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合众娱乐公司本部。

秦宛州和温不言从车库直接坐直梯去到十二楼董事长室，恰好迎面遇上从董事长室走出的另外三人。

来人一袭镶钻的红色长裙，在楼道大灯的照射下格外刺眼。

“秦姐好。”

站在身后的两个小助理看清来人，赶忙打招呼。

“哟，这不是我们公司的大红人吗？”蒋文倩皮笑肉不笑地讽了句。

公司上下谁不知道秦宛州前阵子在热搜榜被挂了足足两周，第一周是因为《春江花月夜》的宣传海报被曝光，而第二周则是因为在公园推搡老人。即使现在去评论区看，回复也依旧处在两个极端。

而在《春江花月夜》的最终试镜中，蒋文倩正是被秦宛州打败的对手之一。

“这次怎么不找人帮你一把呢？”她继而冷笑道，“作为新人，可要更懂得爱惜羽毛啊。”

蒋文倩比秦宛州早入行几年，演过几部热剧配角，却一直不温不火，只提名过一次最佳女配奖，近年拍的两部戏更是因为导演贪污和其他演员的道德问题未能上映。

两年前，斩获美国各大电影节最佳导演奖的张佳誉导演意外归国，并宣布要在国内拍摄一部原创大女主电影的时候。蒋文倩知道她比任何人都需要这个机会，一举爆火的机会。

多亏了较为丰富的实战经验，很快她便从前几轮试镜中脱颖而出。

要是败给比自己出名得多的演员蒋文倩倒也认了，结果她却在最终轮输给一个同公司新签约的小咖，社交媒体上几乎都查无此人。

没黑幕？没后台？她可不信。

于是，蒋文倩只要一见到秦宛州便百般刁难。

“谢谢你的提醒，文倩姐。”

秦宛州一耳朵进一耳朵出，自然地从对方身边掠过，走进了董事长室。

如果她是一个非常在意他人闲言碎语的人，恐怕早已经精神崩溃了。

秦宛州目光稍黯，自动过滤了身后蒋文倩的冷嘲热讽。

……

董事长室内。

实木办公桌前，苏晗穿着深蓝色正装，神态专注地打量着手中的文件，身体轻斜着倚在靠背上，肩膀稍沉，整个人气质沉稳自若。

座椅背后是全落地窗，阳光倾洒进来，衬得她面孔些许昏暗。

“苏总，您找我。”秦宛州不经意吞咽了下口水，细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莫名有些心虚。

温不言识趣地关上门，交叉双手站在秦宛州身后。

“先坐。”苏晗轻指身前的两个座位。

“好的。”秦宝宝和□□乖乖照做。

“那个老头上午已经招了。”苏晗眯起眼睛，嘴角显现出一抹笑意，“提前叫你们回来，是想尽快安排电影的预热环节。”

已经招了。

秦宛州和温不言微微颤抖，忍不住想象那个老爷爷到底遭受了怎样的极刑。

“我可什么都没做，谁让那老头在我好好说话的时候不搭理人的。”

苏晗瞧着发抖的两人，翻了个白眼。

“我不过是给了他邻居家的老太太一笔钱和录音笔，可别小瞧老年人的八卦能力。”

只不过是多夸了那老头几句，他就得意地把自己故意摘秦宛州墨镜的事吐了出来，甚至为了彰显自己“慧眼如炬”，还亲自添油加醋了一番。

“我一瞧她就长得和我家老太婆看的电视剧里的明星一模一样，阴天还戴什么墨镜，显得多能耐似的，我顺手就给她摘了，可给她吓一跳……”录音笔流出的声音戛然而止，苏晗按下了暂停键。

“剩下的都是些废话，不必听。”

温不言藏在桌子底下的手佩服地竖起大拇指。

“这样会不会对涉事老人不太好？”秦宛州略带迟疑地问。

毕竟现在网络信息这么发达，简简单单一件小事都可能造成网暴。

“我给过他澄清的时间。”苏晗无辜地摊摊手，“只不过是把你遭受到的境遇还给他而已。”

“公关部三点就会把这条录音挂上热搜。”

雷厉风行的手段，实在令人佩服。

作为头部经纪公司的女老板，苏晗无论头脑还是行动力，都非常人所能比拟。

人前温柔似水，人后行事狠辣，业界内知情人士亲切地尊称她为“合众女魔头”。

纵使已经相处三年，苏晗的行事风格也一直刷新着秦宛州的认知。

“回归正题，张导助理今天打过电话给Lisa。”

Lisa是苏晗的秘书，一个金发碧眼，精通中、日、韩、英、俄五国语言的俄罗斯女孩，从三年前秦宛州进公司起苏晗就把她带在身边。

“《春江》是张导回国后的首部作品，自然格外上心。我计划利用这波黑红的热度，用一天时间达到口碑反转后，明晚迅速召开电影发布会。”苏晗将先前握在手中的文件往前一推，“我已经联系了头部的媒体，这是明晚可能会提问的问题，你趁今天先准备一下。”

秦宛州点点头，接过文件。

问题无非就是针对这次公园事件和新电影的拍摄感想，没什么特别。

随后苏晗吩咐温不言先离开处理别的事，留下秦宛州一人。

“今早的事，你处理得很好。”苏晗唇角轻扬，笑意中带着一丝欣慰。

“苏总过奖了。”秦宛州表情有些僵硬，想起顾晏清对自己的提醒，消息已经传到苏晗这也不奇怪。

“你目前还在上升期，像今天这种小事，处理得好狗仔便不会报道，费力不讨好。”

言外之意，秦宛州还没火到一举一动都牵动媒体的程度。

“但越往后，你的一言一行，就要学会越克制。”

“就像今天一样。”

苏晗压低的嗓音回荡在秦宛州耳边，不断敲响警钟。

作为艺人需要时刻保持谦逊，只展现给大众自身美好的一面。委屈、愤怒、悲伤，这些是秦宛州必须被剥夺的情绪。

只要努力磨练好演技，保持微笑就够了。

这便是入行后苏晗给秦宛州上的第一课。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我明白了，苏总。”只短暂的一瞬间，秦宛州陷入复杂的情绪漩涡中，嘴上恭顺地答应着，却已心乱如麻。

“去吧。”苏晗点了点头。

秦宛州是她母亲推荐的人，她虽不好在公司里刻意高抬她，但能为秦宛州做的，她已经都做了，接下来就看秦宛州自己的表现。

其实苏晗怎么会不懂秦宛州的感受，只是她的身份注定只能是叫醒她的人，而不是陪伴安慰她的人。

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Lisa，帮我找那条墨蓝色的长裙来，今晚的饭局我穿那件。”苏晗按下桌上座机的1号键，连线那头一秒接通。

她顿了顿，又加了句：“有新文件帮我一并拿来，我批完再去。”

挂断电话，苏晗继续埋首在一堆文件里，眉头紧蹙。

……

从董事长室走出的秦宛州久久沉默不语，害得门口等待的温不言格外紧张。

“你还好吗？”温不言关切地问。

“我很好。”秦宛州表现得十分平静，“今晚我要准备下发布会的内容，直接回公寓吧，不回家了。”

秦宛州名气渐长后，公司便在附近租了一间高级公寓给她，隐私性和安保在市内都是数一数二的，在上海拍戏时她和温不言就在这住。

夏日已经临近末尾，小区里还是绿树如茵，树叶仍未泛黄。

温不言时刻关注着车内后视镜中秦宛州的动向，对方难得没有入睡，一直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神情并不好看。

两人一路无话。

电梯间内，十七楼的按钮红光闪烁。

公寓是电梯入户，只见秦宛州刚踏出电梯口便长舒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房间内的家具装饰都是由秦宛州亲自布置，以奶白色调为主，温馨而舒适。

秦宛州瘫倒在大厅的弧形沙发上，缓缓闭上眼睛。

温不言轻手轻脚地走到冰箱前，拿出两瓶冰水摆在桌上。

抬脸看了眼时钟，三点十五分。

秦宛州睡眠很浅，一般白天睡不到一小时就会清醒。

温不言在沙发另一侧坐下，因为材质柔软，所以身下的地方浅浅凹下去了些。

墙壁上挂了一张秦宛州未入行时在影楼拍的艺术照，简单的素色拖地白裙，那时她的笑容艳丽夺目，脸颊上还带着点婴儿肥，双手略显青涩地背在身后，像朵含苞待放的白色桔梗花。

相比之下，沙发上瘦削的身影显得毫无生气。

足足一米七的身高，体重只有九十多斤，在镜头下也仅仅显得清瘦些罢了。

四十分钟过后，秦宛州睡眼惺忪地从沙发上爬起来。

“充电完毕？”温不言笑道。

“YES。”秦宛州伸完懒腰，摆了个活力满满的姿势。

上衣口袋里的一张卡片随之掉落，温不言弯腰捡起。

“……顾晏清，沈科双语高级中学医疗保健部负责人？”温不言一字一顿地读出卡片上的信息，卡片下还写明了电话和邮箱，显然是一张名片。

“这年头不是一般直接加V信吗？”温不言表示困惑。

秦宛州莫名脸红，赶忙把名片从对方手里抽走：“小温你学坏了，偷看我东西。”

明明是你自己掉出来的好不好，温不言心里默默吐槽。

瞟见对方脸上可疑的绯红，一道直觉闪过，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顿时席卷了温不言的脑海。

“你该不会……”温不言只觉喉咙干涩，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在事业上升期深陷恋情的女明星，在她的认知里，没几个有好下场。

如果真和温不言想象一致，助理薪资可是和艺人咖位挂钩的，没过多久她怕就要和秦宛州一起喝西北风了。

“她帮过我两回，我总得找机会表示一下吧。”秦宛州脸上的红晕分毫未褪，反而更甚，“不然多不礼貌。”

多么苍白无力的解释，温不言摇摇头。

“那你把名片给她了吗？”

“……”

“所以说，她可能，还不知道你是谁？”温不言头痛欲裂，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我和她说了我的名字。”秦宛州无力地狡辩道。

城市的另一边，刚抵达家中的顾晏清狠狠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