之前到达班级。
一整个暑假没有十点绝不起床的许煜凡在开学这天不得不起了个大早,生物钟还没调过来,整个人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到卫生间洗漱,再梦游似地换上校服,一副生无可恋吾命休矣的惨样。
许煜凡开学第一天也是言牧上班的第一天,但是因为言牧是老师,在不是班主任且没课的情况下倒是没有硬性要求要跟学生一样早到校,所以他可以再睡会儿。
只是许同学起床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实在是让他没办法安稳地睡下去,翻来覆去一阵后也是认命般的起了床,顶着起床气怨念深重地去洗漱。
洗过脸之后整个人清醒多了,起床气也就消了不少。他走回床边,习惯性抓起手机看了一眼,就发现昨天那个疑似生气了的傅老师居然一大清早的给他发了消息。
傅思延:言老师。
傅思延:我这出了点突发情况,早读课和第一节课可能没办法上,早读你去看一下班,第一节课如果我还没回来就安排上自习。
合着是一大早的给他布置任务呢。
言牧龇着牙,打字回复。
——好的。
——不过虽然有点冒昧,但我还是得问一下,你带的是哪个班?
这两条消息一发出去,会话框顶部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言牧颇有耐心的等了一分钟,结果傅思延又给他敲来了一串省略号。
您一串省略号至于敲整整一分钟吗?!
我那原本消的差不多起床气似乎又要冒出来了前辈。
脾气这么怪,那被学生们讨厌而偷走优秀教师栏的照片也情有可原了。
活该!
不过紧接着傅思延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傅思延:我以为你作为副班主任会提前了解自己要协助管理的班级。
言牧无辜地回复:我也想啊,但是没人告诉我。
傅思延那头沉默了一阵,才再次发来消息。
傅思延:高二七班。
傅思延:我接到了通知,你后续的工作安排由我全权负责,之后我到学校了会给你一些关于班级的相关资料还有管理事宜。
傅思延:在此之前,希望你能完成好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
言牧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回了个“好”。
……就是莫名有种自己混的还不如实习教师的感觉。不过这倒是无所谓,他主要是担心以傅思延这坏脾气到时候会不会PUA他。
如果会那可就太不妙了。
殊不知自己的形象已经被言牧脑补的非常冷血恐怖还老气横秋的傅思延此时正在市医院,在值班的急诊科护士的指引下去缴费。
这一切还得从他早上出门时说起。
开学典礼虽然不是今天办,但他作为班主任,得提前到学校监督住宿生的晨读。所以他一大早就开车出了门赶往学校,却没想在半途中遇到了一个倒霉大妈。
没有侮辱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倒霉——这位大妈应该是起一大早走路去菜场买菜,结果在路上被一辆私家车给撞了,肇事司机还特别没公德心地跑路了。
所幸那倒霉大妈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受了点伤。就是不知道她是受伤了站不起来还是觉得委屈在地上不肯起来,坐在大马路上哭天抢地,恨不得把那个缺德司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
巧就巧在那辆肇事逃逸的车正好就开在傅思延的车前面,所以傅思延也算是目击了这场事故。出于人道主义,傅思延把车停到了路边,去查看那位大妈的情况。
“他妈的!真系狗娘养的哎!撞了人不负责……哎哟疼死我了……”倒霉大妈虽伤但还是很彪悍,骂起那个肇事司机来滔滔不绝,甚至每句话都不带重复的,很快就引来了一批路人围观。
“这大妈怎么了?”
“好像是被车给撞了吧。”
“车主呢?不会是那个刚从那辆黑色迈巴赫上下来的帅小伙吧?”
“不是他,那个肇事司机跑路了,那个小伙子应该也是来凑热闹的。”
“那大妈好像受伤了,是不是得送去医院,有没有人上去扶她一下啊,怪可怜的。”
“万一这大妈碰瓷咋办啊?之前不就有类似的事吗?好心救人最后被人讹的家底都要没了的……”
“也是哦,实在不行叫个救护车呗。”
“……”
路人们议论纷纷,吃瓜的有,表示同情的也有,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