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假期结束,夏天仿佛急匆匆地收拾好行李把自己打包走了。勤俭楼前面的花论坛里,山茶花已经冒了花骨朵,万绿丛中染上了几点白。
三中的老师各个出风满面,月考的试卷已经批改完,这几天都是登记分数的工作。听说这次全市第一在三中,不管是不是自己班的学生,都有种莫名的自豪感。三中已经很久没考出这样的成绩,终于能扬眉吐气。
何宪知今天特地穿了一件藏蓝色休闲西装外套,配了一件纯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看起来像个大学生。路上有老师碰到他都要调侃一句,何老师是不是谈恋爱了?
他跟谁谈?跟数学谈吗?
何宪知进了办公室,太阳穴就突突跳,今天就能知道月考的排名,他比学生还紧张。
他前脚刚进办公室,左弈后脚就跟进来了,看样子是专门等他来的。
难得看见左弈来这么早。
“宪哥,有件事……你听完别生气。”
左弈这个态度难道又犯事儿?又打架了?
何宪知顿时觉得太阳穴跳得更厉害了,他保持镇定,问道:“什么事?”
左弈低声道:“艺术节,我要报名。”
声音小道何宪知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看着左弈,复述了一遍:“你说,你要参加艺术节?”
左弈迅速地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求你小声一点儿,这件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何宪知无奈:“名单放假前就交上去了,你现在才来跟我说。”
“反正高三也没几个节目。”左弈说,“你问问能不能再加,不行就算了。”
这委屈的模样,何宪知怀疑不让他参加就是自己的错了。
何宪知好奇道:“你不会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你想太多了。”左弈说:“班长不是想让我参加吗?那我就勉为其难报个名。”
何宪知没想到,宋蕊那天只是随口一说,左弈竟然当真了。
他看了一眼左弈的脚,又抬头:“你的脚好了?能跳了?”
“我这两天试了一下,没问题了。”左弈说。
左弈难得参加一次学校的活动,何宪知是应下了,但他跟左弈交了底:“如果名额满了,别怪我。”
谁知,左弈笑道:“你跟宁老师说我要跳舞,她就算要被老武批斗也会把我加上去。”
何宪知心想,这小子是不是对自己过于自信了。
左弈把艺术节的报名表填了,走之前再三强调,这件事要保密,不要说出去。
大课间,何宪知去艺术楼,把左弈的报名表交上去。
宁晚看着这张名报,愣了一分钟。
何宪知怀疑她魂已经飞走了,敲了敲桌子,问道:“宁老师,名额还能加吗?”
宁晚啪一下,把报名表压在桌子上,沉声道:“就算武主任要开除我,我也要把这个节目加上去。”
何宪知愣怔:“宁老师,言重了。”
宁晚摆了摆手,喃喃道:“不严重,不严重。”
*
上午各个学校出了成绩,没过多久已经传开了。
宋蕊从办公室出来,几乎是冲进2班的教室,她双手撑在讲台上,用她的大嗓门说道:“你们猜我刚才在办公室听到了什么?”
她这一句话又把班里的八卦之魂点燃了。
“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只会讨论成绩。”
“我听说这次全市第一在我们学校,是文科还是理科?”
“我压文科!”
“班长别卖关子,快说。”
其实宋蕊也没挺全,她说:“我听老师讨论是个男生,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众人发出“切——”
宋蕊从讲台上走下来,心里不服气,他们“切”的原因是根本不相信自己班会出个全市第一,文科班的男生简直是稀有动物,成绩在前十的男生更是国宝级的,他们班只有俩——赵瑧言和左弈。
她回了座位:“我是说万一呢,咱们班又不是没男生。”
旁边有个男生提醒她:“咱们第一是周思菱。”
周思菱谦虚道:“我也不是每次都第一,万一是赵瑧言呢?”
众人又把目光投向赵瑧言。
赵瑧言这会儿正在做数学卷子,低着头没参与他们的讨论。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左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左弈一下课就被何宪知叫去办公室,他都这么说了,那答案八九不离十了。
宋蕊说:“赵瑧言,万一是你,记得请客。”
赵瑧言无奈地放下笔。
“班长。”左弈先他一步开口,“都这个时候了,不让宪哥请就说不过去了。”
宋蕊边摇头边给左弈鼓掌:“坑宪哥,还得是你。”
左弈顺利地把话题岔开了。
赵瑧言看着他,低声道:“你别乱说了。”
他早就察觉到,左弈最近总爱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就像那天看日出时,他说这个特权留给你以后的女朋友。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特权只会留给一个人。
左弈突然皱起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没乱说。”
赵瑧言有一瞬间不知所措,他把双唇圈进牙齿间用力咬着。
左弈盯着他:“你想笑就笑,不用憋着。”
“噗嗤——”赵瑧言终是没忍住,别过头拿试卷挡住脸。
左弈抓着他的手腕,凑近了几分:“你可以不请别人,但你得请我。”
他的数学还是左弈给他补习的,考试前给他划的重点,就算左弈自己不提,他也会这么做。
“你想吃什么,晚自习之后去吧。”
左弈说:“今晚不行。”
赵瑧言迟疑了一下:“你有事?”
“有。”左弈说,“我没考好,要回家刷题。”
赵瑧言确信左弈现在在跟他开玩笑。他还想问什么,被上课铃声打断了。
光荣榜第二天张贴出来了。
第一名,赵瑧言。
第二名,周思菱。
第三名,左弈。
……
这次三中的文科考得很好,何宪知走路都带风。自掏腰包请2班的学生喝奶茶。
不知2班哪个男生起了头,路过赵瑧言的座位时都要朝他鞠躬:“谢谢大神。”
赵瑧言:“……”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左弈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下巴搁在手背上,冲他眨了眨眼:“你知道他们这样像什么吗?”
赵瑧言别过头,两人挨得很近,呼吸快交缠在一起,他屏了屏呼吸,问道:“什么?”
左弈从他肩上起来:“跟宪哥一样,每年都要拜乐山大佛。”
左弈从座位上起来,朝后门跑,谁知赵瑧言也从座位上追出来。在教室后面,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暗叫不好。赵瑧言以前都不追出来,这是知道他跑不过他,故意的。
“我错了。”左弈服软。
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学,猛地回头,直愣愣地看着左弈,他刚才说的啥?左弈竟然会道歉?语气还这么软?
他冲赵瑧言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大神,真的是大神。”
赵瑧言瞬间没了脾气。
2班的同学从来就不低调,更何况是现在,捧着杯奶茶招摇过市。
老武在勤俭楼“散步”,撞见时多嘴了两句:“何老师不能太纵容学生,没到高考都不能松懈。”
“主任,适当放松,这还是您特地交代的。这段时间同学们压力都大。”何宪知给老武使了个颜色,顺手递了杯奶茶。
老武半推半就接过了奶茶,说道:“我跟你说,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何宪知谄媚道:“你放心,保证没有下次。”
老武走了之后,何宪知长长吐了口气,冲窗边围观的同学说道:“去去去,别看了。”
“好勒。”靠窗的人把头缩了回去。
左弈靠在门边啧啧两声:“姜还是老的辣。”
何宪知怒斥:“你说谁老?!”
*
前一天没吃成的烧烤,第二天放学后左弈和赵瑧言一起去了烧烤摊,只有他们两个人。
见赵瑧言带同学过来,王伯伯主动让位。
左弈熟门熟路地从冰箱里选好肉,直接递给了赵瑧言。
“我请你吃烧烤,还要负责烤好了送到你嘴边是吧。”赵瑧言像控诉,但语气太温和,弄得左弈心软了。
“你烤好了我自己端过去。”
他好像也没有很心软。
左弈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可乐,赵瑧言已经把烧烤端到桌上。
“你这次数学错哪儿了?”赵瑧言问。
试卷还没发下来,只出了成绩,赵瑧言看了左弈这次数学只有142,这次题目出的比上次四校联考简单,按道理左弈不应该只考了这个分数。难道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对他影响太大。
左弈拿着鸡翅的手一顿,他舔干净嘴巴上残留的辣椒,说道:“应该是最后的大题,不小心算错一步。”
赵瑧言垂眸,看着杯子里的可乐,滋滋冒着小气泡,拧着眉:“那道题考试之前,我问过你类似的。”
“嗯。”左弈说,“我有印象,就是粗心算错了嘛,没关系。”
赵瑧言说:“你那题没错的话,分数就跟我一样了。”
左弈弯着眼:“说明我没考第一的命。”
“下次别这么粗心。”这回到赵瑧言恨铁不成钢,但他没说重话。
左弈哭笑不得:“放心,宪哥今天也找我了,差点儿因为这题,不让我喝奶茶。”
何宪知今天确实找了他,但不是因为这件事。何宪知事通知他,艺术节的节目通过了,17号演出,16号统一彩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