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姑娘闻言后轻叹了一口气。
她出身平民，虽然从小就进入戏班子练习的缘故，使得她倒不至于身娇力弱，甚至还能打上几套拳，但是始终与“名门正派”“大家闺秀”不沾边。
江湖的凶险，她也是没少听吴晓讲过，一个个都在刀口下讨生活，没有过硬的背景靠山，没有过硬的实力，身处其中，保全自身也艰难。
而净尘门作为武林正派，历来讨伐的邪门魔道多了，招惹的仇家、结下的梁子也多，就算是吴沉尘允了他俩的婚事，宋姑娘是也处于一个危险的环境之中——她自然不会愿意从此就困在净尘门之中当少奶奶，她的心愿，是和吴晓一同游历，看遍人间繁华。
“那你保护好她就好啦？”这时，五师兄端着两盘荷花酥回来，摆在了桌上，在大师兄惊讶的目光下，嘿嘿一笑：“厉不厉害？我靠嘴甜夸人家厨师夸来的！知道你喜欢吃，不用太感谢小爷。”
“厉害了我的小五爷。”大师兄点了点头，然后随手把一盘递给吴晓和宋姑娘。
“我自然是这么想的。”吴晓接过盘子，却又叹了口气，“所以问题还是在我爹……或许还有其他同门，他们不会允许净尘门掌门未来的继承人，配偶是个武功平平的普通人。”
“……这是哥你找对象还是他们找对象啊。”五师兄感慨地。
“那要是你，你会怎么办？”吴晓看向大师兄，“要是，你喜欢的人是魔教的人，怎么办？”
“……”大师兄闻言后，沉默了片刻，“呃，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只是说一种可能啊——就是，绿苑未来的掌门其实是清流？”
——我从他的话里提取出来了一个信息：关他什么事。
“清流妹妹……我印象中，她大抵就是我爹所喜欢的，名门正派大家闺秀的模样。”
“那当然！”五师兄似乎是什么关键词捕捉器一样，别人一提到大师姐，就自动触发了他那一双星星眼，“我姐特别特别好，温柔善良优雅端庄，没有人不喜欢她——嘿嘿，宋姑娘看起来也很端庄优雅嘛，吴叔叔会喜欢的。”
“可是，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又怎么能跟名门正派的大小姐比呢？而且，听你们这么说，还是未来掌门的接班人。”宋姑娘摇了摇头。
“没关系，清流平时也不打人的，她平等地爱任何人。”大师兄从一个奇怪的切入点尝试安慰地。
五师兄：“不像你，平等地打任何人。”
大师兄：“嗯，不像我，平等地……小五爷您刚刚说啥？”
五师兄吐了吐舌头：“略！”
这兄弟俩一来二往的，倒是把吴晓和宋姑娘都逗乐了。
我们也就趁着这个时候，向他们传递了师父的邀约——“兴许，你们可以来绛湖一趟，我们好好叙叙旧？到时候，清流也会来。”
但两人眼神交流了片刻后，略显退缩之意。
“我爹说，叔叔年少的时候也是嫉恶如仇，对名门正派的执念也大……我想，我和伊伊之间的事，还是先不要让他们知道为好。”
“好啦，不说这些伤心事啦，吃完饭，我们上哪玩？”随后，宋姑娘就挽着他的手臂，笑意盈盈地，“和几位朋友一起去打牌好不好？”
一副得过且过，自知时日无多，及时行乐的模样……
之后，我们在一处棋牌馆里玩了一下午。
那是一个非常热闹的馆子，就开在吴晓的武馆不远的地方，进去就是阵阵搓叶子戏的声音，还有啪啪啪的下棋声。
场地里有开放的四张桌子，以及馆里独立的房间，中央的柜台里可以拿饮品和小吃。
宋姑娘非常喜欢热闹的氛围，直接选了外面的一张大圆桌子，就折起衣袖，纤细的手就搓起上面的棋牌来，而吴晓也轻车熟路地捧来了一桌吃食，找来了一旁还没加入游戏的路人，拼了一大桌人。
“宋老板大气！”看得出来，不少人还是她的粉丝，现场的气氛一度非常活跃。
而被朋友们捧着的宋老板在又拿下一局比赛后，笑容灿烂，小脸上红扑扑的，一双粉色衣袖都折了起来，双手使劲摇晃着一坛酒，然后给大家倒上，“嘻嘻，大家真给面子，我又赢啦！”
那是加了橙汁的，被她誉为“宋式特调酒”的饮品，倒进碗中，一股清香。
我不喝酒，她转眼就又拿了两杯果汁，给我特调了一杯来——“嘻嘻，谢谢弟弟这么给面子，喂了我这么多把牌。”
我：“……不客气。”
其实我只是单纯的菜，好几次扔的牌恰好就是她胡牌缺的那张。
相比起宋伊伊，吴晓倒是没那么厉害，本来五师兄输给宋伊伊的许多银两，全仰仗吴晓略显笨拙的牌技赢回来，维持一个收支平衡。
但他仍是看着宋伊伊赢牌傻乐。
有时候我在想，宋姑娘是戏班子的著名花旦，拥有一批忠实的观众，牌技超群，在某种方面上，其实也是非常优秀得让人仰望的姑娘。
只是，或许她属于市井，而不属于注重出身的名门正派，所以不为吴掌门所接受。
“但是，为什么不能呢？”——大师兄坐在我旁边，轻声地说，但在察觉我的目光后，又笑着摇了摇头，道是没有为这俩人的爱情感慨过，就当他喝多了。
但我方才见他喝的也不过是果茶。
“看起来，他们在这里是真的很开心。”他托着腮，看向仍在桌上游戏的两人。
此时的宋姑娘又赢了一局游戏，笑嘻嘻地拱手说着“承让承让，大家这么给面子呀？”，而吴晓又笑着给她端来了一碟小酥肉零食。
接而，她一把搂过吴晓的脖子，就往他脸上亲了一下。
在一众朋友的喝彩声中，吴晓俊朗的脸庞上印上了一个红艳的唇印。
吴晓顿时就咧开嘴傻笑起来，眼眸里闪闪发光的。
只是后来，他喝了几杯果酒，走到大师兄身旁，有些伤感地轻声说了句：“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我不是净尘门的掌门接班人就好了。连愈，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大师兄看向了对方那双略带悲伤的眼眸后，那人却又笑了起来，“没事，我自己的事情，本就不该麻烦你们费心。不要在意……唔，明天早上带弟弟们来我的武馆里玩玩吧？”
“啊？好。”
随后，吴晓就走开了，他过去挽起宋姑娘的手，为她缠绕上一圈鲜花编制的手绳，叶片一缕一缕编织成麻花圈。
大师兄的眉头也当场拧成了麻花。
我见状，去拿来了一杯果汁，递给他——这时，五师兄也拿了盘零食过来，有些惊讶地跟我们说：“你们怎么这么安静啊？不去玩？”
“嗯……累了。”大师兄说。
“诶，哥我跟你说——”忽然，五师兄的语气一沉，把手里的东西放桌上后，就揽过我们的肩膀，压低声音地：“我刚刚看到个人，就在这儿，好像是隔壁哪一桌的，我觉得有些眼熟。”
说着，他示意般地扭了扭脖子，目光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桌。
“什么人？”大师兄惊讶地就仰起脖子要起身去张望——
然后被五师兄一把摁了回来：“我靠，你反应别这么大，又不是你老情人。”
“不是老情人，说给我听干啥？”
“你有兴趣的话，或许能成为新情人。”五师兄说，“但是我觉得他可能不符合您老的审美，是个胖胖的中年大叔，我刚刚瞥见他手臂上有个纹身，看着眼熟，好像是之前打过架的。”
“啊，那确实没兴趣。”
“我就说吧。”
不是，你们到底在讨论些什么东西？这是什么神奇的讨论方向吗？
不过更让我觉得神奇的是，两个人的话题到这里就真的终止了——因为五师兄实在回忆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那个人。
或许真的不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