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只是稍作挣扎,便依偎着赵芸慢慢走了进去,赵芸把她扶坐在椅子上,掀开袖子一看,一道鲜红的口子翻起了皮肉,不住地流着血,小心清理好伤口,再撒上止血的药粉,又用棉布一层层包扎起来,整个过程中女子一直轻声呻吟着,看着她面容黄瘦双眼无神,赵芸实在于心不忍:“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再这样下去,会伤着你的性命的。”
那女子只是摇摇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赵芸无奈,又从药箱里取出几包补血气的药,“你不说,我也不能逼你,这是几包补血气的药,你回家煎了喝掉吧。”
“谢谢你。”那女子含糊地说着,颤抖着伸手接过药材,那声音虽然微弱,听起来却格外清亮,与她残破的身体格格不入。歇了一会儿,那女子便着急要走,赵芸便也没再挽留。
“那女子真可怜。”赵芸叹息着。
吴十看着那个蹒跚的背影,也有些感叹,竟然还比不过吴府的小丫鬟们。
“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她肯定活不了的,不如我们跟着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吴十。”赵芸站直身体看着他,“怎么样,陪我一起去吧。”
“这,不太好吧,万一遇到什么事。”吴十有些犹豫,这些日子自己虽然一直勤学苦练,但是面对未知的情况,他还是不能保证自己一定能保护好芸小姐。赵芸走上前站到他的身边,笑着鼓励道:“怎么,这么不自信,我可是很相信你的,万一遇到不好的事,我难道会笨到直接撞上去吗,你就放心吧。”赵芸说着,又扮作可怜样:“不然,我心下不忍,实在是难过。”
“好,那我们去吧。”吴十下定决心,努力给自己加油。
两人缩着身子,一路慢慢尾随着那女子到一家卖豆腐的店铺里,店里面一位男子正躺在椅子上,手上还拿着一个酒壶,见女子前来,立刻张嘴辱骂起来,女子只低着头,任由他辱骂,那男子骂着又站起身来开始推搡着女子,慢慢地开始拳打脚踢起来,赵芸看到这里,气愤不已,转身问吴一:“怎么样,我们去劝劝吧,那男子看着很是暴躁,万一动手,你可打的过?”
“这种人渣,就是凭着一身肥□□型压制可怜的女人,实则虚的很,芸小姐放心,我绝不会让他碰到你一下。”吴十愤愤得说着,两人急急地走了过去,看那男子还在打人,吴十直接上去把那男子推开,把女人扶了起来。
“好啊,你个贱人,果然在外面偷人,不要脸的骚货,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那男子大声骂着。
“别张口就是污言秽语,你又是什么东西,把自己娘子打成这样,岂不是连畜牲都不如,我们只是路人,实在看不过才出手的,你不要诬赖好人。”赵芸厉色骂道。
那男子见赵芸不过是个小姑娘,哪里肯听得骂,“哪来的狐狸精惹骚,我打自己的婆娘和你们何干。”说着又要去拉那个女子,吴十挡在她面前,抓住他的手一推,那男子便跌倒在地了。
“吴十,扶她出来。”赵芸说道,看女子满脸血污,只觉得胸内一股火气,此时旁边已经陆陆续续地围上来好些人,他们只是指指点点地,却没有人出来为这个可怜的女人说一句话。
“多谢你,只是他不是个好惹的,我不想连累姑娘,你们走吧。”那女子有气无力地说道,不顾自己的安危,只是劝说赵芸早点离开。可是看她这副模样,要是现在离开,那男人肯定会把气撒在她身上,只会打得更狠。
“姑娘,要不先回你娘家吧,你这样被欺负,你父母知道了一定会帮你的。”赵芸建议着。那女子只是摇摇头,眼泪和着血水流了下来,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大娘见状上前劝说着赵芸:“姑娘,你还是走吧,要是她父母真心疼她,便是早就把她接走了。”
赵芸不解:“怎么她父母知道吗?”
“何止知道,”旁边的大爷也开始气呼呼地说起来,“谁不知道这个赵老虎,爱喝酒打人,就是无关的路人他看不顺眼也要上前争吵打架,平日里就爱欺辱弱小,哪家女儿肯嫁给他,也就是程家,把女儿卖过去。”大爷说完,重重地叹息着,“已是夫妻了,打旁人还要被抓,倒不如打自己的娘子了。”
赵芸气得手抖,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怎么会有这样的恶霸,难道天下之大竟没有这女子的去处吗?赵芸想着,从身上搜出所有的银钱给到那个女子,“这里钱不多,好歹能去外面住一段时间,先把伤给养好了才是。”
“多谢你。”女子感激地顺势就要跪下,赵芸连忙拉她起来。
回家的路上,两人心情都很差,实在为那名女子感到不屈,想到这天下的女子竟然被这婚姻牢牢缠住,就连一丝可挣扎的缝隙都没有,赵芸就感到憋的难受,就是遇到一个如意郎君还好,如果遇到那样的恶霸,怕是连死都不如了。
“凭什么女人只能被休,凭什么被打了还不用坐牢,气死个人。”赵芸忍不住喊了出来,可是房间空荡荡的,没有人能够回应她。等到苏雨晴终于是从店铺里回来了,赵芸迫不接待地和她说了遇到的事情。虽然苏雨晴也为那女子感到难过,可这就是现实。
“你放心,将来你的夫婿一定会是家世人品俱佳的。”苏雨晴看着赵芸,满含慈爱。
赵芸着急地站起身,“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将来我嫁得好夫婿,难免也有争执的时候,万一他不愿我行医,万一他把我关在府里,有太多的万一,那时候我能怎么办。就算我一生顺遂,那么其他女人呢,有多少人遭受着痛苦却不得救。”赵芸越说越难过,这个律法不应该只箍着女人,好像女人一旦成亲,便走入了一个无法再回头的牢笼,凭什么女人不能提出和离,凭什么成亲后打人不用坐牢。
苏雨晴拉住自己的女儿,给她端了一杯茶:“女人便是这样,出嫁前靠父母,出嫁后靠夫君,很少女人有一技之长可以靠自己便能活下去,就算有本事一个人生活,可是一个女人若无旁的依靠,难免会被人欺负。就像你今天看到的女人,她回不了娘家,在夫家也活不下去,她只能一个人躲在小巷子里得到片刻的安宁。”赵芸慢慢冷静下来,也知道母亲说的话就是现实,她看了眼母亲桌上的账本,想起母亲之前也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贵妇人,可是现在,为了这个家,她学着经营店铺,研制新的脂粉,找寻最佳的药材提供给药铺,整日里忙的不可开交,难道女人是没有能力吗,不,绝不是,只是她们没有机会,连学习认字的机会都没有,那么怎么可能有养活自己的机会呢。
“母亲,那如果有个地方能让她们暂时居住,让她们学认字、学女工、学做生意、学她们想学的东西,让她们能靠自己活下来,让她们互相帮助呢?不至于流落街头,也不至于被家人随意嫁出去。”赵芸认真地说着,虽然只是个想法,但是难道没有实现的可能吗?
看着苏雨晴不语,赵芸着急起来:“我知道这一切很难,只是我想应该可以有个开始,就像师父一样,看见贫苦百姓便想着义诊。”
“芸儿,你现在学医已经很辛苦了,还要兼顾义诊,怎么能分心做这些事情,况且,这需要很多的钱,还要很多人帮忙才行。”苏雨晴一一说着,不是想打击女儿的信心,只是现实如此,虽然她的两个铺子已经慢慢好了起来,只是家中开销也不少,没有过多的余钱,虽然可以找苏家借钱,但是苏雨晴不想母亲难做。
赵芸走后,苏雨晴翻看着账本,可是心却是总也静不下来,女儿从小娇养,能够看到贫苦女子的难处,有这种助人的思想是值得去赞扬和鼓励的,店铺赚的钱除了日常花销还要留一部分用于店铺自身的采买,剩下的钱是远远不够的,苏雨晴想到了自己的嫁妆,本来是想把这些留给赵芸和赵皖的,还有赵大将军的抚恤钱,这些加在一起,估计也能凑凑买个宅院,只是府里日常倒要节省点,老夫人那边自是不能怠慢,就是其他人的吃穿用度倒是要省着点了,可终究是这样,也要比平常百姓家好得多,自己自是无怨言,不过还要考虑一下赵棉和周与烟的。听得苏雨晴讲起赵芸的想法,两人也是非常支持,赵棉当即就要把自己的部分积蓄拿出来,苏雨晴连连推辞:“按我预料的估计,买个小院子应该也是够的,姐姐的积蓄还是收着吧。”
“后续的维持不还是要用钱的,本来家里吃穿用度都是用的铺子里的钱,这笔钱放着也是放着,何不如让我也尽一份心呢,不为着芸儿和你,只是为了天下困苦的女子罢了。”赵棉说着,把银票放进了苏雨晴手中,紧紧地按着,苏雨晴也了然地笑了,“那我便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