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在父母遇难后一直都郁郁寡欢,镇上的心理医生没少给他做心理辅导,但不见成效。以前也有人觉得他可怜尝试多和他沟通甚至想领养他,结果都被西奥多冷淡的性子逼了回去。
裘德几次和西奥多接触下来,对方给他的感觉始终如此,不在一个次元的疏离。至少前两天看见西奥多时,他仍然是这种状态。
变化就是从西奥多进入禁区之后发生的。
克莱门特和西奥多相处时间也并不长,裘德不相信克莱门特的观察力这么愚钝,连如此明显的差异都察觉不出来。
究竟是被情感蒙蔽了双眼,还是……
裘德被一双湛蓝湛蓝的剔净眸子注视着,仿佛堕溺在了无穷尽的海底。博斯墩岛的人都善水,裘德在少年的眼神下,却头一次对赖以生存的大海产生了畏惧和厌恶的感觉。
他的双脚被茂密的水藻缠绕生根,咸湿泥泞腐蚀着他的骨肉让他动弹不了分毫。
“裘德?裘德!”
克莱门特的声音从遥远的海面之上传递下来,打破了裘德险些迷失在噩梦肆意妄为生长的光怪。
恍然后裘德才发现自己握拳的手已经渗出了一层厚厚的冷汗,他慌忙地避开和米洛对上的视线,呼吸错拍间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克莱门特有些担忧地看着脸色突然变得苍白的裘德,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哪怕移开视线,裘德依旧能感觉到米洛的目光还是牢牢地落在自己身上。
他迅速收拾好自己的状态,重新挂上恰到好处的微笑,摇头否认,将话题从自己身上撇开。
“我只是在想老马库斯。他们唯一的儿子疯了,我担心他们会来找西奥多的麻烦。”
似乎是为了应证裘德的话,他刚说完,大门就砰砰地被砸响了。
“砰砰砰!砰砰砰!”
屋内的安静反衬出门外的拍打声震若擂鼓,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挣扎求救。
被忽如其来的拍打声吓了一跳的克莱门特冷了神色,正想走过去开门查看,敲门的人似乎也反应过来这样用力不太好,转变为轻声叩门。
“西奥多你在家吗?我和你玛丽安阿姨来看你了。”
苍老浑浊的声音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生机。如果不是熟悉,克莱门特和裘德几乎要识别不出这是那个嗓音中气十足的亨利了。
克莱门特脚步一顿,扭头看向米洛,用无声的口型表示米洛先不要回应。
刚才急促凶猛的拍门声可不是假象,亨利和玛丽安对马库斯可谓是爱护到骨子里了,即使以前他们和蔼可亲通情达理,也不敢保证他们现在不会将马库斯的疯迁怒到米洛头上。
可米洛却眨了眨眼,表情茫然,仿佛没看懂克莱门特的暗示。反而还起身走到门前,意图开门,被惊讶的克莱门特拦下。
“亨利大叔现在这么激动,万一见了面发生冲突就不好了。还是先回避吧。对吧裘德?”
裘德视线回避着米洛,只有一缕余光捕捉到了米洛逐渐靠近的纤弱身影,白金的发丝像温柔的月光。
随着少年越走越近,裘德的意识再次出现了恍惚。他被迫奉献的信仰在蠢蠢欲动,像是咬钩的鱼被拉扯上岸,逼不得已地进入主人的鱼篓。
青年的双腿微微发颤,僵硬的脖颈不听使唤地想要朝着少年的方向转去,不过等他扭过头去,只看见少年蓬软的后脑勺和一个可爱小巧的发旋。
“可是今天不见他们,明天他们还是会来的。总不可能一直躲着他们……”
门外老亨利的声音一直没有停下,间或着加入了几声泣音明显的女声。
少年的清宁细语轻飘飘地进入裘德的耳里,犹如飞跃海洋的蝴蝶,微不足道煽动翅膀却掀起狂风巨浪,轰鸣的海浪声响甚至盖过了少年说话的声音。
在海浪之下,晦涩难懂的呢喃在逐渐高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在发散,仿佛那个闷热的夜晚所感受到的认知崩塌以千百倍的浪潮重新冲击而来。
“……海斯应该也这么认为吧?”
刺耳的嗡鸣长响了一声,一切纷扰都瞬间消散。
裘德这尾被钓起的鱼,视线和鱼竿的主人猝不及防地对上了。
米洛不知何时侧过了头,唇角微扬似笑非笑,那双宝蓝的眼睛仿佛洞悉了他所有思想。
裘德从听见米洛的声音开始,大脑就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没有边际和模糊的洪流,对少年具体说了什么已经完全没有了记忆。
明明算是相熟的少年偏偏直接称呼他的姓氏,是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后的警告?
现在裘德就是想要反对也来不及了,只能牵强地点头。
克莱门特闻言没再阻拦,默默站在了少年身边,只是审度的目光落在了裘德的身上,莫名其妙地就产生了一种排斥的观感。
是好像对方在人群渺渺下,突然脱下了人皮的悚然。
被注视的裘德现在无暇顾及克莱门特的反应,不知是心有余悸还是别有所图,他抢先一步替米洛开了门,将少年护在身后。
大门打开后,一对已经老泪纵横的年迈夫妻就站在门口,见门开了一条缝隙后就径直闯入,看见裘德挡在面前愣了愣。
对视的刹那,裘德皱着眉朝老亨利悄悄使了一个不明显的眼色,可惜老亨利现在满心满眼都落在他身后露出一截白金发丝的少年身上,根本没注意裘德的反应。
老亨利不管不顾地推开裘德,作势往米洛的方向扑去。
对于年过半百的人来说,老亨利的动作几乎算得上是疾驰而过,是一道落暮的闪电发起悲壮的冲锋。
褶皱爬满的右手从腿侧伸出,不知什么物体闪烁着黯淡碎芒从老亨利的手指缝隙里泄出,电光火石之间朝着米洛裸露出来的手腕摸去。
裘德眼皮一跳,连忙伸手去拦,只是速度似乎放了水,等他的手靠近过去时,老亨利已经扑到米洛的身前,被他死死攥在手心里的东西也因为前扑的动作而贴在了米洛的小臂上。
克莱门特早有警惕,侧身防在米洛面前试图抵挡老亨利的袭击,却没预料到老亨利的目标是在少年的手臂。
在老亨利夫妻悲怆的道歉声中,按在米洛手臂上的东西也显露出了真面目。
一枚不知用什么生物骸骨做成的,薄如蝉翼的菱形骨片,细致入微地雕刻了繁复又瑰丽的密文,浸染着墨红色,仅留下尾端一小截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浊白中透着锋利的锐光。
骨片牢牢地摁在了少年细腻的皮肤上,软白的肉凹陷下去,像是生来独一无二的印记,另类又奇异。
克莱门特后知后觉,甩开老亨利的手,捧起米洛的手臂仔细查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少年的皓腕上,尤其是抱着不纯目的老亨利夫妻,他们的视线始终流连在留下印记的手臂和米洛的脸上,试图从那里找出一丁点不对的反应。
可令他们失望的是,米洛在克莱门特关切的询问中只是无辜地摇摇头,似乎没有任何异样感。
明明是老亨利发起的突然袭击,少年却是半眯着蓝眼睛看向一旁的裘德,粉薄的唇瓣微微上扬些许。
“真漂亮。”
明明是近乎于耳语的音量,裘德偏偏就听得一清二楚,少年另有所指的口吻让裘德脊背发凉,心虚地回避视线。
可是——
“没有?怎么会没有!”
一直观察着米洛状态的老亨利夫妻浑浊疲惫的眼睛瞪大,眼里有仿佛天堂崩塌地狱当道的绝望在扩散。
那根紧绷的神经轰然地断裂,随着纵流的热泪还有一起爆发出来的悲鸣。
两位花甲老人颓废地跌坐在地,抱着米洛的小腿低声下气地哀求。
通过他们半疯魔的絮语中几人才明白夫妻俩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曾经某位调查员留下的奇物,据说仅凭触碰就能中伤那些带有邪神信仰的信徒和眷族。
夫妻二人似乎笃定米洛被森林所诅咒,灵魂也受邪神侵蚀,所以马库斯才会遭到反噬。只要驱逐掉米洛体内的邪恶力量,就能让马库斯恢复原状。
虽然有些不切实际,但其实镇上很多人都这么怀疑米洛。即使现在他看上去十分正常。
可奇物都快嵌进米洛的肤肉里了,该产生的化学反应却不见丝毫,这表示米洛并没有如流言中那般,被邪神所诅咒。
马库斯疯魔只是一个在特殊场合下的巧合。这才是让在米洛身上寄予了希望的老亨利夫妻最痛苦的结局。
克莱门特弯腰将两位老人搀扶起来,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先喝口水缓一缓吧。”
裘德闻言接下话茬,转身就往餐桌边走,拿了两个空杯子倒水,意外地发现米洛喝过的杯子里有细碎的晶体颗粒残留。
他屏住呼吸,手指轻而快地伸进了杯底,蘸取了一点颗粒偷偷粘在了大衣口袋内侧上,随后若无其事地端着两杯水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
心如死灰的老亨利拒绝了裘德递过来的水杯,从内口袋拿出一个质朴的磁吸盒子,转交给米洛,口中是良心不安下的歉意。
米洛打开盒子,一条海蓝色的泪滴项链静静地躺在黑色衬布上。
马库斯谎称将米洛母亲的项链扔进了森林,其实一直完好无损地放在马库斯的抽屉里。
“为什么不带他去找外面的大医院看看呢?”
米洛关上盖子,啪地一声非常清脆,也利落地切断了夫妻重复的声音。
玛丽安蓦地抬起头,婆娑泪眼看向亨利,重新迸发出一丝渺茫的希望。
“可是……”
克莱门特没将扫兴的话说出来,其他人也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博斯墩岛往年发生的海难太多,现在出海受到了十分严苛的限制,擅自出海被发现是会没收船只的。在规定的时间里出海也是为了生命安全着想。
但最近一次的允许出海时间是下个月20号,也是送即将步入大学生活的孩子去学校的日子。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对老亨利夫妻来说无疑是度日如年,怎么能够忍受。挂满泪痕的老人一言不发,已经做好了决定,朝米洛虚弱地低谢了一声后就准备回家。
克莱门特知道老亨利肯定会迫不及待今天就出发,毗蓝海域天气多变,暗礁丛生,他们又没有航海经验极容易出事。
见夫妻两人真的开门离开,克莱门特着急地追了出去,期间还不忘回头对米洛说:“抱歉西奥多,过一会儿我再回来!”
裘德心里装着事,也附和着追了出去,抬脚的速度快得像是怕米洛会出口挽留。
少年建议老亨利和玛丽安去大城市求医是符合情理的事情,但裘德怀疑他的身份,连带着米洛的建议都觉得另有目的。
在事态失控之前,他必须得掌握更多信息,好确定下一步选择。
裘德预料的没错,米洛提醒老亨利出海并不是出于同情和帮助,只是看目前的情况,距离他离开博斯墩岛可能还有些日子。
如果老亨利夫妻带着马库斯出海,以调查员那充裕的好奇心,即使随便去一个城市,马库斯的行为举止也足够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一旦调查员介入进来,关于邪神的言论自然而然就会流传开来,就算不能发展出信徒,也多少能埋下几颗种子。
米洛在心里把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扭头往桌面瞟了一眼。
看裘德刚才的反应,八成是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愚蠢的人,应该很清楚现在的处境如何。
少年好心情地哼哼了两声,摸了摸耳后随兴冒出来的软鳞,期待着夜晚来临。
————
一直到日落,窗外都能看见些许篝火升起的烟雾——即使马库斯的遭遇大多数人都看在眼里,但中心广场上依旧是载歌载舞。
说会回来的克莱门特依旧不见踪迹,想必还在为阻止老亨利出海而烦恼着。
闭塞的岛上大家像原始的人类依赖着火源驱散恐惧,但真正的恐惧本身却独自向着森林而去。
因为昨晚的事情,森林的外围又被紧急加装了一层半人高的围栏,还立了一块警示标牌。
米洛临近异化完成,这点高度的障碍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问题,轻轻起跳便越过了围栏,随即以轻快又迅捷的步伐明确地往“死亡角”前进。
今天的月亮格外得亮眼,将少年的影子拉长。
浓如墨的纤细影子在光线的变化下逐渐失去人类的轮廓,双腿的界限已经模糊,如纱如雾的尾鳍像拂动的翅膀,若影若现中流溢着惊骇世俗的美。
绢缎般的白金短发忽地疯狂生长,轻盈地坠在腰后,月光温凉,白发如瀑。
这种神秘震撼的画面在米洛抵达“死亡角”并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时达到了顶峰。
【SAN值:0/0】
少年的耳尖变形生长,轻薄的鳍微微颤动,在月光的映射下散发着斑斓多彩的光晕。于空中并拢的双腿瞬息间变成了波光粼粼的昳丽鱼尾。
闪着碎芒的鳞片像一颗颗绚烂的宝石,像宇宙闪烁的群星,人类科技之外的法则创造的艺术品。
被镇民视为诅咒和堕落之地的禁区,从此刻开始已经散去笼罩的阴霾,自然法则之外的诡丽人鱼成了行走的禁区。
清脆的入海声和溅起的浪花并行,彻底成为人鱼的米洛自在地游动。
周遭经过的鱼儿为神祇驻足,它们有限的脑袋装不下浩渺的宇宙星神,却能运转小小的智慧去意识到人鱼的魅力和危险,在短暂的停滞后迅速逃离了现场。
【耶!洛宝现在成了邪神了,可以去见见眷族了!】
比米洛还兴奋的系统在少年的神识里蹦跶得非常欢快,迫不及待地要发布任务,准备和洛宝一起重新征服这片海域,将那个妨碍世界的BUG清除。
【任务下达——前往领,哎?洛宝你走错方向了。】
系统惊讶得虹膜斑斓的色彩都断电般偃息几瞬,果冻般质感的内里产生旋涡,像是个小小的眩晕符号。
“没错,就是这个方向。”
米洛脑海里全是一见钟情的犄角,当时远观看得不太真切,现在没有了限制,可以近距离地欣赏欣赏,等祂实力再恢复些,或许还能把角给抢过来。
凉爽的海水被破开,米洛循着之前的记忆和极其浅淡的气息残留,潜入深海。
就像真理从世界上剥落,怪诞主义的精髓在大行其道。当一如虚无的黑色深海里多了一抹比黑还要浓郁的空间,米洛就知道自己找到祂了。
时间都会迷失的领域里充斥着磅礴浩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无形又仿佛全知全能,在光都被剥夺的空洞里无所遁形。
任何生物和机械造物都无法下潜的深海之底,新生的人鱼摆动着依旧熠熠的长尾,将掩藏于虚无空境后的目标暴露出来。
直至脸颊擦过一丝轻柔又冰冷的雾絮,才恍然发现——并没有什么虚妄空洞,从一开始看见的便已经是祂的一部分。
米洛的腰肢被雾絮状的黑色缠住,异化时被撕裂的衣服早已不知所踪,裸露在外的腰腹泛起阵阵战栗的凉意。
少年被卷着融入这片目之所及无法逃离的苍茫边境,在比深邃还要深邃的核心,米洛看见了似如流金的竖瞳,像巨石像一般高大。
流光溢彩的瞳孔里仿佛什么都装下了,又好像空无一物。
相较之下显得格外渺小的米洛犹如一粒尘埃,但依旧被对方的目光牢牢锁定。
米洛视线很快略过这对可以照亮海底的竖瞳,向上瞥去。
彼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十分近,这尊庞然大物的真面目也能得以窥见一二。
似蛟非蛟,似龙非龙,虽然雾絮缭绕扭曲着周遭,但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雾絮其实组成了一条正盘踞着的粗长身躯,在某种特定的角度下投入注视,会发现密密麻麻仿佛昆虫复眼的三角鳞片生长在上面,中心一点黯淡的光闪烁,无数只眼睛在一同打量着他。
至于米洛最在意的犄角,他将头昂到最高,才勉强看见露出个尖尖的角。
少年立刻眼睛发亮地向上游动,腰间的阻力让他伸手将碍事的雾絮抓开,长尾稍稍摆动就上行了数米。
远观似角的造物如今凑近了便觉察出其构造和形态都远超意识,是穷极人类毕生的想象也无法理解的模样。
它锐利又坚硬,像肆意的枝丫蛮荒生长,每一个棱角都是整齐的切面,却又诡异地透着圆滑的曲线感。
米洛停驻在它们中间,小手迫不及待地抚上去。和眼睛反馈的粗糙锋利截然不同的触感,它柔软得像水,像纱,落在手心轻飘飘的,仿佛没有质感。
少年忍不住多摩挲了几下。
这时,从开始便没有任何其他行动的庞然大物突然抽出了一部分盘踞的尾端,将肆无忌惮的人鱼卷到自己眼前。
光都被吞噬的世界里,小人鱼像颗璀璨的星星轻而易举地夺走所有目光,每一根发丝都流露出与荒芜冷漠不同的精致和昳丽。
自诞生后终日呆在深海的神第一次看见有太阳坠落在海底。
从气息判断,对方是祂的同类。
空白的神生里突然出现如此漂亮的同类,撒赞那颗和海水一样冷冰冰的心脏失控律动,仿佛天生的吸引力促使着祂想要和小人鱼再靠近些。
尾端卷着人鱼腰腹的力度轻而巧,担心娇小的人鱼会因为力度过重而受伤。
细腻顺滑的牛奶肤感毫无保留地通过尾巴上的神经组织传达回来,令撒赞疑惑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孕育出这样娇嫩的物种。
纤细,脆弱,柔软。所有能激发保护欲的属性似乎都能在小人鱼身上找到踪迹。
这样的小家伙孤零零地在外面流浪是会受欺负的。
撒赞的心脏似乎萌生出了无数张嘴,发出震撼和渴求的声音——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保护’‘保护’‘保护’
‘藏起来’‘藏起来’‘藏起来’
米洛歪了歪头,盯着对方的流金竖瞳看了半晌。
这大家伙,怎么……
好像有点呆呆的?
金色的竖瞳明明很彰显锋利和危险的气质,但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瞳膜上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影,似乎在游神,显得十分呆愣。
不过他们见面没有发生任何冲突,对方似乎也没有任何敌意。这倒是个不错的信号,意味着他日后获得犄角的机会面更大了。
既然没有敌意,应该能够交流。
在米洛尝试与对方进行沟通时,撒赞已经想到了一个将小人鱼隐藏起来的绝佳位置。
祂轻轻卷着小人鱼下移,蜷缩着的爪伸出一只,能撕裂空间维度的爪尖,抵在心口的韧甲上,像划开一张纸一样将炮弹都无法破开的皮甲切开一个口子。
“?”
米洛不解地看着对方突然自残的动作,疑问的话还没说出口,缠在他腰腹的雾絮瞬间加速,将他拉进心脏的切口。
明明是深海中的神祇,心脏却仿佛包容着宇宙星辰,就如同打开了链接宇渊的通道。
米洛同样也是深海的神,对大海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但此刻远古的,宏大而壮丽的宇宙展现在眼前,莫大的吸引力令米洛沉迷其间,犹如花朵诞生的温床,可以放下防备的港湾。
人鱼一时凝滞,痴痴地注视着浓缩在心脏里的宇宙。
而撒赞心满意足地将小人鱼安放在自己的心脏内部,觉得自己就像是人类中的饲养主,将一只可爱的精致人鱼养在了祂的心脏里。
‘可爱’‘可爱’‘可爱’
‘安全’‘安全’‘安全’
‘我的’‘我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