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落其实并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
被打断的里斯一下子有些尴尬，但不得不硬着头皮说：“国王希望与您再次缔结古老契约。”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害臊。
古老契约是想结就结的吗？如果是，那就不可能只有一个龙王家族了。
“哼。”苏羽落嗤笑一声。
奥斯特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但碍于里斯眼神的不断示意，还是没有发作，也没有出声。
“你当古老契约是什么？想结就结？”
果然。
里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了解的只是之前的洛.菲尔卓科，从见过她的人对她的描述里建立起对她的印象，只是一个木讷甚至有些呆板的人，甚至没有什么长处。
后来洛.菲尔卓科因为受伤难愈变成了傻子。
而现在的洛.菲尔卓科不仅没有痴傻，反而变得嘴尖牙利，难道之前她都是装出来的吗？就为了等到有龙供她驯服的时候？
里斯感到自己的手脚一片冰凉。
“我可以接受你们为之前的冒犯而道歉，但我不会重新和德雷弗德缔结古老契约。”苏羽落抚摸着手上的魔法戒指，空洞的眼珠机械地转动着。
“我猜你们来的目的可不只是为了道歉。不……我想想，没有龙的龙王还能叫什么龙王……所以你们还是来要龙的。我可以让那么一两个龙王家族的人获得御龙的机会，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把龙租给你们，可惜，问题……还在古老契约上。”
古老契约……初代国王在龙倌和龙的帮助下击败了三位领主并建立了最初的王国后，为了感激龙倌而与龙倌签订的契约。
其中包括龙王与龙倌家族平等，修建龙穴，赠与龙倌公爵爵位及龙穴丘封地，给予龙倌及龙生活所用所需为供奉等。
等等，供奉？
里斯突然明白了什么：“您的意思是……”
“拜你们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骑士的福，我的眼睛在高烧中瞎了，没有办法做大部分的精细活，光是照顾龙就已经耗费了我大部分精力，我需要一个人照顾我，如果奥斯塔斯真的有诚心的话，就把他的女儿送过来服侍我，并且你们每从我这里驯服一条龙，就要支付相应的费用……嗯……具体的费用包括哪些，等我们有了龙再告诉你们。”
“呃……”
里斯和奥斯特对视了一眼。
里斯眼神里有些顾虑，而奥斯特则满不在乎地对他点头。
两个王子的想法其实是一致的。
他们两个现在是奥斯塔斯国王的顺位继承人，如果国王去世，且他们没有因故死去的话，继承王位的只会是他们其中之一。
公主长大后总要嫁到其他家族联姻，而如果现在就能拉拢一位强大助力的话，倒也算是人尽其用。
但问题，也就是里斯担忧的是，国王的婚生女只有瓦蕾耶公主，今年十一岁，年龄太小了。
而且瓦蕾耶养尊处优，肯定不会同意去服侍一位在她眼里看来脏兮兮而且没有教养的龙倌。
嗯……只说了是国王的女儿……
里斯想到了瓦莱莉安，既然龙倌没说是婚生女还是私生女，那把瓦莱莉安送去也可以吧？
他抿了一口酒：“这……我需要回去和国王谈谈。”
“静候佳音。”
苏羽落没有起身送客，静静地看着两位王子和骑士们在小地图上越走越远。
等了一会儿，她听见了脚步声。
“唧！”是寂暗无声的叫声。
谈话的时候瓦莱莉安一直在建筑群的塔楼上望风，看到一行人走出建筑群，她才溜下来，直接去找苏羽落。
小小龙直接从瓦莱莉安的怀里跳下来，迅速爬到苏羽落脚边，爪爪扒住她的腿，迅速跳上去在她腿上盘成一个龙饼。
“里斯跟你说了什么？”瓦莱莉安问道。
苏羽落一边把小小龙翻过来给它挠痒痒，一边回答她：“他说他代表国王来给我道歉。”
“嗯。”
“想要重新缔结古老契约。”
“你肯定不会同意。”
“我没有同意，所以他又说龙王家族想要龙……”
“你狠狠敲了他们一笔？”
“不，只是租用使用权而已，除了租金之外，还要支付额外的费用，比如龙食和那些孩子的照顾费，停泊费之类的。嗯，但你别指望我因此能宽限你的期限，你支付给我的钱，我会用来养我自己的孩子们。此外，我还提了一个要求……”
苏羽落逐渐幸灾乐祸的语气让瓦莱莉安有不好的预感，她拿起酒杯，试图掩盖自己的不安。
“我说，如果龙王想要龙，那就拿出诚意来，把他的女儿送过来服侍我。”
“噗——”
“咳咳，你故意的是不是？奥斯塔斯不可能把自己的婚生女送过来，被送过来的肯定是我。”
“无论是哪个，我都不亏。而且，如果你被送过来做我的侍从，不是正好吗？”
苏羽落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她擦擦嘴。
“这样我们那些小偷小摸的秘密交易就不容易被人发现了，我亲爱的私生女小姐。”
明明是只有两个人在的场合却还要把声音放低，瓦莱莉安瞄了她一眼，把手帕折起来放进怀里：“手帕我会洗好还给你的。”
“沾上酒了就很难洗了吧。”
“也是。”
“那就别管手帕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今天你先回去，如果明天奥斯塔斯国王把你派给我当侍从，那么，请给梅丽莎.贝赫里特写一封信，里面该写什么，你知道的。”
……
第二日，里斯果然找到了瓦莱莉安。
“父亲需要你去龙穴丘……去服侍那位龙倌公爵的生活起居。虽然这件事很对不起你，但是我们真的很需要她的帮助。”
“这件事……”瓦莱莉安虽然昨天就知道了，但还是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你母亲也知道。”里斯补充道，实际上他并没有通知父亲的那个情妇。
“她同意了？”瓦莱莉安眼圈红了，好像马上要哭出来，当然，是装的。
“同意了。”里斯点头。
骗子。瓦莱莉安心里想着，原主的母亲性格软弱，只敢对自己的女儿发脾气，但是在他人面前又能仰仗着自己的女儿。
这样的人，怎么会同意自己的女儿离开自己身边呢？
“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事不宜迟，已经为你备了一匹马，还有一些生活用的东西，装了三辆马车。”
“好吧。但我还有些东西要带上。”
写好了信让信鸽送给梅丽莎.贝赫里特，瓦莱莉安把自己还在静置的肥皂带上了，也没有忘记找一个信得过的侍女每日少量地将红草茶加进给诗伦妮的葡萄酒里。
护送队伍的是那天带着五个孩子去龙穴的安格玛爵士和五名骑士。
骑上马的时候，瓦莱莉安听见城堡的塔楼上有人在喊自己，带着哭腔。
“瓦莱塔！”
瓦莱莉安回头，是母亲诗伦妮。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孕育了这副身躯的人，回过头，牵动缰绳：“我们走吧。”
城堡的门缓缓打开，一行人打马前行。
懦弱的诗伦妮，她一生中最勇敢的时候是抱着女儿拦下那位骑士，并哭诉着说这个孩子是国王的私生女。
她只是想让自己和女儿过上比沟鼠稍好一些的日子，可没想到好日子反倒葬送了女儿的性命。
瓦莱莉安摸着自己的胸口，这具躯壳里已经住进了另一个灵魂。
……
“哦……这就是国王的女儿？”
龙倌苏羽落毫不客气地直接上手，捏了捏瓦莱莉安的胳膊。
“不错，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至少她的胳膊不像是水边的芦苇杆那样一折就断。”
龙倌力气原来这么大的吗？也对，能够背起石头一样的幼龙，肯定不可能是什么羸弱之人。
瓦莱莉安“嘶”了一声，握住自己的手臂：“公爵，你弄疼我了。”
“对不起我的公主小姐，但这里可不是黑石堡。”
苏羽落嗤笑一声，对着安格玛爵士说：“东西和人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虽然面对龙倌随意差遣似的态度不满，但对方毕竟是一位公爵，只得带着护送的人，打马走了。
马车上的马也被解下来骑走，只剩下瓦莱莉安的那匹深骝色马。
瓦莱莉安想了想，还是决定让这匹马回去。
“走吧，不用演了。”
苏羽落向瓦莱莉安伸出了手。
瓦莱莉安想了想，狠狠地在上面打了一下。
“这是为了报复你又一次算计我。”
“我哪有。”苏羽落一边摸着楼梯往下走，一边举起点燃的火壶龙杖照明，“别忘了，你是个私生女。私生女本来连给贵族做侍从的资格都没有。”
瓦莱莉安知道这位龙倌在帮助自己，哼了一声：“我已经给梅丽莎少公爵送去了信。”
“一旦我们谈妥，我亲爱的私生女，公主，及龙穴丘公爵侍从小姐，我将封你为骑士。当然，是没有封地的那种。但是，嗯，我会暂时给予你辅助我打理领地的权利。”
瓦莱莉安朝她翻了个白眼：“原来你招我来真的是做苦力的。”
“我们一起做饭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我确实需要一个至少能做到服侍我的好帮手。”
“切。”
“相信我们以后会相处得很愉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