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清怜怔住，看面前幽灵身躯颤抖。
【穿越前，你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商离听见031还在继续。
【本系统检测到，你在一个夜晚阅读表妹推荐的小说，于是认定你是合适的宿主，带你穿越到这个世界，完成拯救反派的任务。】
【江明钰身份是作品中反派的弟弟，尽管只是出场不过两次的龙套，但与反派商离关系匪浅，作为拯救者的身份非常合适。】
“闭嘴。”
他在心中冷冷道。
江明钰那小子就是个弟弟，能救什么东西，“商离”不需要任何人来拯救。
商离站起身，黯淡的红瞳转向女人，“你走吧，我没兴趣玩什么干掉所有人的游戏了。”
罗清怜红唇抿了一下，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商离制止，“我已经联系了异能局，告诉了他们这艘船的地点。”
“不出意外的话，救援已经快要追上这艘游轮。”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
“你可以联系他们了。”
“那你呢？”罗清怜问皮笑肉不笑，姿态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幽灵。
“……你觉得我是商离吗？”
幽灵没有回应她的话，转而问了个刚见面时，与“你相信我吗”意思差不多的问题。
“我……”罗清怜噎了下，随后肯定道：“虽然您和异能局其他人口中的商离前辈性格似乎不大相同，但我觉得，您就是商离。”
她看见幽灵很轻地又笑了声。
接着眼前一黑。
意识如同沉入无光的海底，罗清怜就这样缓缓睡了过去。
随手给异能局救援队发了个坐标，商离散为红色数据，穿过一间间船舱，最后在甲板上凝聚成形。
崔岚正拖着已经被解决掉的胡麻，准备把他抛尸海里。
察觉到异动，银灰的眼瞳转向幽灵。
“你果然还活着。”崔岚瞟了眼手中的干瘦男人，“两个穿越者，也算少见。”
幽灵无言以对。
一天之前，他还能信誓旦旦认为自己毫无疑问就是商离，崔岚肯定认错了，一切都不过是误会。
但现在，他却有些不那么确定了。
“你觉得我是商离吗？”不管脑中系统的声音，他又一次发问。
崔岚也敏锐察觉到了面前幽灵的不对劲，他这次没急着拔刀，少有地耐心道：“刚开始和昨夜一样。”
是穿越者中最像的一个，远远超过其他人。
“我能感应到你身上有系统的气息。”崔岚继续说：“如果没有它，我会毫无疑问以为商离已经回来。”
幽灵沉默。
满腔的疑惑绕在心头，可他已经什么都出不了口。
大概是认为眼前的幽灵神态太过凄惨，崔岚的话也不知觉多了起来，“你跟了我一路，该听见的差不多也都听见了。”
“陆曜跟我说，真正的商离就在这艘游轮上。”
他松开抓着胡麻的手，一步步走到幽灵面前，“但我只找到了你。”
“现在……”
崔岚垂下眼皮，“我依然认为你是穿越者。”
“……”
【宿主，你怎么会以为自己是反派商离啊！】
031嗷嗷叫。
“你一个系统，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你宿主长什么样吗？”幽灵在心里反问。
说完，他又忍不住自己地笑起来。
也对，我只是一团数据，没有任何一张镜子能照出身影。现在不过是扭曲了人们的视觉，让他们能看见而已。
可就连这副样子……
幽灵看着自己双手，思绪一团乱麻。
说不定，我真的只是完完全全伪装成他的另一个人罢了，是继那十二个穿越者后的第十三个。
因为异能可以复制，性格可以伪装，记忆也可以替换。
但是，但是……
他想。
唯独感情一定是真实的。
“小翠，我想通了。”
幽灵忽然低声说。
他面对崔岚，缓缓勾起病态笑容，嘴唇咧开，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无论我是不是真的商离，只要你……”
话音未落，银光已然到达眼前。
崔岚拔出长刀，一击劈碎幽灵。
“你还是这么喜欢在别人话说一半的时候就开始攻击。”
“是察觉到我的不对。”
裂开的幽灵话成两个，异口同声笑嘻嘻地道：“还是不想听见后半句？”
“啧。”
崔岚干脆闭上双眼。
他的世界已经开始扭曲，船舱破碎，甲板倒悬，海水凝成漩涡，就要将他卷入深渊。
此时此刻，仅凭感觉攻击，反而是最为好的应对方式。
“你要像昨天裂隙里那样对付我吗？”
带着笑意的温润男声浮现在耳边，一只冰凉的手在轻柔地抚摸脖间。
“可是现在仅作为一个分身的我不会被湮灭呢。”幽灵底气十足，“你造成的最大伤害，就是这艘游轮沉入海底，那个预言家再有钱，也会觉得可惜吧~”
“陆曜觉得可不可惜关我什么事。”
崔岚冷漠回应。
话虽如此，他手中聚集的能量却还是减少许多。
“嗯嗯，知道老婆口嫌体正直啦。”
商离放在脖颈的手上移，抚上崔岚脸颊。妻子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闭合，唯剩长睫颤动。
在他背后，游艇的控制系统早已被彻底入侵。
数据错乱，电路断裂，船舱在一次次爆炸中被破坏殆尽，浓烟滚滚而出。
被封闭了五感的崔岚一无所觉。
锋锐的银光在异能的扭曲下，悉数落在甲板，刻出一条条深不见底的裂纹，也将幽灵四分五裂。
而幽灵则如同水中倒影，被刀尖搅起的波纹打碎后，又重新聚起全新的个体。
只要他继续前进，就能越过折断的栏杆，毫无阻拦地落进海里，商离想。
说起来，在这里解散数据身体和老婆殉情，不失为一种选择呢。
干嘛整天要去想那些头疼的问题，永远在海底不被打扰地安眠也挺好。
屏蔽掉一直喊着“不要啊不要啊”吵得他心烦的系统，商离愉快地飘到漆黑的海上，用异能引诱着崔岚一步步靠近。
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抛掉那些什么穿越者和系统，和我共同在这里结束一切。
商离笑意更深。
就在崔岚半只脚掌已经放在甲板边缘时，一束灯光却在这时突然扫来，正好照亮甲板。
“……”
幽灵有些火大地回头望去。
异能局的船只已经发现了游艇，正在全速靠近。
嘁。
这时候掉进海里，也会很快被打捞上来的吧。
商离绕了绕脸侧的头发，烦闷地想。
也罢，未来总有机会的。
……反正我们是“宿敌”嘛。
他如掰雪糕般，掰断自己一根指头。指头化作像素小人，亲昵地窝进了崔岚颈间。
做完标记，幽灵解除异能，转身溃散而去。
感到感官恢复的崔岚：“……”
不打了？
他试探地睁开眼睛，扫来的一阵强光便野蛮闯进视线。
顶着一只大灯的船正在对他喊喇叭：“崔岚！还不快束手就擒！！”
船上的异能局成员气势汹汹。
“……”
崔岚转身就逃。
——
另一片海域。
内部装修精致华丽的游艇上，美美结束了温存的陆曜给熟睡的江明钰盖上被子。
他悄悄离开房间，打开手机监控，目睹了异能局的到来和游轮的毁灭。
“还真是一个人都没给我留。”陆曜揉了揉眉心。
“我不是还在吗？”
伴随着温和的嗓音，一只鲜红的眼瞳骤然出现在摄像头前。
陆曜被这猝不及防的跳脸吓得一怔。
“下次出现平静点吧。”他下意识收了收睡衣领口，挡住了脖子以下的位置，“就算我有预言，也不是什么都能预知到的。”
商离退得远了些，嘴角含笑：“我来问你一些事情。”
陆曜立即举起一只手，仿佛事前叠甲般道：“事先声明，我的预言告诉说我到不会受到任何实质伤害。”
言下之意就是，你只要打算对我动手就一定会出意外。
“讲讲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吧。”
幽灵十指交叉，搁在脸边笑眯眯地说：“既然你认为我是真的商离，那么也没必要瞒着江明钰的哥哥我，对吧。”
“事情很简单。”
陆曜叹了口气，走进游艇内的吧台，坐上高脚凳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才缓缓开口，“我最开始想瞒着崔岚，偷偷找一些人到我的游轮上，挑出好为我所用的异能者。”
“结果我的预言说，这艘游轮上会出现穿越者。”
他喝了口酒，然后对着镜头举了举酒杯，“不瞒你说，暗流这个组织就是为了狩猎穿越者而诞生的——最开始是因为你。”
“所以，我改变计划，决定让崔岚登船。”陆曜放下酒杯，随即又耍帅似的打了个响指，“有了穿越者，我私下的所作所为他都会默认，反而更好帮我挑选异能者。”
商离眼皮一跳。
“毕竟他是活跃于新闻上的首领，那些异能者的态度自然会有所不同。”
“然而，当崔岚登上船的那刻。”陆曜把前面的头发薅到后面变成大背头，“预言又告诉我，招揽异能者的计划会失败，但却因此会收获一个……”
“我。”
幽灵眯起眼睛，对一分钟恨不得有八百个耍帅动作的燕市太子爷说：“你觉得我会替你办事？”
“不觉得。”
陆曜耸肩，衣领无意随着动作敞开，露出里面肌肤上点点红痕，“但我的预言从不出错。”
商离对镜头前的一幕感到眼睛疼。
他忍不住握紧手掌，一拳头穿过屏幕直接呼在了陆曜脸上。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就要开始揍你了。”
杀气腾腾的幽灵直接爬进摄像头，顺着网线到达游艇。
他瞪着那双红瞳居高临下，冷冷道：“早看你小子不顺眼了。”
“要不是你给我老婆打电话让他上这艘游轮，我怎么会怀疑人生？！”
陆曜懵了。
预言不是说不会受到伤害吗？
商离一眼看穿面前人想法，阴森地勾起嘴角，“我只是个幽灵，确实无法造成任何物理伤害呢。”
“但是让你疼一疼还是可以的啦。”
带着笑意的话语说完，陆曜瞬间感到腿部一阵剧痛，仿佛有颗子弹打穿了膝盖，如果不是坐在高脚凳，他早就跌在了地上。
“你这是迁怒。”他咬着牙，冷汗浸透了睡衣。
“对对~就是迁怒。”
商离咧开嘴唇，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内部，“我舍不得让老婆疼，还舍不得让你疼吗？”
陆曜：“……”
“啊——”
两秒后，男人痛苦的嘶吼响彻海面。
而与之相隔不过十米的房间里，江明钰还在安然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