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沥完灵丹妙药的弥娅前脚刚踏出医务室的门,就隐约感到卡梅尔和马尔科的磁场透露着些许意味不明的古怪:他们在不甘示弱互相对视,不,更贴切点形容像在对弈、在较劲。她手无寸铁尴尬夹在中间,被两人近乎嘣嚓出火星的激烈交锋直接秒成灰尘,骨渣都不剩。
无论从团队角度还是从个人角度来分析都没理由产生冲突的两人,抽丝剥茧往深层追溯,彼此应该是更加友好的关系。世人皆知一番队的马尔科跟二番队的艾斯情同手足,一起出生入死过多回,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所以他俩到底……
女孩适时的出现令俩人的脸色稍有缓解,都默契换上了一副慈眉善目的脸孔迎接她,三人笙磬同音找被丢下的艾斯塔莎汇合。弥娅思前想后还是释怀不下,须臾向卡梅尔投掷忧愁的眼色,见微知著的卡梅尔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屈尊攀附马尔科的手肘诚恳致歉,“马尔科队长,恕小女子僭越插手您的私事,很抱歉造成您的困扰。还请您明鉴,小女子撩拨她绝非本意,纯属船到桥头趁风使柁。只不过想助您一臂之力,好助您提早收服她。”
其实,游目骋怀的马尔科并没有生气,相反察觉到塔莎不爽的气息还有点沾沾自喜,万年岿然不动的冰山望穿秋水终是融化了一角。虽说卡梅尔的举措偏激了些,但她的推波助澜相当合他意。只是作为一个女人而言,卡梅尔太过圆滑也太过机敏,料事如神慧心妙舌几乎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确认过眼神,是身经百战的他欣赏不来的类型,也是初生牛犊的艾斯应付不了的角色。如果说塔莎是高智商的佼佼者,那她绝对担当得起高情商的先驱者。
一码归一码,不生气归不生气,却难免对她心生芥蒂。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是个有先见之明的人,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不湿鞋他早把鞋扔河里了。马有失蹄,人有失足,正如完成千百个刺杀任务无一失败记录的女刺客,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栽在海贼的手里。如今被被他剥夺了自由插翅也难逃,成为他的笼中鸟,他的所有物。海贼的本质就是强取豪夺,他身为海贼自然也不例外,实至名归。卡梅尔若不懂收敛,恐怕将来有一天迟早也会弄巧成拙自食恶果。
而他的预言,一向准得可怕,一语道破天机,比所谓女人的第六感还精准。
“没事,都是自家人,卡梅尔小姐不必见外,你的用意我明白的喂。你不仅别具慧眼,且古道热肠,美貌与智慧并存的优秀女性在当今时代可不多见,有你加入二番队也是他们那帮臭小子的福气。跟你相比我们塔莎像个巨婴,她从小到大没有朋友,不懂礼貌,不通感情,不会交际,麻烦你俩一会多关照了喂。”
弥娅竖起耳朵听着他俩的对话有些惝恍迷离,稍微动点脑筋就知晓是卡梅尔没把阿帕森的忠告当回事,自作主张对那名女杀手进行了挑衅。马尔科队长的人她也敢肆无忌惮,岂不等同在太岁爷头上动土,服了她走到哪都不改爱瞎凑热闹的本性。
依照马尔科队长所言,塔莎小姐没有朋友一定很孤单吧。回想起在长廊初遇塔莎的场景:轻若鸿毛站在马尔科的身后,冷若冰霜的神情外加冷漠无情的目光,好像对周遭一切都满不在乎的疏离漠然。好像刻意在内心周围筑起一道高墙,不让人接近刺探,更不让人趁虚而入。
纤尘不染的女孩不知道杀手的世界是怎样的,或许是她终生也无法触及的黑色时空,或许比海贼的世界还要血腥癫狂。她唯一知道的是,一路走来塔莎遍体鳞伤身心俱疲,躯体布满豁口疮疤满目疮痍。
杀手必须摈弃七情六欲,刀尖起舞的杀手若生情便等同有了致命的弱点,人的躯干若没有思想感情填充,那就只能沦为一摊行尸走肉。灵魂找不到归宿,永远漫无目的游荡在没有希望的坟茔。她扪心自问不想花样年华的塔莎堕落,相信马尔科也不想,因此才破例把暗世界的她收纳一番队悬崖勒马。如果对方不嫌弃,她心甘与之交好,情愿尝试所有途径传达自己的心意。
见多识广的马尔科果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跟她一个弱女子计较,随他抵达舱外余光第一时间就精确恣睢到塔莎的身影,还是一如既往地面瘫。卡梅尔倒想领教下顶尖杀手的这份镇定自若能维持多久,她心生一计,笑容可掬搭上他的肩膀矫揉造作道:“没问题,马尔科队长,您放心交给我,我一定不负所托!”
他说不必见外明显是班门弄斧的客套话,这女人还真就一点都不见外,故作亲昵跟他在塔莎眼皮底下玩起肢体接触的把戏。果不其然被一股始料未及的杀气笼罩,愁肠百结的马尔科即刻利落挥开卡梅尔的手并小声提醒她:“我说,卡梅尔小姐,你不会是真的想被剁成泥吧?”
“那可不想,我一个玩嘴的人,怎么跟一个耍刀的人斗?”卡梅尔当然也感到面露凶光的塔莎恨不得把她扒皮抽筋,适当与马尔科错开距离,争分夺秒蹦到艾斯的面前,演绎灿烂辉煌的笑容向他汇报:“帅小伙,让你久等咯!小娅已经上完药啦!”
马尔科心想她还挺有自知之明,明知自己只有嘴皮功夫厉害,还老是若无其事招惹身为武斗派的塔莎,就真不怕引火焚身。转身望向心不在焉的女孩,抚摸她的脑袋欣慰感慨道:“小娅,年纪最小的你反而是最靠谱的。我派给你一个任务,到祖玛后你可要把你的朋友看好了,我也会看好我这边的巨婴,千万,千万别给她俩单独相处!”
女孩对他们成人之间的风流事还处于懵懂阶段,说实话她都分不清马尔科跟塔莎的关系,好像不是单纯的上司和下属。她也搞不清卡梅尔跟塔莎为何如此剑拔弩张,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见她如堕五里雾的迷茫神态,马尔科惆怅叹了口气直摇头,心想烂漫天真的她可能还不能参透其中的奥秘。年幼就百折不挠出海闯荡是不假,归根究底还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显然和满腹心机的卡梅尔截然不同,环肥燕瘦的两人能结成相依为命的朋友也是奇闻。
只要塔莎想,就能在三秒内切开卡梅尔的颈动脉,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马尔科郑重其事紧握她的双手,再三严肃嘱咐道:“小娅,你不用想缘由,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反正你记住,务必别留有她们单独相处的机会就行!好吗?”
“好的,知道了。”弥娅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毕竟能让他一个大人物如此重视。她不敢怠慢半分,赶紧回应他。
在等女孩换药的期间艾斯急忙吃了点东西,吃饱好上路,再说他可不想跟冰块待一起,纵使他热火朝天对方照样是雷打不动的麻木不仁。卡梅尔向艾斯打过照面后,自来熟伸出魔爪在塔莎的眼前晃了晃,主动用相当欠揍的语气吸引她的注意,“你好,刺客小姐,我是话痨卡梅尔,请多指教,很高兴认识你!”
塔莎有一瞬想把她的五根指关节尽数折断,要不是念在她是那个小女孩的朋友,自己真能破戒动手削了她。朋友,究竟是怎样的概念,百思不得其解。朋友是纯香的鲜蜜、是上口的茶水、是谈笑风声的窗口、是心灵的交融、是诚恳的再现、是本色的赞赏亦是最真的祝福,不曾拥有的人谈何悟解。通过调整呼吸极力压抑心中蹿腾的杀气,皮笑肉不笑回敬她:“嗯,塔莎。”
莫比迪克号及附船停泊在祖玛五公里开外的海域,白胡子海贼团阵仗如此浩大,想必等会海军或赏金猎人就能收到小道消息接踵而至,至于结局不言而喻被他们打得抱头鼠窜。当两个番队的人员做好万全准备后,便分别搭乘两艘快艇驶向岛屿,快艇向前滑去时轻盈得如同一只掠水的水燕儿,艇尾在流光溢彩的海面上炸开了一朵朵白莲花。
艾斯队分配的六人纯属打酱油组,吃喝玩乐体验当地风情顺便陪同女士逛街,而另外几十人均为苦力搬运组,身负购置物料和查探地形的任务。另一边的壮汉们陆续朝三对“情侣”投来羡慕的眼神,暗中酝酿着仰天长啸的冲动。
平心而论此次两位队长偏心得离谱,将重男轻女的恶俗执行到了极致,以前不管任何活都是亲力亲为不推辞,绝不因身居高位就居功自傲,现有美女相伴就分道扬镳决然抛弃了他们。询问的时候马尔科队长轻描淡写回了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他们对队长兵分两路的安排再累也没有怨言,但是看到阿帕森得意的脸就咽不下这口气。
也许人生就是一场旅行,走过的山水,都是风景尝过的欢愉。掬一抹禅意入墨,以风的洒脱笑看沧桑;以云的飘逸轻盈过往;用淡泊写意余生;用安然葱茏时光。透过指间的陆离光阴,淡赏流年烟火,细品岁月静好。
弥娅稳坐船艇中惬意痴赏着碧蓝的海水,在阳光照射下,水面波光粼粼,祖玛毫无疑问是她与艾斯共同旅行的第一站,到现在都像抽象的南柯一梦毫无实感。她阖上眼醉生梦死,任海风拂面,拂去心中的躁动,抚平心灵的跌宕,只留余一丝微波在心头荡漾。她的心随风飘扬,飘向那无边的彼岸,过往成了云烟,云烟成了尘埃。
海浪轻柔卷过船艇两侧,带动波波细碎涟漪。尚存孩童心性的她再次睁开眼时充满狡黠的调皮笑意,鬼祟向海里捞舀起一掌咸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就往卡梅尔身上泼,瞅自己偷袭成功按捺不住捧腹发出阴谋得逞的笑声。
“好啊!你个臭丫头胆肥了!敢玩偷袭,看姐不收拾你!”好久没和弥娅玩水了,打水仗可是卡梅尔的强项,她不服输撸起袖子拨动水面挥起一阵潮流朝女孩洒去。全然不顾防晒还是妆容等细节,全部见鬼去吧!
“梅姐你赖皮,欺负我只能用一只手!”女孩将受伤的右手藏在背后,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噘嘴嗔怪的表情又可爱又可怜,瓜子脸鼓成略显婴儿肥的包子脸。惹来旁观的艾斯与马尔科哄堂大笑,这倒霉娃滋事的时候没想过自己另一只手挂彩了吗?
“怎么样?气不气?不服气找你的靠山小队长帮你呗!我一挑二也不在话下!”卡梅尔提议她找人帮忙时特地嘚瑟停顿了一秒,紧接着继续阴阳怪气乘胜追击道:“可惜他力不从心呢,恶魔果实能力者不能碰海水呀,只好在精神上支持你了,哈哈哈哈!少女,觉悟吧!”
船内原本鸦雀无声的氛围顿时热闹起来,她们的银铃笑声融进浪涛声忽近忽远,欢声笑语在海面上连绵不绝。艾斯含情脉脉凝望寻欢作乐戏水的女孩,不想打扰她的兴致,于是安静地守护着她。看她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畅快,他身心都得到了洗涤,不愧是值得他倾尽一生去守护的笑颜。那童心未泯的纯真无邪同样引来最后一排的塔莎瞩目,她的灵魂恍如也得到了救赎。
马尔科会心一笑,还好有这个小天使在,快乐是会传染的,相信塔莎空虚的心境或多或少也在跟着改变,尽管目前还是一脸淡如菊的模样。难怪她跟艾斯站一起有种金童玉女的既视感,皆因他们都有感染人心的神奇力量。
她们笑着闹着互相马不停蹄朝对方的方向泼水,浑身湿透却畅快淋漓。急坏了的阿帕森很想加入她们,但是两位能力者队长没发话,他就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安分守己当个观众眼巴巴看着。
海盗不爱走寻常路,她俩一直忘我喧闹到快艇停岸才后知后觉,船未停在港口而是停在了一片沙滩边。沙滩是自然的杰作,粉末般的质感使人陶醉,洁白的浪花不断拍打着海岸线,犹如奏乐般悦耳动听。艾斯打头阵跃入仿佛黄金铺就的细沙上,细软的沙粒在脚底板流动的触感如踩踏海绵,然后他扶水灵灵如出水芙蓉的女孩下船。
白色的连衣裙一旦浸水后就会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她一门心思光顾着泼水玩耍,不料结束后衣裙吸饱了水,导致里层的内衣及凹凸轮廓一览无遗,能轻易窥探到女孩破茧成蝶逐渐蜕变为女人的过程轨迹。女性曼妙的身材仿佛一首动人的诗篇,胸部骄傲挺拔,腰肢如春柳的嫩芽倾诉着柔韧和优雅。匀称的曲线搭配娇美的容颜,一颦一笑都挥洒着青春的生机与活力。
没几两肉的少女居然意外挺有料,艾斯惊鸿一瞥就莫名联想到怒放的牡丹,散发着诱人梦寐的馥郁芳香。他是风华正茂血气方盛的成年男性没错,理应怦然心动垂涎欲滴才符合当前春光无限好的景象,但与此同时他固然也持有正人君子的品格不容争辩。立马移开视线坚决不多看两眼,心如止水对女孩的娇躯毫无欲望也不感兴趣。
艾斯给自己对小娅的权力简单归纳为:他可以倾慕她的脸蛋,可以赞赏她的头发,可以钟情她的性格,可以贪恋她的灵魂。唯独不可以觊觎她的肉體,那是对她的侮辱和亵渎。他向来就不是个愚昧肤浅的人,虽然外在美能给她加分,她的内在美却是永垂不朽的魅力。它流淌在她的血液中,镶嵌在她的骨髓里,远超过表面的靓丽,是她心灵最纯粹的闪光——令他心驰神往以至于欲罢不能。
他不在乎她的外表是不假,可他不情愿他的小娅被别的异性看光。在阿帕森和马尔科下船前,抢先一步褪下自己的短袖衬衫给她披上,似曾相识的绅士举动早在昨天中午就表演过了,今天他不介意再重温一次。经过他歪头反复确认,男士衬衫足以盖住她的大腿,一副仙风道骨人小鬼大的架势。然而仅披上还嫌不够,从下而上亲自把所有的纽扣一本正经扣好。
像玩具任由艾斯摆布默不作声,弥娅不是不能理解对方忽然体贴的原因,都怪她顽皮贪玩把形象抛掷脑后,连他也不忍直视估计是临近走光的窘迫情形。衬衫紧贴肌肤为她带来踏实的心安感,质地如丝般滑爽仿佛轻抚着晨露,低头轻嗅是似朝阳似暖春的熟悉味道。
微笑对他表示谢意,但人生地不熟的他裸着半身露着纹身总不合适。她寻思如何找借口把衬衣还给他,恰巧马尔科也心有灵犀觉得不妥,“艾斯老弟,走过沙滩就到城镇了喂!你忘了我们身上刻有老爹的标志?你脱衣赤膊岂不昭告天下海贼进城了?”
年轻人的脚程快如疾风,沿顺沙滩没走过几步就听见若隐若现热闹的嘈杂声,众人依稀能够瞄到不远处各式错落有致的楼宇。奈何艾斯想低调行动,更想保护好小娅,象征高情商的卡梅尔出面打圆场,“稍安勿躁,马尔科队长,帅小伙也是怕体弱的小娅感冒。等下咱们先找个服装店,本来我们俩玩过水后也需要换新衣服。”
祖玛——深藏在历史的长河中,装载了深沉神秘的色彩。穿出沙滩,越过林荫,首当其冲映入拜访者眼帘的是顶天立地的城墙,古城如画,古韵犹存,每一砖每一瓦都诉说着千年的传奇。夯实厚重的城门形同巨大的钢铁巨兽,屹立不倒看守着城内的安宁和谐。即使是博学多闻的马尔科也不禁驻足感慨,斑驳的城墙饱经风霜依然坚固如山,他清晰感受到古代先人设计它的思路与智慧。
貌似是来者不拒的国家,宏伟城门前没有安置盘问的守卫士兵,但核心的王国在岛中央,这仅是边境的最初关卡,倒是便宜了他们轻松踏进祖玛的地皮。此条街道的建筑保持着传统的风格,地面铺满了青石板,街道两旁是飞檐翘角的房榻。商贩的叫卖声、手工艺人的敲打声,交织成一首欢快的交响曲,呈现出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
“报告队长,我们现处所在地是外围的亚力克小镇,比较偏僻但五脏俱全。您们往远瞧,高楼大厦都聚集在城中,不过正好咱们要买衣服,您看是否先解决一下着装的问题?”阿帕森拿出地图,一丝不苟比照他们现在的位置。闻言,马尔科跟艾斯点头默许。
一行人漫步在亚力克的街头巷尾,仿佛置身于一个遥远的神话时代,弥漫着古色古香的浓厚气氛。眼尖的卡梅尔在琳琅满目的商铺中迅速就找到了华贵的服装店,她不含糊拉着女孩兴高采烈地迈进店里,不忘回头示意女刺客一起来,塔莎在原地翻了个白眼完全不领情。一贯吹毛求疵的女人此时也入乡随俗参照当地人的喜好选择其衣,终究在眼花缭乱的服饰里敲定两件粉色的裙子,一样的款式两人套上后像姐妹装,只是型号不同。
卡梅尔随便挑了件绿汗衫丢给门外等待的男人,充当冤大头的马尔科自觉进去付账,而女孩趁他不在悄然靠近塔莎的身边,鼓足勇气举起了手中的袋子,“塔莎小姐,这是你的份……”
塔莎垂眼就见一双细弱的手腕拎着精致的礼袋,无功不受禄,刚打算不拖泥带水拒绝,再抬眼却是女孩洋溢着期待的眸瞳。对方的胳膊因悬空滞留而开始轻颤抖动,但始终没有放弃退缩,她坚不可摧的心墙不可遏制传来悉数崩塌的声音,走火入魔般伸手接过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