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时音疑惑地接起电话:“喂,欧阳同学。”
欧阳溪远:“听桂桐说你爸住院了?”桂桐是叶时音舍友。
桂桐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欧阳溪远啊……
叶时音虽觉得怪异,也只能如实答道:“嗯,我爸爸出车祸了。”
欧阳溪远:“你在二院吗?我现在在过去的路上。”
叶时音原想说不用,我们俩又不熟。
“在是在……不过我现在要回单位去了。”人家好心过来探望,那么说也太伤人了。
欧阳溪远:“你等我,我快到了。”
叶时音挠挠头:“谢谢你,但是其实不用啦,我爸爸现在体征一切正常。”
欧阳溪远:“五分钟后到。”
好吧,这是哪跟哪,她一个大学小透明何德何能,让校草来探亲啊?
说是五分钟,欧阳溪远三分钟就到医院门口了。
叶时音望着眼前的豪车发愣:也没人告诉她校草是个富二代啊。不是都说他家庭条件不好,还天天勤工俭学吗?
欧阳溪远打开车门跑到叶时音跟前,站定。
“抱歉,我刚得知消息就赶过来了,所以只能出发了再给你打电话。”他说话还带着喘息,声音却是很有磁性的好听。
叶时音端着微笑,客气道:“您……咳。”怎么就用上“您”了呢?“你能过来我就很震……”她想说震撼,赶紧撤回:“我很开心,哈,哈哈。”
她在说什么啊,这死嘴。但只能继续端着微笑,表示淡定。
虽然大学四年跟欧阳溪远不熟,但是每个学校的学生对校花校草都有一种天然的光环,觉得他们离自己很遥远,遥远地闪闪发光。
现在突然见到本尊,那本尊又是冲着自己生病的爸爸来的。他们俩是什么关系,那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啊。突然向自己跑过来,她招架不住也很正常。
特别是欧阳溪远今天着一件深灰色风衣和黑色工装裤,头发蓬松,刘海自然地挂在额前,妥妥的年轻男大形象。
男大学生欧阳溪远:“对了,你说你爸爸体征正常,那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叶时音摇头:“问题都解决了,谢谢你的关心。”
“问题大吗?可以跟我聊聊,我帮你分析一下。”他问。
叶时音想了想,医药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就剩术后康复和聘请律师去起诉撞人者的问题了,这些她已经都想好怎么弄了。没什么好不能说的,便告诉他。
欧阳溪远想了想,回道:“我认识市康复医院的院长,到时候你爸需要转院可以联系我。”
“正君律师事务所的首席律师是我家公司的法律顾问,到时候推荐给你。”。
有熟人办事事半功倍,虽然跟欧阳溪远并不熟,但叶时音考虑了几息还是决定接受,真诚道:“好的,到时候有问题会联系你,真是麻烦你了。”
欧阳溪远立马拿起手机发了两条信息,随后抬头笑道:“你现在要去单位吗,我送你过去。”
叶时音被他阳光帅气的笑容闪了闪,忘记拒绝了,于是莫名其妙地跟着上了豪车。
车上的空间很宽敞,真皮座椅细腻柔软,仪表盘散发着明亮的金属光泽。除了启动的时候有马达声,车跑起来的时候像与外界隔绝般静谧。
叶时音第一次坐豪车,心里还是很好奇的。想到什么,她看了欧阳溪远一眼。欧阳溪远很专心在开车,她又看了一眼。
欧阳溪远专注前方,却笑问:“怎么了?”
叶时音实在是好奇,便问了出来:“以前班里同学都说,那个,都说你家很穷,然后勤工俭学……”
欧阳溪远还是目视前方,语气轻快:“所以我现在怎么会开这种车,是吧?”他顿了顿,回答她的好奇:“当时答应我叔给我表弟补课,所以每周都去做家教。”
原来如此,不是勤工俭学,而是给自家表弟补课去了。
“那你是很低调,竟然没有人发现你家情况欸。”
“因为家里家教严格,上学时不能开车去上班。今天不同,我是出来医院,不是开去学校。”
叶时音突然想起来他说他在读研,便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读研?”去继承家业不好吗?她爸要是有这家业,她早就在家里当咸鱼了。
“因为大学没考好,我想继续深造。”他说完,想到什么,又解释:“当然,不是说我们本科学校多差,而是我家里人包括我自己,希望能更上一层楼。”
不用解释了,他们就读的本科学校真的不怎么样来着。叶时音在心里吐槽,话却亮堂:“嗯嗯,是啊,所以我们班出来的同学大家工作都挺好的。”
欧阳溪远点头:“那你现在这个单位怎么样?”
叶时音想到奉崖,想到重明,想到苍山和那群可爱的小家伙,脸上露出幸福的笑:“特别好,我很爱我现在的工作。”
她的声音很甜,让人听起来很愉悦,情绪也是满足的。欧阳溪远侧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也不自觉地跟着愉悦。
“那就好,很多人虽然上着班,其实他的心已经死了,没想到你不一样。”
叶时音没想到欧阳溪远这么幽默,听完哈哈大笑起来。笑了两声又觉得自己太放浪形骸了,咳了两声以示矜持,没想到这一咳竟然把原本的咳症引出来,狂咳了好一会。咳完后又打了两个喷嚏,把鼻涕都打出来了……
她捂着鼻子,整个脸都红了。
很好,她在校草面前彻底没面子了。
欧阳溪远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没事吧?你是不是感冒了?”
叶时音接过来:“谢谢,小感冒而已。”
看起来并不像小感冒,欧阳溪远早就听出她的鼻音。现在再看,其实叶时音的脸色也很苍白。
“我现在带你回去医院让医生再看看?”
叶时音边小心翼翼擤鼻涕边摆手:“不用不用,我在医院就看过了,药也带回来了。”
欧阳溪远的脑海中闪过一张精致苍白的脸,道:“小……叶,好好照顾自己,有事记得打我电话。”
这话说的,叶时音心里觉得怪怪的,她干嘛有事打给他。不过想想,经过这一路,他们也算朋友了吧,朋友之间互相关心也正常。
“嗯嗯,其实大学时候我们俩几乎没说过话,我还想着说为什么你突然联系我呢。”
说完,叶时音又不好意思地捋捋鼻子。
欧阳溪远神情平静,张嘴想说什么,又听她说:“不过刚刚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和桂桐之前在同一个社团呐,上次你们聚会她是不是提到我啦?所以你才会突然联系我这个老同学?”她说着,突然鼻子一痒,又打了个喷嚏,赶忙用纸巾擦拭,边道:“对不起啊,刚刚说到哪来着?”
欧阳溪远:“说我联系你这个老同学。”
叶时音:“嗯嗯,对。桂桐是不是跟你说我找工作找得很辛苦,家里最近又是这么个情况。其实你不用在意啦,她那个人就是那么热心,大学的时候也是一直帮助我。”不然欧阳怎么会突然这么关心她,这也是刚刚上车后想通的,天上不会莫名其妙掉披萨嘛。
欧阳溪远看了她一眼。那秀气的挺鼻通红通红的,像只兔子布偶。
突然两排梧桐树映入眼帘,叶时音提醒他:“到啦,就这里。”
欧阳溪远停车,叶时音对他甜甜地笑:“社畜我要去上班了,欧阳同学,你也该去当你的好学生啦。”
欧阳溪远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好,记得联系我。”
下车后,叶时音对豪车挥手拜拜,转身再看那两排梧桐树时,心里生出归属感来。
一进幼儿园,看到那几十米的水梯和油绿的湖水,叶时音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想起第一天来山海幼儿园面试的时候,实在被里面的景象震惊了一把,还想着面试后一定要好好拍几张呢,想不到后来她就住进去了,对园里各种飞檐反宇、奇花异草变得司空见惯起来。
因为出去只带了手机,没什么要放回宿舍的。伸了伸懒腰,叶时迈着欢快地步伐向厨房走去。
都两天了,她得先去看看。
一脚踏入篱笆内的厨房小院,叶时音发现自己种的小葱和香菜还安然地躺在那里,很欣慰。想必她不在这两天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吧?
正想着,一股奇异的味道飘了过来。叶时音循着味道走过去,发现来自厨房内部。
苍山在灶台前拿着个大铲子在锅里捯饬什么,叶时音走过去,对他开心道:“苍山,我回来啦。”
高大的背影转过身,在看到叶时音时,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落地上。嘴巴嚅了两下,抖着压抑的兴奋,道:“你终于回来了。”
叶时音听这哀怨的声调,再看苍山,胡子长了点,脸色差了点,便关切道:“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
苍山闭了闭眼:“一言难尽。”
叶时音走向灶台,往锅里看了一眼,是一锅大乱炖:南瓜、黄瓜、大葱、鸡蛋、鱼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青菜。
难怪味道这么奇怪,像猪食似的。
怕糊了,叶时音捡起勺子铲了铲,边问:“我们园里养猪了吗?这些是煮给他们吃的?”
苍山一言不发,叶时音转头看过去:?
苍山挫败:“有没有可能,是煮给小朋友吃的。”
叶时音吃惊,但她从来不喜欢打击别人煮饭的信心,赶忙改口:“对不住啊,其实煮得还挺好的,就是食材再挑选一下就好了。”她被水汽呛得咳了咳,“所以这两天都是你煮给孩子们吃吗?”
苍山点了点头:“是。”想到什么,又道:“但没人吃。”
叶时音眼睛瞪圆:“孩子们都没吃?不能吧?”
苍山摇头:“没吃。”
所以她离开两天,那些小萝卜头就没吃饭两天?不过转念一想,奉崖和老师应该会想办法,点外卖或者买些面包给孩子们吃吧。
叶时音安慰他:“没事没事,你又没学过煮饭,有的人连水都不会烧呢。”她心下对他挺过意不去的,自己生个病结果把活放给同事,还是这么大个活儿。
苍山没被安慰到,不过煮饭又不是他的专长,搬东西才是他的专长。但,搬东西这种专长好像更没有前途?
他更加沮丧了。
叶时音不知道苍山因为不会煮饭否定了自己的妖生价值,见他还是萎靡不振,就走过去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然这样,我教你吧,煮饭很简单的。”
苍山想起这两天的遭遇,摇摇头,就算没什么用处,那还是搬东西更适合他。他很少面露委屈,现在控制不住,哀怨道:“你这两天到底去哪了?”
那天上神来厨房,他第一次和上神说话,激动不已。上神给他布置了工作,头脑发热的他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一定会完成他布置的工作!结果,煮的东西不说小朋友,连他自己都吃不下去。
叶时音以为奉崖会跟苍山提一句,结果什么都没说啊。也是,这算她的隐私,老板人很上道。
“我爸爸出车祸了,我去医院看他,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不用担心?”
苍山点头:“那就好。”
见他情绪好点了,叶时音准备去找奉崖报道:“我去找老板报个道,你先帮我备个菜我好煮午餐。”
在冰霜里挑挑拣拣,叶时音把要用的食材都拿出来:“缺样山药,你一会去园子里挖一篮过来哦。”
苍山点点头:“好。”
出去前,苍山提醒她:“上神现在在修行园上课。”
通常德育课会在教室里上,但苍山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奉崖会把课堂搬到修行园去。之前他都会偷偷跑去旁听,所以特别清楚奉崖上课的地点。
“这样啊。”叶时音看看手表,也快十点了,那就先把午餐准备起来吧。
说干就干,叶时音撸起袖子就开始洗菜。
怕小萝卜丁们这两天吃快餐吃得油,叶时音准备了清淡和易消化的菜品:鲜而嫩的鸡丝萝卜香菇拌面,健脾养胃的山药排骨冬瓜汤,再清拌黄瓜细丝条。
这些菜都比较简单,叶时音掐着时间做完,再给奉崖多做了窝蛋肥牛,就往修行园去。
修行园紫荆花开得绚烂,如朝阳般的大班小朋友正襟危坐在园中草地。也不止。一排排朝阳后面,还猫着几十个夕阳、残阳——那些没上课的老师们都来修行园旁听奉崖的德育课。
好不容易在这么大的场地上课,肯定要来一睹上神上课的风采。
奉崖对他们的到来熟视无睹,很专心地给小妖怪们上课。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便是,当你平和地将自己置于天地间,不露锋芒、不与世争、屈伸舒缓,方能隐于浮光。刚才你们都见识到了。”
确实见识到了。别说小妖怪们一个个惊叹不已,就连大能老妖们都叹为观止。
刚才怎么来着?他们的上神只是翻一翻手掌,那尘与光就融为一体,地上紫荆花流转上旋,一朵一朵穿越尘光,却无法将尘与光分离。风起,花飞。风停,花落,但俯照大地的光巍然不动,与之融合的尘细碎莹飞,不见丝毫散落。
“而戢鳞潜翼,思属风云。”奉崖的声音戛然而止,天地变换,光暗交错。所有地面上的人陷于天地乾坤,睁眼时,空间在颠倒;闭眼时,自我在旋转。
有小妖怪被吓得哇哇大哭,下一秒,就看不见一点光亮,仿佛置于地底,没有天日。
小朋友们纷纷站起来四处奔跑。
“爸爸妈妈,我怕,快来救我……”
“兮兮老师,哈哈老师,你们在哪呀,抱抱,我要抱抱。。”
“这是哪里,快放我出去,我要回家,呜呜。”
奉崖望着眼前空荡荡的操场,眼神向下,也不是空荡荡。
偌大的草地上坐着个小女孩。她上身着浅紫流纱对襟衫,其下卷草海棠齐胸群铺散开来,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歪着头,问:“上神,刚才天地变换间,我看到了还有一束特别亮的尘光,就用术法牢牢牵引住它,所以才没有被变走,对吗?”
奉崖蹲下,与小女孩平视:“对,你做得很好。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灿然一笑:“琳琅,我叫凤琳琅。”
刚才瞬息变幻,连老师们都还未反应过来,这个小女孩却能在一息之间寻到机巧窍,悟性与天赋极高。
奉崖声音缓慢清寂:“敛鳞藏翼蓄志待时,随时关注风云变幻,方能有所作为。就像你刚才一样,懂了吗?”
凤琳琅在嘴里重复着奉崖说的话,点头道:“我懂了。但是上神……”她伸出双手,可怜兮兮:“您的术法太强了,我刚刚去牵引的时候手被刮伤了。”
刚刚的尘光所附术法不强,但眼前的小女孩修为不高,受伤很正常。
奉崖低头看了一眼那双受伤的手掌,眼底的清冷没有任何变化:“等下去看校医。”说完便站起身。
紫荆花在秋风中飘荡,落下风的形状。奉崖忽而向修行园的门口望去,手掌一屈一放间,原本消失的人都回到原处。
有人往修行园过来,是个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