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让我们回去吃饭。”左弈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给赵瑧言打电话，开了地暖不觉得冷。

赵瑧言问：“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是小年，往年家里不过这个节日，左弈说：“我和爷爷说过年要跟你回渝江，不能陪他了，所以就当提前吃年夜饭。”

赵瑧言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笑了笑：“你这么说，爷爷会不会怪我把你拐跑了？”

左弈靠在沙发边缘，手里捧着赵瑧言的ipad在外网看纪录片。他手指向上滑，退出app，说：“没啊，他谢谢你，他说天天看我在他面前晃烦得很，今天把我赶出门，我只能到你这儿了。”

“哦，这样啊。”赵瑧言笑道，“你在小公寓啊？我今天争取早点处理完工作。”

“随你。”左弈手指来回划着ipad界面，“我借你的ipad刷几部片子。”

“嗯，你用吧。”

“没有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

“没有。”

挂了电话，左弈继续投入工作，茶几上摆着笔记本电脑。工作室放假他也没闲着，年后马上要开始筹备纪录片，他得把计划做好。他看重这个项目，联系了以前一起拍片子的师哥师姐。

除了赵瑧言的爸爸，还得联系几个拍摄对象。乔鑫遥整了一串名单和那些人的资料，左弈一个一个筛选。

在脚本的第一行敲下两个字——《新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盯着电脑眼睛里出现重影，左弈揉揉眼睛，合上电脑。

他拿着赵瑧言的ipad窝到沙发里，ipad里的app基本是赵瑧言工作用的，没有游戏，他只能打开TikTok刷点视频。

半分钟后，左弈叹了口气，基本是财经类的。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第二学位是经济类的，当初选经济单纯是因为不想浪费他的数学成绩。

赵瑧言平时不看一点儿别的吗？出于好奇心他点开了收藏夹，里面只有一个视频。

是赵瑧言手滑点到的？

左弈点开视频，标题是国内大学校园晚会的舞台合集。音乐响起，画面尚未清晰，他拿着ipad的手不自觉收紧。拍摄者距离舞台很远，左弈认出舞台上的人是自己。

原来赵瑧言是看这条视频知道的，拍得那么糊他也能认出来那是他。这条视频只有几千赞，偏偏被赵瑧言刷到。

他的片段只有20秒，在他不断翻看过去的视频的同时，赵瑧言又看了多少次这条视频？

赵瑧言不爱和他说这些，也不会对他提什么要求。十八岁时赵瑧言对他说：“我什么时候还能看你跳舞。”

但他那次没做好。

大学那次也是临时代替别人。

他还欠赵瑧言一个完完整整的礼物。

左弈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给俞晔晨打了一个电话。

“晨哥，你老胳膊老腿的还能跳舞吗？”

*

小年那天是星期二，赵瑧言出门上班前见左弈还在睡觉，没叫他。等到听见关门声，又过了十分钟，左弈才从床上爬起来。换一了一身运动服，打开俞晔晨给他发的视频。

这日子过得像做贼一样，比高中给赵瑧言准备生日礼物那段时间还刺激，那会儿他还有晚上的时间能偷偷准备。昨晚气氛很好，两个人都有感觉，临到头他怕今天爬不起来，故意装困糊弄过去了。

几年没跳舞，有些动作他现在做的没那么好，和俞晔晨商量了一下，改成了几个看起来炫酷实际上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动作。

他答应今天去接赵瑧言，算着时间，换下一身湿透衣服，冲了澡才出门。

赵瑧言提了几盒年货，全是昨天临时定的，他问左弈为什么每次都搞得像突然袭击。

左弈耸耸肩：“老人家喜欢搞惊喜。”

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过年，桌上的菜不比过年时候的差，都是和私房菜订的。因为知道赵瑧言不吃海鲜，把海鲜换成了河鱼。

饭后，左弈爸妈和爷爷一人准备了两个红包塞到他俩手上。左弈一摸挺厚实，数量不少。

左弈从家里的仓库翻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仙女棒，和赵瑧言一起到院子里放。

白蔚戳了戳左尚东的胳膊：“你看你儿子，多高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左尚东没说话。

左恩铭倒了一杯茶，摆在他面前：“我这老家伙都同意了，没你说话的份儿。”

左尚东沉默地喝着茶，看向窗外。

院子里，两个人肩并肩坐在秋千上。

左弈手里拿着燃烧的仙女棒：“快看看他们给了多少。”

赵瑧言抓着他的手腕：“拿远点，不小心就燃了。”

等仙女棒燃烧完，赵瑧言打开红包。每个红包长得都一样，早就分不清是谁给的，每个里面都20张红色的钞票。

左弈“啧”了一声：“我大学之后都没从我爸那儿收到红包，我妈也不给我，只有爷爷会给。”

“我上一次收红包是你外公给的。”赵瑧言把红包重新封上，塞回大衣口袋。

“那么好的日子，我们要比惨吗？”

“没有，我是说，你家人对我很好。”

“对啊，你是我看上的人。”左弈毫不谦虚往自己身上揽功，“你要相信我的眼光，你是我看第一眼就很顺眼人，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赵瑧言把左弈的毛绒渔夫帽摘下来，挡住两个人的脸，一个欲盖弥彰的动作。眨眼的瞬间，温热的吻落在唇边。他把帽子重新戴到左弈头上，整理好。

左弈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也不怕爷爷和我爸妈看见。”

“我观察了一段时间，他们的注意力不在我们身上。”

一滴水珠落在鼻尖，冰凉的感觉让左弈下意识闭上眼睛。刚睁开眼睛又有一滴落在他的睫毛上，不是水珠，是一颗小小的冰粒。

左弈摊开手掌，几颗冰粒落在掌心迅速融化：“上海什么时候能真正下一场雪？”

赵瑧言站起来，向他伸出手：“进屋去吧。”

“好。”左弈牵住他的手。

两天后，左弈在机舱内看着不断远离的地面，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羽绒服搭在座椅扶手上，盖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

“我们那时候去海边，在飞机上，你是什么感觉？”左弈问。

“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会担心万一飞机失事怎么办。”说起来赵瑧言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可能。左弈想反驳他，赵瑧言比他先说出口。

“但身边坐的人是你，你会给我幸运，会平安着陆。”

飞机降落在机场，渝江比上海风大，左弈戴着毛绒渔夫帽和围巾，一身过膝的大衣，把自己裹的严实。

等行李时，赵瑧言笑他：“你戴个墨镜走出去，别人以为是哪个明星来了。”

左弈两只手放在口袋里，踹了他一脚：“我要是明星，咱们只能搞地下恋情。”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忽然想到什么。

左弈问：“霍黎和那个演员是真的吗？”

“不知道。”赵瑧言把双手放在左弈衣服帽兜下边，“别人的事我们别管。”

拿了行李，两个人往打车的地方走。左弈正准备叫车，赵瑧言说不用。

“你叫——”左弈看见不远处，有个身影朝他们挥手，他停下来“你叫叔叔来接我们？”

赵瑧言抓着他的衣袖，往前拖：“我没叫，是他自己说要来接我们。”

左弈还没准备好要怎么面对赵志，赵瑧言半拖半拽把他塞进车里。左弈只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叔叔”。

赵志变化很大，如果不是和赵瑧言相似的容貌，左弈几乎不敢认。他脸上的红色疤痕淡了很多，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头发修剪得刚好，看不到白头发。笑起来眼角的细纹才隐约能让人看出他的年纪。

上车后他把羽绒服脱了放在副驾，回头看了一眼后座别扭的两个人：“系好安全带，小弈跟我们一起回去？”

“嗯。”

“不是。”

赵瑧言转头问左弈：“你要住哪儿？”

上飞机前说好住他家里，怎么临了就反悔？

“住……”酒店。

赵志说话还是温温和和：“先回家吧。”

左弈看到车载显示屏旁边架着两台手机。赵瑧言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我爸现在开网约车。”

左弈也压低声音，惊讶道：“啊？他不在工厂上班？”

赵瑧言点点头：“那件事查清楚之后，他就辞职了。”

赵志在那个时间点辞职，是不是一直在等真相曝光的那天。

赵志把他俩送到家，继续出去接单。左弈跟着赵瑧言回家，十几二十年前的老小区，在那时算是最高档的之一，一梯两户，邻居之间互相不认识。

赵瑧言把两个人的行李放进他房间。左弈打开行李箱，从隔层里拿出一个文件夹，里面是纪录片的方案和初版的脚本。

昨晚赵瑧言看过，他说肯定没问题。也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太相信他。

左弈看向赵瑧言，赵瑧言扯掉盖在床上的防尘罩，一年只回来几天，赵瑧言的房间空空的没什么东西。

赵瑧言从衣柜里拿出床单和被套：“盯着我这么久，想说什么？”

这人背后也长眼睛？左弈走过去从背后抱着赵瑧言：“我是吃饭前和叔叔说，还是吃完饭说？”

赵瑧言铺床套被子，左弈像只考拉黏着他，他知道左弈想在他这里要一颗定心丸。左弈为了这部纪录片付出了多少他看在眼里，他整理完床铺，转身对左弈说：“吃完饭说吧，万一被我们被赶出门，不至于在冬天的晚上喝西北风。”

“放屁！”左弈推开赵瑧言，“叔叔才不会，着明显是我爸会做的事，不对，他会把我关起来，让我彻底没机会。”

赵瑧言挑眉：“他又不会打人，也不会骂人，你还怕什么？”

赵瑧言摸着左弈的后颈，和他接吻。

“这次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