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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番外 清霜·瀑水[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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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草稀松,夏夜里正是鸣蝉与蟋蟀藏身的好去处,但昨夜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今早晨起时,这些虫子元气大伤,都没了气力大叫,一个个皆偃旗息鼓,寻觅不得踪迹。

清霜头顶的屋篷叫雨水冲塌了个窟窿,漏了一夜的雨,雨水顺着茅草尖急促地滴了下来——办法是:拿一只盆接着。

这盆还是顾方闻平日里洗脚用的,昨夜屋顶冲塌,清霜急得大哭,他老人家这才不紧不慢来了她屋里,给她把还不到自己膝盖高的小床挪了位置,又刨出来这盆来接漏下来的雨水。

这年清霜也才五岁。听着嘈杂的雨声,清霜却奇迹般地还是睡着了。

清早起来时,她便看见顾云篱一早出去拾了木材和茅草,搭上梯子给她修理好了破掉的屋顶。叮叮哐哐响了小半个时辰,清霜站在屋里,看着那点泄露的细碎的光终于消失了,扬着稚气未脱的声音向顾云篱喊道:“姐姐,好啦——”

这年顾云篱十三岁,已经担起了他们这个家里很大一部分的事务,包括但不限于修理屋顶这样的瓷器活。

她收好工具,进清霜屋子瞧了一眼,看她的床榻已经有些小,如今躺上去,脚都要够到外面了。

“收拾收拾,”她上下打量着清霜的身形,声音沉稳,“今日去赶趟集。”

一听赶集,清霜高兴坏了,兴高采烈地围着她问:“赶集?去赶集做甚?能买那个‘糖轱辘’吗?”

顾云篱面色波澜不惊,只是眼底也有笑意,一边从高顶柜子上取下钱匣子,一边道:“你的床也小了,去再打一张新床;如果瞧见的话,吃一串也无妨。”

顾方闻日子过得很糙,自然也没有顾云篱这般细腻,昨夜能勉为其难起来给清霜挪下床铺已经是大发慈悲了,等着他发现清霜个子长高了,也不知要多会儿了。

一听有新床睡了,清霜更是激动,连忙收拾了衣服就跟着顾云篱出去。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山路泥泞,马车自然无法行进,两人便背着篓子,顺着铺着石阶的山路向镇子上走。

好久出一次门,清霜看哪里都新奇,左看看右瞧瞧,她身边的顾云篱也承担着姐姐的角色,小小年纪便是一副沉稳的模样,处事不惊,就这么看着清霜在自己眼前蹦蹦跳跳。

等到两人徒步到镇子上时,已经是大晌午了。

两人吃了碗咸香的肉臊子面,买了些东西后,便去找木匠做床,顾云篱常来这里光顾,那木匠也认得了她,见她来了,热情地唤了声“云姐儿”,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矮了她两个头的清霜。

“哟,霜丫头也来了,”他一边看着顾云篱递来的纸条,一边打趣清霜,“你师父今天没罚你写字?”

此事是清霜的大忌,她小小年纪便展现出了对学问毫无求知欲的秉性,顾云篱能沉下心看一天的医书,她却是看半刻钟都脑袋疼。顾方闻自然也发现了,他并没有逼人做学问的癖好,但却拿捏住了清霜的弱点,以后但凡不听话,都要罚她写字抄书。

是而,清霜便很少再敢做错事了。

“没有,没有!”清霜恼了,别开脸背过去生闷气,惹得那木匠又哈哈大笑。

顾云篱无奈一笑,便继续跟那木匠交涉具体的要求。

“这日子真快,连霜丫头都要长个了!”

木匠的絮叨打趣声在耳边,清霜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串“糖轱辘”,便向外张望着。

街上来来往往行人,形形色色,她只记得那糖轱辘扎在大扫帚上,红彤彤得很好看,于是仰起脑袋就想找。

人群中没有扛着大扫帚把的小贩,她眼花缭乱间,视线目光却被一抹清亮的白色吸引了过去。

一众粗布短衣,或是颜色沉闷的衣裙之中,有个人身着一身干练的白色长衣,匆匆在她视野里一闪而过。

回过神来时,顾云篱已经付过了钱,背起竹篓唤了她一声:“在看什么?”

“看糖轱辘。”她还有些口齿不清,又或许是记错了字音,一直执拗地说那是“糖轱辘”。

顾云篱纠正过几遍无果后,便索性放弃了。

她走出木匠店外,四下看了好几圈,并未看见那卖糖葫芦的,便对清霜道:“许是昨日下雨没来得及准备,便没出来了,等下次吧。”

那也只能如此了,清霜有些气馁地想,只是不知道下次来赶集是什么时候了。

便至此打道回府。五岁的清霜力气异于寻常同岁的孩子,已经能提起五六斤煤块,回去路上,她便帮顾云篱拿了不少东西,走起路来依旧轻快。

这是顾云篱羡慕不得的。

临近傍晚时,两人回到山中的竹舍。

院子里养得大鹅正杵在食盆边上猛吃饲料,顾方闻打着哈欠坐在篱笆围成的院子里称药,听见二人回来的动静,眼皮也不带翻动一下,随口问:“赶集去了?”

顾云篱答:“清霜的小床快睡不下了,去镇上为她打了一张新的。”

“哦哦。”顾方闻顿了顿,这才抬头去看清霜。“我们霜丫头也要长个了,是我粗糙了,没想着这点,怎么样,今天赶集感想如何啊?”

打了新床那自然是高兴的,只是没能吃上糖轱辘又是一件憾事,清霜纠结了一番,答:“还好吧!”

顾方闻挑眉,笑着看了一眼清霜:“真是长大了,这话都会囫囵着说了。”

顾云篱但笑不语,清霜听不太懂,也跟着笑。

顾方闻直起身子,目光向两人身后掠了一眼,又问:“回来路上太平吗?”

顾云篱不知他为何要这样问,但还是点点头:“没什么事,太平的。”

顾方闻却哼哼笑了两声,喃喃道:“是吗……你俩这路上可给师父带回来大礼物了。”

两人俱是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问,就听着身后传来一阵轻缓却踏实的脚步声。

清霜闻声便回头,目光触及一刹那,眼睛却睁大了。

原本空无一人的竹林里缓缓走来一个女子,脚步声几不可闻,她一身干练的白色长衣,头发束起,束冠插簪,额前却留下两绺轻盈的刘海来。她眉眼清冷,额前眉心还有一颗朱红的痣,腰间还垂着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

这正是自己在镇上一眼而过的那人!

却见这人走上前来,竟然悄无声息,也难怪两人被跟了一路都没能发现。

顾云篱先警惕了起来,拉着清霜便向后退去。

可清霜却并不觉得此人可怕,一双眼亮晶晶地,只盯着她腰间那柄剑不动弹。

“不请自来,阁下这是要作甚啊?”说话间,顾方闻已经起身,将两人护在了身后。

那女子沉默须臾,才缓缓开口,声音一如长相,清冽冷淡,自有气度:“在下并无歹意。”

顾方闻扯了扯嘴角:“那这又是什么意思?”

“听闻鬼医医术超凡,甚至起死回生,在下便慕名前来,未能提前递上拜帖,实在抱歉。”

顾方闻挑眉,神色有一瞬的松动:“……你,来求医?”

那女子颔首,沉静的眸子动了动,继续道:“在下白以浓,师出剑道,因前段时间与人切磋剑术,却误中歹人之毒‘半程散’,寻遍医士无用,这才——”

她话还没说完,身形却陡然一颓,一瞬间,她利落地解下腰间的剑,迅速撑在地上,这才没有倒下。

顾方闻也着实被吓了一跳,一听她是剑道之人,索性也放下了戒备:“看来阁下是死了也要赖在我这里了。”

“若非无法,在下不会出此下策,”白以浓蹙眉合眼,嘴角渗出血来,“还请先生出手。”

清霜看她面色发白,又看看顾方闻脸上没有消退的疑色,又想着这一路她又没有对自己和顾云篱不利。

稚童脑子里的是非便是如此简单,于是她想也没想,揪了揪顾方闻衣角,道:“师父,她应该不是坏人,你就帮帮她吧!”

“你又懂了?”顾方闻佯怒看她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小兔崽子。”

清霜只能冲他吐吐舌头。

顾云篱看他这样的语气态度,也觉得是他松口了,于是立刻放下背篓,招呼清霜:“清霜,和我一起扶白大侠进去!”说罢,立刻去将地上的人扶起。

白以浓睚开一道眼缝,低声冲顾云篱道谢:“多谢小娘子。”

顾方闻哼笑了两声,背手进了药房准备。

剩下清霜,有些焦急地在两人身边打转,想去扶白以浓,但还够不到她腰间,又是个热络的性子,只能来回看着能帮上什么忙,于是四下扫了一圈,便锁定在了地上插着的那把通体银白的长剑。

思索了一瞬,她赶紧上前,握住剑柄,狠狠使力,将它从深陷的地里抽了出来。

剑身出土的一刹那,清霜手腕一麻,这剑震颤着,发出一阵迅疾的剑鸣声,她险些没握住,只觉掌心被磨得发痛,立时,她有些被激得恼了,心气一同使劲,竟然生生握紧在了手心!

再仔细看,这剑打得极为漂亮,剑身刻着道家箴言,通长三尺有余,剑柄干净利落,没有多余的纹饰,摸起来一阵冰凉,就像它的主人一般。

清霜拿着那剑,一阵惊奇,却没看见白以浓趴在顾云篱背上,回过头来那别有深意的一眼。

白以浓便在竹舍之中住了下来。

那是清霜后来才知道的事,原是白以浓出师,自剑道下山之后便声名大噪,一路上,不知多少人想要与她切磋,或有百年大派,亦有旁门左道的小派。只是她一贯性子清冷,也并非逢人相邀切磋便要应下,如此这般,时间一长,便有不少人觉得她恃才傲物,自视甚高目中无人,越发看她不顺眼。

由此便有了那时与人切磋之时中毒的事情发生,那与她切磋的人已是不死心挑战过她多次,怎料每次他自觉精进想要再次挑战时,白以浓的剑术又更胜一筹,让他败下阵来。是而,他心中怨怼积压,便有了这胜之不武的一招。

但白以浓确实也是心气高,全然没想过会有人使这样阴损的手段,这才中了招。吃一堑长一智,她自此见识了不少人心叵测,入世的历练更深,这才有些明白了为何师门会让他们下山历练。

时间归拢,她已在竹舍住下第四日,自那日见血后,她便一直由顾方闻医治,那半程散听着像什么要命的毒,然则在顾方闻面前也不值一提,他只是随意看了看,便对症下药,再由顾云篱一旁一边学一边帮着医治,到这会儿时,已经好了大半。

清霜对这位一副世外高人模样的人一直保持着又好奇又敬畏的感觉,每日送药时,她总想着偷偷瞥一眼这人。

白以浓样貌类型与顾云篱有些类似,看着却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尤其是眉心那点朱砂痣,平常垂眸沉思时,总会让清霜想起佛堂里那低垂眉眼,素手静立的观音大士。

她虽已三十有余岁,脸上却不显,或许是这些年习武与辟谷所致,与常年酒肉不离身的顾方闻相比,两人简直天差地别。

清霜也是第一次意识到,长辈似的人并不是都像顾方闻这种德行的,起码这位白女侠,看起来比顾方闻靠谱了不知多少倍。

隔日晨起时,清霜照旧天刚亮就睁开眼起身洗漱了。清冽的山泉从竹筒水管里溢出,她接上一抔扬在脸上,草草洗过一遍,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簌簌的破风声来。

随意擦了把脸,她四处寻找声音来处,不久,便在竹舍后养鹅的那大片空地间,看到了一袭熟悉的白色身影。

那群白鹅气势汹汹,没少欺负过她,仗着她年纪小胆子小,不止一次地追着她满院子跑,她吓得一边叫一边喊顾方闻,而后者只是饶有兴致地嗑着葵花地里刚打出来的瓜子,一边乐呵呵地让她再跑快些。

事了,还是顾云篱采药回来看不下去,替她将大鹅赶跑。

而现下,这群气焰嚣张的大鹅一个个偃旗息鼓,缩在鹅房里不敢出来,哪怕白以浓占了他们这群恶霸的地方也不敢放一个屁吱一声。

呔,这群畜牲们还真会看碟子下菜。清霜心里暗骂,而目光很快便被那道身影吸引了去。

不知是否练剑之人都是这样的模样身形,白以浓握着把柄银剑,几乎快要和那柄剑成为一体,那剑光如檐上雪,雪亮又冰凉,她身形宛若游龙,操控着手中的剑,行云流水地使出一招一式,就连从树上落下的叶子,都被她的剑风劈成了两半。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剑鸣声与破风声相伴,阵阵明快,清霜看得目不转睛,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那柄剑太漂亮了,拿剑的人身形如鹤,利落清挺,眉眼清亮又坚定,叫人移不开眼。

少顷,一式完毕,白以浓收剑背在身后,停下动作,撇过头看了一眼清霜。

后者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没来得及擦干净的洗脸水正顺着下颌流到脖颈上,滑进了衣襟之中。

“我不是有意偷看的!”清霜有些急,赶紧开口解释道。

白以浓身形一顿,愣了愣,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听她淡淡开口道:“我知道。”

这回轮到清霜愣了,然而还没愣片刻,白以浓却先动了。

她翻手将那柄通体银白的长剑祭出,亮到清霜眼前:“试试?”

经她手中拿着,清霜甚至生出了大夏天这剑还在冒着寒气的错觉。

她试探着抬眸看了看白以浓的神色,见她那双幽潭般的眸子无甚波澜,这才伸手接下。

也是触及到的一刹那,白以浓收力,那有十几斤重的玄铁长剑的重量立刻便悉数交到了清霜手上!

她吓了一跳,但也只是吓了一跳,下一刻,她便迅速反应过来,憋红了脸,使足了力气,竟然硬生生地接住了那柄剑。

与那日拔剑时不同,今日,她才切切实实体验了一番这剑到底有多重。一想到白以浓手里拿着这么重的剑,还能招式自如,舞得轻快迅捷,清霜心中就忍不住咋舌感叹。

“如何?”见她稳稳接住,白以浓垂眸,长睫挡住大半瞳孔,问。

清霜随心道:“漂亮!”

少见地,白以浓挑眉,唇角也不自觉勾起笑来:“漂亮?”

清霜如实答:“大侠的剑太漂亮了,又有分量,我特别喜欢。”

“你喜欢这剑?”

“喜欢!”

“不觉得重?”

“若是拿在手中能挥使千钧力,重一点又怎样呢?”清霜也确实这样想得。

“不错。”白以浓笑了笑,眼中多了几丝赞许。

“不错?”清霜听得一头雾水。

“想不想学剑?”白以浓抱臂,低头看着还不到她大腿高的小姑娘。

清霜却呆住了。学剑,这是先前断不敢想的,顾方闻常使暗器或是长刀,极少使剑,她年岁尚小,恐怕顾方闻也一时半会儿没有教她武功的打算,倒是先前起了兴致教她识字看医术,但她实在不是那块材料,坚持了两三月便作罢了。

可眼前谪仙般的人对她说学剑,她却头一次,心底里生出了一阵陌生的希冀与渴望——手中的剑太漂亮了,连同白以浓练剑的一招一式,一齐在她脑海之中一幕幕回演。

“我能学吗?”片刻,她仰起头问,双眼亮晶晶的,充满期待地看着白以浓。

“能。”几乎是一瞬间,白以浓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不过孩提年岁,便已能提起剑来,已是根骨奇佳。”

语罢,她伸手将清霜手里拿着的那把剑轻快地拿起,一并收入剑鞘当中。

“只是剑之道,艰难坎坷,需以意志、毅力一并同功……”

“我可以的!”清霜想也没想便道。

白以浓的清澈的眸子颤了颤,那眼底倒映着小女孩满脸的笑容,额前的两绺长刘海在眼前飘散开,她眨了眨眼,旋即又闭上了眼。

见她良久不说话,清霜也冷静了一下,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纠结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不过,大侠,我有个问题。”

白以浓又低下视线,颔首道:“问罢。”

“学剑的话……也要拜师是吗?”

白以浓不明所以,只微微顿首。

“啊……可我师父说了,他老了还要让我和姐姐给他养老,不让我们再认师父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白以浓有些哭笑不得,常年冰霜似的脸也有了丝裂纹。

清霜仰头看她,蓦地便觉得她这一笑,平添了几丝凡人应有的烟火气。

而将这两人对话从头到尾一概听了完全的顾方闻还靠在竹舍内的小椅上,闻言,轻轻笑了笑。

“我只教习你剑术,未能教你做人立世之道,自然算不得你的‘师父’。”白以浓道,“此’师傅‘也非彼’师父‘。”

她低下头来,眸中也涌上思绪。

如今连她自己,甚至都不能全然领悟立世为人之道,又何谈传授他人?

清霜听得懵懂,但听大差不差,不由得心里纳罕:还有这等好事儿?

未等她欣喜罢,便听白以浓轻叹了一声,紧接着,她展手,稍稍后退了几步,在清霜惊异的目光之中从腰间轻轻使力一抽——

一阵如冽泉如山般的声音蓦然乍起,清霜眼前闪过一阵剑光,下一秒,便看见白以浓竟然从腰间抽出来了一把银亮如雪的软剑来。

那剑抽出来时极软,没有铁制的冷硬,然而她捏在手中时,又利直一柄,剑光微芒,直直闪进了清霜眼里。

“此剑名为‘瀑水’,”她将软剑递了出去,“是我出师时师门所赠,便算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

这年清霜五岁,还差两个月就要满六岁了。

六岁生辰这天,顾方闻给她煮了一碗清汤寡水的长寿面,清霜吃得很香,因为白日里跟着白以浓练了一整天挥剑。

晚上的时候,顾云篱给她做了副膏药,贴在她挥动了一天手腕上。

她疼得龇牙咧嘴,但目光移过床头放着的那把银剑,又忍不住笑了。

此后三四年,日日复日日,修习未不敢忘。

那名为“瀑水”的软剑,便跟随她直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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