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了?谁尿了?
梅浅回过神,定睛看着那个尿了裤子的混混。
噗通。
还没反应过来,对方直直跪在那滩尿上,牙齿都在打颤。
梅浅望着混混,被口罩遮住的半张脸看不出什么表情。
“……”
气氛古怪。
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明明是夏天却感觉背后贴着一块冰,后脖颈拂过阵阵寒气。
那个女人不走,他们不敢挪动半分。
见鬼!真tm见鬼了!
他们绷直后背,阴冷和黑暗把内心的恐惧逐渐放大,让腿开始发软。
大概过了几秒。
梅浅收回视线,在众人恐惧的注视中离去,背影不带任何感情。
人字拖摩擦地面发出轻声,那步伐不快不慢。
直到那抹身影远去,小混混们这才松了口气,背上和额头全是冷汗。
另一边,躲在角落的女人也哆嗦着手收起手机,乘着小混混没反应过来匆匆离去。
……
装完逼的梅浅走了很远才加快脚步,一股凉风围绕着身躯,让她感觉不到半点炎热。
梅浅知道自己今天的行为有多怪。从早上开始,她就感觉很冷,脖子上很重,食量暴增不说,还吓尿了小混混。
这一切都指向洋馆,从离开那里开始——
她集中精神思考中,身体却不受控制,脚下一个趔趄,眼看着就要摔倒。但就在一瞬,背后有只手拽住了她的领子,成功稳住重心。
她转身去看,身后并没有人。
这里距离洋楼已经很近了,晚上没有什么人敢来,静的很。
梅浅扶了扶眼镜框,拉下口罩吸了口凉气,默默走在回去的路上。
又是糟糕的一天。
她的人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倒霉起来。
或许是她父母死的那天。
自那以后,她变成了一个奇怪存在。有人说她命不好,所以父母跟着倒霉,是她害死了这两个人。有些话伴随着她长大,直到她去了更远的地方。
但她也不是一无所有,就比如她爷爷奶奶是很好的人,老人生时给予了她许多温暖。
“唉。”
一声轻叹被风吹散。
回到洋馆,梅浅正打算掏钥匙,结果大门外堆满了搬家的东西。
早该想到的。
梅浅有些头疼,眼底露出几丝难色。
这栋房子是当地有名的鬼宅,平常有人路过都要绕道走,就算搬家师傅不怕鬼,可这里死了那么多人,名头也太晦气了。
这些箱子还有洗衣机之类的都太重了,她一个人也抬不动。早知道这样,她在搬家前就该给师傅包几个红包。
这些大物件暂且放在一边,就说其他零零散散的小东西收拾起来也够麻烦的了。搬东西是一件事,明天让人进洋楼装网线也是一件。
明天,她到底要去哪里找人搬这些东西进去?
一直没有电和网的话,那还不如杀了她。
梅浅头都大了,张望了好一会,勉强移开几样东西进去。
打开洋楼的门,一股裹挟着木头味儿的凉意扑面而来,里面跟开了十几度的空调一样。
她打了个哆嗦,掏出手机照明。
大厅里的东西纹丝未动,静的可怕,没有半点生气,白布之下仿佛躲藏着什么。
梅浅淡淡扫了一圈又提着袋子出去了。
今晚有月光,她找到自己的小圆凳,边撕面包边看手机。
登录还没有被爆破的账号,列表中一个黑色头像,备注【任之】的人发了一条消息:
「爷爷病情加重,明天来医院。」
内容简短,没有废话。
梅浅盯着这行字,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小时候她在外公家住过一段时间,之后来往次数很少,任之是她表哥,性格算几个表兄弟里最沉稳可靠的,既然这个人突然联系上她,那也证明外公的病情确实很严重了……
手机微微震动。
knife:理理在吗吗吗~~
上线不久,金悦又跑来作妖了。
梅浅差点忘了,这个号也加了金悦。
knife:事情考虑好了吗?
梅浅继续吃着面包,看这戏精表演。
knife自问自答:啊,对啦!其实你加不加都没关系的!因为我可以替代了哦,真是太谢谢你的指点和录屏了!
金悦这副嘴脸梅浅这段时间已经看够,不得不说这个人擅长诛心。可她实在想不通,金悦为什么要做这么恶臭的事,明明这个人画画不差。
knife:你自闭了吗?
梅浅懒得回复这个戏精。
没一会儿,knife又道:理理这是你吗?你真的好喜欢刷存在啊,不过这种方法是错的哦。
说着,对方发来一个链接,那标题让梅浅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迟疑了几秒,点开之后是她和那群小混混。
梅浅,一定要感谢我啊。
另一边的金悦笑了起来。
世人总是自以为正义,但说到底,正义也只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
为了自我,为了利益,金悦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要怪只能怪梅浅太蠢,怪那些网民黑白不分,就算被逼死也不能怪她,不是吗?她只是想毁了梅浅而已。
网友也不过骂骂,大家也是为了正义,如果因为这个去死那未免太可笑了。
金悦清楚,以梅浅的性格绝对不会去死。
但她实在太讨厌这个人的性格和穷酸气了,和这种人做朋友简直掉档次,除了绘画与学历就没有什么可值得夸赞的了。
但就是这点,让她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眼红,最后像手指里扎进了肉刺一样难受。
她手里创作的东西太死板了,但那个人就像是信手拈来,有时她忍不住夸赞,这个人却说随便画画。
随便?
这是在她面前装什么逼?既然要在这里玩,那她就要最好,这个圈子也只需要藁月。
另外,把相似画风的小透明猎杀掉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人气上去,粉永远比黑多。大众都是健忘的,这种人一旦凉了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忘掉,何况死几个小透明算什么?
至于梅浅……
她有什么能力反抗?
金悦冷笑,又回复了一条:
理理,你要加油啊=^_^=。
梅浅刚看完那段视频,内容是小混混想占她便宜被她吓尿了。
可就是这样一段视频却猛然爬上了热搜前几。
再结合刚刚的话,梅浅立马猜到是金悦故意买给自己热搜。
视频下的评论:
???这也能上热搜?
不可能吧,这么多人吓得不敢动。
什么鬼东西,辣眼睛。
是板七理!
这是剪辑还是演戏,傻逼想火想疯了?
给大家科普一下,这个是最近画手圈有名的抄袭狗,抄袭自己的基友,事后打死不承认,还基友骂抑郁症。那位月子老师才是真.神仙,画画本来就是爱好缓解心情,结果被这煞笔玩意欺骗抄袭。吃瓜指路:#板七理抄袭##画手金悦藁月#
吹雪姬原来是她画的,可惜……
啊啊啊啊,我老公怎么可能是这种人画的,呕了。
我觉得这个事有点怪,板七理的证据不像是p的。
都散了吧,板七理已经走了,走得很痛苦,火化的时候还诈了尸,一直喊着没有死,最后用铁链绑着烧完的。火很旺,烧得嘎吱嘎吱响,烧了三天三夜,家属很坚强,一个哭的都没有,还有一个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晚风很大,运骨灰的路上还翻了车,把骨灰盒摔碎了,刚要捧点儿骨灰,来了一辆洒水车,渣都没剩。
我记得有人扒出她爸妈全死了,板七理也说过爷爷教她画画,所以有基础,可能家里老人也没什么素质,还x大毕业的,上梁不正下梁歪教出这种狗东西。有一说一,这种抄袭狗,干啥都不如坐她爸坟边吹唢呐!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
艹,多么优美的文字。
……
梅浅试着压下心底怒意。
现在热度没下去,风口浪尖上,金悦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看她下场和网友对骂,但这么做有用吗?
当然是没用。
不仅没用,反而会拉高仇恨,在其他人眼里这种反应就像被踩中尾巴咬人的疯狗。虽说现在的局面对她很不利,但大众中还是有那么一小撮没有被带偏,且持思考与反对观点的人。
该说的她已经说过了,如果一定要说,那也是一些让局面恶化的废话。现在大众只想看自己想看的,而不是调查真相。
她知道,这些她都知道。
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她的父母生前很好,做过许多善事。爷爷奶奶也是教师,教书育人,退休之后把所有积蓄拿出去救助贫困学生,这样的人,死后不应该被诋毁污蔑。
“梅浅。”
身后突然有人喊她。
梅浅一愣,慢慢回头,看见两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那对夫妻站在洋馆门口,冲她露出温和的微笑。
“爸?妈?”
梅浅慢慢站起来,一脸难以置信。
母亲微微蹙眉,眼底全是心疼。
她看着女儿,缓缓道:“梅浅,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让梅浅喘不过气,那感觉比无数把刀扎了还难受。
她从来没有怨过,只是觉得好难受,好无助,甚至冒出“为什么当初不带她一起死”的这种想法。
母亲又笑了起来,道:“已经没事了。”
闻言,梅浅站在原地看着。
父亲继续安慰道:“我们回家,有爸在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梅浅迈步过去,明明相距很短,她却走了半天。
母亲拉住她的手,细声道:“走吧,我们回家了。”
梅浅刚迈出一步,又立马往后退。
父母不解,异口同声问:“怎么了。”
两双无神的眼死死盯着她。
梅浅没有回答,眼前早已不是什么回家的门,而是洋馆二层的阳台。
护栏外,两只狰狞恐怖的手正紧紧拽着她,只要一用力就能把她拽下去。
父母冲她露出嘲讽的笑容,纵身一跃消失不见,紧接着,身后又有“人”搭住了她的肩膀。
梅浅神经紧绷,慢慢扭头,首先看见一只涂着朱红甲油,肤色乌青的手,接着是才那个…人?
那个女人穿着蓝色旗袍,披散的头发遮住脸,但一对眼珠子却格外突出,仿佛随时会爆开炸浆。
这是鬼。
女鬼看着梅浅,眼里淌着血,裂开的红嘴唇发出笑声,“你不是想死吗?”
梅浅沉默了片刻,认真道:“我反悔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去死,只是想找个地方冷静冷静。
一听这话,女鬼翻了个白眼:“嗨,我就说这丫头有病!昨天还嚷着要死,今天倒不死了,这要是一头扎下去在拧了脖子,可真是一点痛苦都没有,那多自在?也怪这两个蠢货,连个小丫头都骗不了!”
“葵芝,不要吓人。”
一个穿着白色交领广袖的男人走了出来。
梅浅一眼就认出是昨晚在窗边的那个男人。
男人的语气十分和善,解释道:“葵芝并无恶意。”
“她自己说要死的,而且您看她这样是害怕吗?”
说话间,叫葵芝的女鬼收起死状,变回了俏丽的模样。
“宝啊,快下来!”
她向梅浅招手。
梅浅感觉背上一轻,一个穿着粉袄的小女孩跑到葵芝身边,抱着妈妈的手臂,眼睛死死盯着她。
梅浅似乎明白了什么,转问男人:“刚刚拽我领子的是你?”
“你?”
谈话间,一抹婀娜的身姿离地面几厘米飘过来。
“现在的后生可真是没有礼貌啊,照以前,你跪着叫祖宗都不够格儿。”
艳鬼敲着手里的扇子,脸上带笑,可话怎么听怎么带刺。
“嘁!”
葵芝笑出声,低声道:“騒货来咯。”
艳鬼细眉一皱,跟着骂了句贱人。
老祖宗一脸无奈,“正是在下,方才你险些摔倒。”
梅浅大概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不仅是鬼,还是一只资历特别老的鬼。
“你为什么不想死了呢?”
葵芝问她。
梅浅:“没钱买棺材算不算?”
艳鬼笑嘻嘻道:“那你可真是活着的穷鬼啊。”
老祖宗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觉得若真心求死,何必舍近求远,跑到这种地方呢?
这一点,洋馆里的鬼都很清楚。
“你放心,我们没想杀你。”
艳鬼悠悠摇扇,“我们要真想杀,你昨晚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懂吗?以前啊,也有一些不怕死的跑到这里,拿着你手里那种东西在外面到处乱照,结果我们一现身就吓跑了。你嘛,倒是比起那些小孩儿胆子大点,所以我们想借你的身体用用。”
“就算不借也没关系……”
小女孩稚声稚气接话:“你已经搬来了,我们可以直接附身……”
“你们可以,我不行啊!好不容易来个人,求求你们别说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矮胖男人哭丧着脸道。
几只女鬼瞪他,周围气温骤降几度。
矮胖男人怂了,躲到自家媳妇儿身后。
高瘦女人把自家男人护到身后,道:“小姑娘你别怕,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是想借你身体走出洋楼。”
矮胖男人插嘴:“没错,我们其实是被困在这里了,所以想借你的身体还愿。”
夫妻鬼的表情真诚。
梅浅没说话,一直望着楼下。
“……”
几个鬼也安静了,表情干巴巴的。
等了半天,葵芝忍不住道:“她怎么不说话?”
梅浅扶了下眼镜,慢慢收回视线,问:“你们都是厉鬼吗?”
“我们,”
矮胖男人犹豫了下,弱弱道:“我们也不知道算不算……”
梅浅:“可以移动物体吗?”
高瘦女人答:“可以。”
梅浅点了点头,接着又问:“这里还有其他的鬼吗?”
几只鬼面面相觑,搞不懂眼前这个小姑娘到底要干什么。
艳鬼合扇,“当然不止我们几个,从你进楼开始,他们就一直看着你。”
梅浅笑了,眼镜片反射出诡异的光,“那个,能帮我个忙吗?”
不知怎的,众鬼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
……
洋馆外,一帮小混混隔着老远张望。
“翔,翔哥,就是这里。”
小弟咽了口唾沫,转头看向身边的老大,道:“你,你让我跟着,我真的看见了,她就是进了这里。”
翔哥面无表情,稳稳当当站在原地,夹烟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被一个女的吓尿就算了,还当面跪了,好不容易爬起来叫上所有小弟报仇,结果tm住在这儿?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闹鬼闹得最凶的地方,前几年还有人想在附近搞开发,结果一帮人吓得半夜撤走。
跑到这里干嘛?送死吗?
“翔哥?”
见老大不说话,小弟慌得一批。
翔哥沉默了。
最终,他还是觉得面子更要紧。
淦!
他把烟一扔,直接冲了过去。
大门没关,一帮人蹑手蹑脚穿过花园,心慌不已。他们一点点接近那栋洋馆,可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们傻了。
洋楼的门敞开着,无数家具半漂浮在空中被送进大厅,那个穿着蓝色T恤的女人则在阳台低头看戏……
“不进去坐坐吗?”
轻飘飘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霎时间,众人汗毛竖立,血液凝固了。
翔哥更是大叫一声,吓得连滚带爬逃出洋馆。
梅浅抬头,看着那帮逃出洋馆的小混混。
今夜过后,c市注定会多一个都市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