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教官准备待命，表情严肃。

沈江春站起，修长的手指扣住领口的扣子，另一只手则整理在桌前的资料。

“滴滴——”

熟悉的提醒音响。这里唯一正在使用光脑的只有一人，众教官的目光顿时汇聚到中央。

沈江春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他尚未关闭的全息投影就已将内容连接，赫然展示在众人面前。

众教官被动围观沈教官的聊天记录。

学员季瑾：[沈教官]

学员季瑾：[有人对我使用信息素压迫]

学员季瑾：[他违反了军训制度第一条]

众教官：？

众教官一时神经错乱。

你说什么？

-

“怎么，怕了？”

耳畔传来含嘲的话，季瑾揉了揉耳朵，将从星网上刚学到的词汇‘信息素压迫’发给沈教官，再现学现用引用一条军训制度保证够严谨。最后抬起头，与眼前那名青年对视。

浑身散发浓郁奶香的乔岭。

说实话，季瑾诚恳道：“怕了。”

太香了，他怕再闻一会就饿了，到时要是想喝牛奶怎么办。

所以他报警了。

乔岭听后，眼神微斜，脸色却更难看几分，“你什么意思？！”

奶香浓上加浓，似一整瓶香水不慎打破后的浓重香氛。但除去越发浓郁以外，并无其他不适。这就是信息素压迫吗？

季瑾自觉有些悬，星网上的信息素压迫的描述，如浑身乏力、呼吸困难、甚至生命垂危的症状丝毫没有显现。难道是因为他作为人类并没有腺体？

但或许这根本不是信息素，就是香水。季瑾瞧了周边的人，依旧各做各事，神色自然，并无异样。再看乔岭的神情，显然针对的只有他一人。

不过发都发了，再不然能说是言语伤害，也算违反军训制度。季瑾敷衍地回了一句：“没什么。”

而后继续浏览光脑的星网，打算再看一遍百科词条，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

见青年行动无异，竟然还有闲空看光脑，将他无视个彻底，乔岭心中的怒火难以遏制。

再也无法忍受如此挑衅，他猛地扑过去：“够了！”

沈江春赶来时目睹了这一幕，先前半信半疑，现在算是信了大半。大手一把扯过那个主动袭击的学员。

“该死，是谁——”乔岭怒火中烧，正要破口大骂。

沈江春笑容如春风拂面，在学员从恼怒不已，再到浑然僵住，最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中，打了个招呼：“是我，惊喜吗？同学，可以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

乔岭：“……”

趁着乔岭恍惚，季瑾连忙取回自己宝贝光脑，但对方意外的还尚有反射性动作，死死抓住不放。

季瑾不敢太用力，这可是脆弱的二手光脑，于是他寻求帮助，“沈教官。”

沈江春见状，眉头一皱，他向来对不遵循规矩的人没有耐心，更何况还是对同伴动手的恶劣行径。见Alpha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毫不留情的单手扣腕，迫使他放开。

视线不经意地扫到光脑上不小心划到的内容，眉梢一挑，没什么表示。

光脑往外一丢，乔岭也顺势看到了，却再也维持不住表情，目眦欲裂。

那块电子学生证上，性别一栏分外醒目，深刻清晰显示一个词——

Alpha。

-

顶尖星航的内部设施完备，或许是因为它原先是一艘娱乐用途的大型载人航船，承载一百个人绰绰有余，甚至少得可怜。前舱更是空出了大片无人的区域。

又或者，这片区域早已被严密的等级制度，划分为不可涉及的禁地。

林南从淋浴间出来，刚与萧颜在训练室打了一架，他身上带着从肌肤散发出的微微热气。环顾前舱，没见到期待的那个身影，略显失落。

萧颜见他关掉光脑，无视里面不断传出“萧颜，让我见见！”的叫喊，淡声提醒：“要下航了。”

林南扬眉：“是何倾？”

萧颜应了声。“走吧。”

林南轻叹一声：“何倾也认识他，你也认识他。怎么感觉全世界只有我错过了。我还以为今天能见上一面呢。”

萧颜似乎想到什么，神色变得古怪。“是你不敢打招呼。”

林南伸手捶向他，萧颜躲过，摸着犬齿：“再来一架？”

“算了，时间不够。”林南撤回手，透亮的船舱窗映照着他的剪影，眉眼透着百无聊赖。

他视线越过航翅的边缘，落在愈发接近的奥星地貌，“早点解决完回去吧，奥星，不过也就那样。”

萧颜正有此意，若有若无地颔首。

两人走往中央仓。然而半步刚踏出，他们身形一顿。视线一同落在窗口的那道身影上，在人潮涌动的星航，如松般清冷、疏离的青年显得格外突兀。似乎也察觉到了些什么，Alpha轻轻侧过脸，面容若隐若现。

两人与那双无甚情绪的眼眸交汇。

上缴光脑后的季瑾无所事事，只得在脑中回顾先前星网所看的资料。ABO的生物学与他了解的人类差异巨大，如Alpha恶意释放信息素，在Omega面前可足以得到严厉制裁，可对Alpha和Beta并无太多保护政策。

差别对待太大了。季瑾心不在焉地发神，不知何时眼前多了两道身影。

季瑾一愣，很快认出：“是你们？”

昨晚的两个舍友。

萧颜不太自然地移了下眼，应答一声，却迟迟没听到隔壁的人的动静。他不由看向那人，却见林南那家伙。

竟然整张脸都涨红不成样，眸色潋滟，话都说不清：“你、你好，我叫林南，是住在你隔壁的。”

萧颜：“……”

不忍直视。

还是由他来吧，萧颜：“一起走吗？”

等到三人结伴而去，周围的气氛就像是突然流通，距离不远的座位，江聿风更是听到同伴用着无法描述的复杂语气：“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恶劣的……”

江聿风抛了抛眼皮，“他就是你说的那个顶级Alpha？”

木子冥心有余悸摸摸胸口：“就算那家伙看不起Beta，我居然也有些同情。”说着他开始幸灾乐祸，幽幽开口：“这得多大的心理阴影，你说是吧，徐雨鸣。”

刚好经过的徐雨鸣：“……”

想到昨天的发展他还有深刻的心理阴影，今天更是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然而事与愿违，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那青年不前往前舱。

结果就在他小心翼翼坐远点，深怕冒犯到Alpha，一个不知死活的Alpha竟然坐到对方身边。不少人都在暗地里关注那名Alpha，两人的对话内容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Alpha不去前舱果然是有原因的。

他哆哆嗦嗦地想，以后再也不搞歧视那套了，从今日起他要做个遵纪守法、尊老爱幼的好Alpha。

他不想碰到顶级Alpha装的Beta。

-

季瑾站在宽敞的空间站出口，望着学员们纷纷从舱门涌出。不久，教官们的身影终于迟迟现身。意外的在他们背后，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雀斑青年眼眶微红，目光一瞬在人群中锁定了他，顿时如见到杀父仇人一般眼圈更加泛红。

这么快就放出来了吗？

季瑾感叹不是Omega就是一根草，Alpha只需要骂骂意思意思就过去了。

其中一名教官还安慰似得拍拍青年，这样搞得好像他才是受害者。季瑾的三观重塑，正欲回避，却见乔岭又看了过来。

这一眼仿佛隐含某种脆弱易碎的情绪。

季瑾淡淡地把视线移走。

然后就听到那边，哽咽一声，哭了。

季瑾茫然伫立，猝然受到社死的全方位注视，这种仿佛带着‘负心汉’的死亡视线让他极为不自在。更离谱的是，就连沈教官也神色复杂，锁眉看向他。一时之间，季瑾竟也莫名的生出几分心虚。

不是，我做什么了？

沈江春揉了揉太阳穴，难以控制地回忆起被他领到会议室崩溃的Alpha，泪声俱下，泣不成声地控诉恶霸的罪行。

所有教官目瞪口呆，皆被某Alpha不做人的行为震撼。

什么——“我真心想和他交个朋友，他骗我说他是Beta”

“我只是在实话实说，埃利不就是一群平庸的废物Beta”

“既然看不起我，可以直说，为什么要羞辱我，我再也没脸见人了……”

沈江春头疼地递过去一张纸巾：“乔岭，去吧。别太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