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姚依柠向沈立钧请教演讲的技巧，前几次“演讲”她都当成工作汇报去做了，但这次的发布比以往都要重要，她感觉自己那套汇报技巧有些不太适用。
此时，她看着台下一排排的记者，口中流畅又不失轻重音地讲述“姚依柠”曾经在嘉百总部遭受的种种，目光总左及右，一个个看过去，再一遍遍看回来。
接收到她目光的记者们在听到内容后，纷纷皱起了眉头。他们以为受害者的这场发布会只会跟那张照片风波有关，没想到居然还能听到李运泽数月前的恶行。
更令他们和观看现场直播网友们费解的是，李运泽都已经把姚依柠赶去了华市，居然还特意从沪市追过来羞辱。这是在干什么？辱追？
台下不少互相熟悉的女记者开着录音笔，小声嘀咕。
“她说的要是属实，那个李运泽肯定是超雄吧，这也太恶心人了。”
“有点后悔抢到今天这个位置了，我的乳腺正在疯狂结节，要是她这场官司再输了，我就可以收拾收拾去乳腺外科的手术台上了。”
“话说她真的好年轻啊，我记得她今年刚研究生毕业，25岁就能在萧条的线下零售商业领域取得这么瞩目的成绩，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可不是吗，年轻漂亮还不怕事，妹妹这妥妥的女强人，嘉百明明可以靠她继续在零售业混几十年的老大，这下是要变天喽。”
她们交头接耳的动静被身后的一个男记者听到，他是个娱记，本想来现场找可以制造爆点的舆论冲突，听到这里，已经预测到今晚的风向要一边倒向姚依柠。
正觉的无趣，听到同行在说一些不懂行的瞎话，忍不住出声说教：“不懂别乱说，她这么年轻能懂个屁，连在商圈摸爬滚打几十年的李坤都没能做到的事，你相信一个毕业生说做就做了？别搞笑了。”
一个女记者回头，发现是她最讨厌的那个记者，便皱着眉甩了他一记眼刀。这种记者都是看到一个新闻点，不做调查不去了解没有自己的分析，只会为了流量胡编乱造。他们记者的名声就是被这种人败坏的。
男记者被她的眼神刺到，自己的话语被人鄙视，这令他十分不爽，于是他也不顾现在是否是提问环节，直接举手大声打断正在讲话的姚依柠。
“你一直口口声声说李运泽在工作期间故意摸你屁股，你有他不是不小心的证据吗？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这才产生了误会？”
这种事他见得多了，哪个单位没有呢？只是稍微碰了一下，那些小姑娘就要跳起来大惊小怪地指责别人，一个个没有脑子似的，这样做能为职业发展提供什么？怪不得只能在最底层的岗位上干到死。
台上的姚依柠抓着麦克风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刚才打断我的那位记者同志可以站起来，让我看到你是哪位吗？”
被发布会的主角点到，男记者一脸骄傲地站了起来。
姚依柠心中有了数，这大概又是原主的人设在作祟，即使是为自己伸张正义，也要被无数绊脚石砸死。
虽然她清楚这都是人设的锅，但这种情况的出现，经常、频繁的出现，还真挺挫败人的。
姚依柠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这场发布会正在微博平台进行现场直播，请问你介意出镜吗？”
男记者的眼睛瞥到一旁的摄像机，心中有了盘算，说：“不介意。”
这场发布会的流量不小，一会儿提问环节他海不一定能抢到提问的机会，不如现在在镜头前露脸，还能给自家账号引流。
姚依柠示意一台摄像头对准男记者后，开始了自己的回合：“你是哪个媒体的记者？”
男记者正有宣传自家账号的意图，很爽快地回复答：“我是盛娱文化的，入行已经有十多年了，参加过的……”
“看来你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记者，”姚依柠声音稍微大了些，用麦克风的音量压制他试图继续下去的话，“那你为什么要在非提问环节打断我的发言？”
“呃……”男记者卡壳，这女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个时候话题不是应该集中到李运泽是否真的有意骚扰她吗，“我也是替观众问出他们……”
姚依柠穷追不舍：“哪个观众？”
男记者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姚依柠示意一旁的主持人把她的话筒递给记者：“麻烦这位记者稍微大点声，我听不清你的发言。”
男记者被迫接过话筒，被电流加工过的声音依旧微弱：“我看直播里很多人在发弹幕问，就想替他们……”
“我替这些观众谢谢你的热心，”姚依柠再一次打断他，“我不知道您在十几年的职业生涯里参加过多少次发布会，但我们今天这场发布会在开场前就已经和大家交代清楚了，在提问环节开始前，记者们不可以随意提问。”
男记者张嘴想要反击，气音刚从音响里传出来，姚依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断道：“此次发布会将提问环节设立在最后，请问这位来自盛娱的记者，你记住了吗？”
男记者：“我……”
“没记住也没关系，你下次再打断我，我会继续当着现场几十位同行以及直播间几百万人的面，再次向你介绍我们本次发布会的流程。”姚依柠乘胜追击，举起胳膊，“只有到了提问环节，在你没有忘记刚才的疑问的前提下，才可以像这样举手向我提问。”
满脸通红的男记者在一片哄笑声中坐了下来。
“好了，”姚依柠拿起话筒，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幕布，“我刚才讲到李运泽从沪市赶来华市对我进行辱骂并试图人身攻击，我知道这听上去简直匪夷所思，怎么会有正常人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呢。”
她按照柏济的稿子说完了“姚依柠”的遭遇，现在轮到她自己的了，诉苦也要按她的方式来。
“但现实往往比文学作品更抽象，我这里有一段华市嘉百办公室的监控画面，时间是我被调到华市嘉百上班的第一天，也就是李运泽千里迢迢赶来骂我的那一天。”
发布会现场的灯光暗了下来，幕布上的画面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姚依柠一手举着话筒，一手为大家指认她和李运泽。
【妈的！贱货！你不想混了是吧！】
姚依柠用手指按着画面中李运泽的脸，向几百万人告状：“我只是阐述了他性/骚扰员工的事实，他就用不文明的话语辱骂我，还试图用职位威胁我。”
【李运泽飞起一脚踢倒了办公室门口的橡皮树，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台下坐着的几位记者随着响声抖了下肩。
【我他妈弄死你！】
“这里就已经上升到人身威胁了。”
【死妈的废物！死哪去了！】
“虽然他这里骂的是我的领导沈立钧，也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但他这句话同样冒犯到了身为孤儿的我，我作为孤儿并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是会揪住我们的家庭进行攻击的李运泽。”
配上姚依柠的解说，越来越多捧着手机看直播的观众发出吐槽的弹幕。
【真是开了眼了，这什么人啊？还真打飞机来骂人？】
【石锤了，照片的事肯定就是这个男的搞的，又有暴力倾向还性/骚扰女下属，赶紧去踩缝纫机！】
【那个男记者还问个屁啊，你现在说这男的做过多么恶劣的事我都不会感到意外了。】
【那个男记者是不是李运泽请来的水军啊，大家的关注点都是李运泽对下属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怎么他一上来就问人家是怎么被摸/屁/股的？】
这段监控视频播放完毕后，姚依柠重新坐下，终于讲到了各位记者一开始关注的照片事件。
“关于那张照片，我能说的其实不多，”幕布上播放着姚依柠为了集团大会所准备的PPT，“我是一个打工人，工作的目的就是为了升职加薪，本想借着难得的机会，让有决定我升职权利的领导注意到我的优秀，却被李运泽用这种方式毁掉。”
姚依柠看着自己的PPT，感慨道：“不过它也有了被更多人看到的机会，也不算我白辛苦一个多星期。”
随着发布会现场灯光的亮起，姚依柠重新看向直播镜头：
“我只在嘉百待了几个月，而李运泽在嘉百工作了4年，据我了解，我并不是第一个被他霸凌的人，目前我和嘉百的沈立钧总经理联系到了几位同样被他霸凌过的受害者。”
“就算李运泽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也会尽力让李运泽在监狱里待的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毕竟受害者受到的伤害是没有办法逆转的，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了。”
“希望这次的发布会可以震慑那些正在仗着年龄、职位、资历霸凌他人的坏人，也希望正在经历不幸的人能从我们遭遇的事中获得一点力量。”
魏涵在工位看完了整场发布会，直播连线断开后，他收拾背包准备离开，刚揣进兜里的手机突然发出震动。他理好背带，掏出手机，看到来信提示后眸子微微睁大，手指迅速在屏幕上滑动，点进柯念的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