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兰兰很难过。
费秋彤在外玩得找不着北,林霁在昨天大早上忽然离开,和费文漪在家相处了一整天,第二天,费文漪一脸愧疚地去上班了。
“和你妈说过要好好照顾你来着,兰兰啊,我今天可能得晚点回来,有事的话就给我发消息。”
桑兰兰在她离开前问她:“她们什么时候回来?”
刘海长得很慢,和蓝燕仪离开时病无差别,按蓝燕仪的说辞,她得等几个月才能等到人回来。
“快了。”费文漪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
等脚步声远去,桑兰兰关好门,按照费文漪教的上锁,再转身,屋里空空荡荡,没有人气。
那两个家伙虽然烦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总是背着她卿卿我我,但不可否认,在她们俩身边有一种极高的安定感。
抱着费秋彤的平板看了会儿动画片,桑兰兰有些困了,半边身子盖着被子,就这样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屋外已经变得漆黑,大门那有人在用力敲门。
桑兰兰从床上爬下来,抱着蓝燕仪给她的白色大鹅,走到了门边。
敲门声已经消失,门锁那有人窸窸窣窣地撬动,混杂着极轻的对话声。
小偷?妖怪?
想到动漫片里圆滚滚的妖怪,桑兰兰握紧大白鹅的脖子,拖着大白鹅的身躯靠近门边。
是有些熟悉的声音。
“妈接电话没有?”
费文漪不在,蓝燕仪称呼起来毫无压力,靠在门边,手里的钥匙还插在锁孔处,吊坠依旧在空中摇曳。
“没接,肯定开勿扰了。”林霁也累了,一只腿跪在行李箱上,最后敲了敲门,“有没有人啊——”
敲到一半,这扇岿然不动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桑兰兰眼眶里还有泪水在打转,断断续续地抱怨:“我、我还以为有坏人来了。”
累瘫的两位大人放任行李箱在门口打转,一人抱住一边,轻声哄了几句。
温情的场景并未持续太久,当桑兰兰蹭到蓝燕仪脸上冒出的汗,十分嫌弃地推了推她的脑袋。
“我洗澡了!”小孩为自己的行为找好了借口。
蓝燕仪冷哼一声,指着她的刘海:“还没长好呢。”
小孩哭着跑了,在林霁发飙前,蓝燕仪推着两个行李箱进门,催促她快点去洗漱。
“没事,这家伙明显高兴得不行,不会真哭的。”
或者说,要是她们真的安慰她两句,她才会委屈地哭出来吧。
等两人都洗漱完打算睡觉,桑兰兰又抱着那只大鹅过来了。
“我能和你们一起睡吗?”
大白鹅橙色的脚丫拖在地上,蓝燕仪捡起来拍了拍,问她要睡在哪。
小孩毫不犹豫地指了指林霁旁边:“中间。”
她最近越来越会表达自己的想法,也不觉得害臊,蓝燕仪觉得这挺好,一把抱起她,在她的惊呼声中指挥:“先把拖鞋踹了。”
桑兰兰两脚一蹬,林霁眼睁睁看着小棉拖从自己眼前落下,差点砸在她头上。
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蓝燕仪!”
蓝燕仪不敢带桑兰兰一块玩了,把她抱上床,让她自己钻进被窝。
“大鹅!大鹅!”小孩站在被子上,眼巴巴地看挂在凳子上的大白鹅。
蓝燕仪举起损友送自己的生日礼物,纳闷道:“你这么喜欢这个抱枕?过两天你妈接你回去了,你是不是还要带走?”
费文漪在不久前回了电话,除了告诉她们别锁门以外,还告诉她们桑母就要回来的消息,也就是说,桑兰兰顶多在这里住两晚了。
她的话透露出太多信息,桑兰兰先看向大白鹅,惊讶地张大嘴:“这个,不送我吗?”
蓝燕仪颠了颠手里的大白鹅,抓住鹅屁股:“是借你,不是送。”
大白鹅是挚友送她的生日礼物,蓝燕仪还蛮珍惜的,要是送给桑兰兰,大概会非常舍不得。
桑兰兰踉跄几步走到床沿,抓住她的手臂:“可是那天,那天你给我了!”
蓝燕仪指着大白鹅上的牌子给她看:“看见这没?这是金欢喜送我的生日礼物。”
桑兰兰认字,闷闷应了声。
把大白鹅塞进她怀里,蓝燕仪拍拍她的脑袋:“再借你两天。”
虽然有了小插曲,最后三人还是整整齐齐躺在了一张床上。
林霁睡在床里侧,被大白鹅挤到,提醒桑兰兰把大鹅放远点。
桑兰兰一侧身,把大鹅压在了蓝燕仪身上。
蓝燕仪:?
床确实大,但应该睡不了三个人加一只鹅。
劝说了几次,桑兰兰终于丢开怀里的大鹅,看着它滚落到床尾。
空间充裕了,蓝燕仪关掉床头灯,打了个哈欠:“哈~睡觉吧。”
刚回来的两人很快睡着,睡在中间的桑兰兰左右看了看,也跟着闭上眼睛。
失去给予自己安全感的大白鹅,她迟迟没有入睡,还因为喝了太多水生出尿意。
小心翼翼地爬起来,看了看疲惫的林霁,桑兰兰选择了靠外的蓝燕仪。
“燕仪姐姐!燕仪姐姐!”
晃了半天,蓝燕仪睁开半只眼睛,哑着声问;“什么事?”
“我想上厕所。”桑兰兰小声道。
这一幕似曾相识。
没让她一个人离开,蓝燕仪翻身坐起来,牵着她去厕所。
人还没睡醒,等待的时候靠在墙边,闭着眼,缓慢地呼吸。
等桑兰兰洗了手出来,蓝燕仪握到她冰凉的小手,略微清醒了一些,感慨:“你和林霁还蛮像的。”
都喜欢半夜喊人。
桑兰兰还以为这是夸她的话,激动道:“真的吗?”
“嘘!”生怕她吵醒林霁,蓝燕仪半蹲下来,肯定地点点头,“真的,回去睡觉吧,有问题明天说。”
小孩不肯走,在原地扯她的裤腰:“燕仪姐姐,你能抱着我睡吗?”
蓝燕仪困得脑子发懵,只顾着点头:“好。”
回到床上,桑兰兰先躺好,看着她躺下,拉住了她的手。
桑兰兰一扯,那只手直接落在了林霁身上。
桑兰兰满意了,又把林霁的手拉过来一点,被两人包围着,她终于安稳地睡着了。
……
因为昨天的舟车劳顿,蓝燕仪这一天醒来的时间比以往都晚。
首先是重。
有人紧紧扒住她的身体,像八爪鱼一样黏在上面,蓝燕仪睁开眼,看见了八爪鱼桑兰兰。
这小孩紧紧抓着她胸前的衣服,依偎在她怀里,可能把她当成了母亲。
林霁也靠了过来,紧贴着桑兰兰,隔着小孩把手搭在了她腰上。
怪不得这么沉。
按住林霁的手,慢慢放置到她自己身上,又将桑兰兰握紧的手松开,蓝燕仪总算把自己拯救于水火之中。
她一起床,床上的一大一小睡姿一样,都是侧身面向她,都蜷缩着。
有些稀奇,蓝燕仪拍了张照片做留念。
除了长相,两人还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甚至睡相都一般。
将照片备份好,蓝燕仪弯腰拍了拍林霁的屁股。
“起床!”害怕将小孩吵醒,她咬着她的耳朵说话。
林霁翻了个身,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醒了,但是在装睡。
将被子下拉,蓝燕仪捏住她的鼻子等待。
不一会儿,林霁扑腾了两下,睁开眼拍打了两下她的手。
习惯了讨要早安吻,林霁伸手勾了勾她的脖子,仅仅是贴了一下。
小孩的呼吸声戛然而止。
桑兰兰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们,高兴地拍了拍被子:“我也要亲!”
窘迫的两人在她脸颊两边各亲了一口。
喊两只懒猪去洗漱,蓝燕仪照常下楼买早饭,时间已经接近十点,早餐店虽然还开着,却买不到刚炸好的油条。
偏偏今天最馋油条。
打包了三份牛肉粉丝汤,又买了一点吃的,蓝燕仪回了家。
林霁和桑兰兰已经端坐在餐桌上,桑兰兰还高兴地挥挥手:“燕仪姐姐,我们看到你在楼下了。”
把早餐放在桌上,每人一碗牛肉粉丝汤,蓝燕仪摆放完,听见小孩又一次念叨。
“我们好像一家人一样。”
蓝燕仪撇撇嘴:“林霁是你干妈,可不就是一家人吗?”
桑兰兰喝了口热汤,烫得吐了吐舌:“我当然知道啦,但是以前干妈总感觉和我不是特别近,现在我像喜欢妈妈一样喜欢干妈!”
嗯?昨晚是谁陪你上的厕所?
“那我呢?”
“当然,也像喜欢干妈一样喜欢姐姐!”桑兰兰小声补充。
饭快吃完了,没再听桑兰兰说到母亲,蓝燕仪主动说了出来:“这两天你妈妈就回来了。”
“真的吗?”桑兰兰果然很高兴,差点一蹦跳到凳子上。
“嗯,她忙完了。”
小孩又坐回板凳上,轻轻摇了摇头。
林霁将吃不完的粉丝丢给蓝燕仪,问她怎么了。
“就是觉得不想走。”桑兰兰实诚地回答,“你们都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你们。”
左手撑着下巴,蓝燕仪看着她,渐渐失神。
一般而言,小孩子都很喜欢表达自己的想法,也勇于说出爱,究竟是什么,让小孩在长大以后反而变得内敛呢?
答案很明显,按她自己身边的人的表现来看,大概是没有得到充分的爱。
对孩子的一次肯定不一定让他拥有自信,但对孩子的一次否定足以让他审视自己。
蓝燕仪伸手拨了拨桑兰兰的刘海,回答:“我们也很喜欢你。”
纵然喜欢,到了晚上,疲惫的桑母敲响房门,桑兰兰该回家了。
桑兰兰抱着林霁的大腿不放,和母亲产生了争执。
“兰兰,回家了。”
“我不想回家。”
“那妈妈一个人走了?”
“我也不想妈妈走。”
如果有既要还要的答案,桑兰兰一定能很快做出选择吧。
蓝燕仪从房间里抱出那只大白鹅,摘了上面的卡片,把它放入桑兰兰怀里。
“等你刘海长好了,给我们打电话吧。”
小孩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母亲离开。
林霁关好门,搓了搓她的脸:“很难过?”
“大白鹅没了,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