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跃拉着梁尚秋从公寓楼里出来后就直奔对面的商场,两栋楼之间居然只隔着一条人行道,梁尚秋一边走一边感叹“这不就是我家吗,小姨,你刚才怎么不告诉我啊?”
舒跃快速走着的脚步突然顿住,转过来看着她的眼睛又开始发红,把梁尚秋弄得一愣。
舒跃比梁尚秋大两岁,以前,只有在秋秋朝她撒娇的时候才会哄着她叫她小姨。
“没什么,走吧,商场公主。”舒跃看梁尚秋愣住了,朝她笑笑,叫了她最喜欢的外号。
这家商场的老板是舒红,她说过以后要把商场给梁尚秋,之后她就缠着舒跃和江与砚叫她商场公主,还喜欢趴在六楼的玻璃上俯视行人。
两人进了商场后,熟门熟路的来到一楼Chanel的彩妆专柜,柜姐田纯是她们的老熟人了,总会在她们来逛街的时候也她们化妆。
这次她也给这对小姐妹化了个美美的妆,送她们出门的时候梁尚秋问了句“今天周几啊,商场人怎么这么少,这不得亏钱吗”。
田纯听到后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了句晚上人就多了。
梁尚秋也没多想,回过头和田纯说了句拜拜,可田纯已经转过身往回走了,她的步伐慢慢的,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舒跃拉着她往前走,出了门的梁尚秋就要往买鞋的地方走,“跃跃你知道我最喜欢穿高跟鞋了,可平时上班穿不了,都是穿着平底鞋全市的跑,走,去买一双解解馋。”
梁尚秋刚迈开两步就被舒跃一把扯回来,
“买什么鞋,你都多少高跟鞋放在家里吃灰了,走这边,你还记不记得周老师在这开补习班,你最后半年提升成绩全靠他老人家了,现在这还正在上课呢,走去看看。”
舒跃拉着梁尚秋朝着一楼的拐角处走去,那里有一间隔音很好的小教室,如今已经年过60的周老师就在这里开了一个小小的补习班。
当年,是梁尚秋不想走太远的路去补课,舒红就把周老师和他的补习班请到了商场里,每个周末江与砚也会来陪她上课,下课了两人就在四楼随便找一家饭店吃饭,然后手拉手的去商场旁边带有小游乐园的公园里压马路。
梁尚秋把脸贴在补习班教室的玻璃上,看着头发已经白了不少的周老师依旧卖力的教着学生,他似乎依旧是那么风趣幽默,最无聊的数学课也能被他讲的生动形象笑声不断。
周老师上完半节课后让同学们下课休息,他转过头,看见了窗户旁的梁尚秋和舒跃,高高兴兴地让她们进来,
“今天怎么有空回来看我啦?”周老师依旧是那副老顽童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们问,
“秋秋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带她在家周围转转。”舒跃直接替她回答了,
“周老师”,梁尚秋干巴巴得叫了一声,她一向是不善言辞的,尤其面对老师这种长辈,紧张地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那正好”,周老师应该也是记得梁尚秋的性格,依旧笑呵呵的,
“你们没别的事情吧,留下来一会儿帮我批一下上节课他们做的测试题”,周老师翻出来了一打卷子递给她们,”现在的小同学啊,聪明是聪明,就是太会偷懒了,连解题步骤都敢给我省略!”
梁尚秋想起来了,她上学的时候,周老师也是这么骂她们那届学生的,不由得笑出了声音,听见她的笑声,周老师应该也想起来了这是他的口头禅,师生二人相对着笑笑。
熟悉的氛围让梁尚秋迅速放松下来,拿了红笔,和舒跃一起走到倒数第二排的空位上坐下来开始帮周老师批卷子。
周老师看着她们往后排走,拿着保温杯的手抖了抖,没说什么,走到讲台靠着讲桌,留了一个苍老的背影。
梁尚秋坐下后看着老师的后背,觉得他真的老了很多,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些莫名的悲伤,可明明没有过去几年啊。
10分钟的课间很快过去,同学们都回来开始上下半堂课。
梁尚秋批完了几张卷子后抬起头活动活动脖子,发现她隔着一个座位的小同桌奇奇怪怪的,9月份的天气居然带着帽子还围着围巾,又好像左胳膊不舒服的样子斜趴在桌子上,
“现在周老师对学生管的也太松了吧,我们那时候哪有学生敢这样啊,带着帽子还敢趴在桌子上”
“你在和谁说话?我们?你和谁?”舒跃从旁边凑过来,俩人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说话。
对呀,陪她上课的只有江与砚,可他又不在这,我在和谁说话。
梁尚秋觉得自己刚清醒一点儿的脑袋又开始犯迷糊了,头特别疼,想要说什么却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眼前也一片模糊。
梁尚秋觉得自己的头要炸开了,突然听到了震耳朵的手机铃声,视线变得清明起来,抬起头发现坐她前面的短发小女生慌忙的掏出手机挂断电话,脸红红的和老师说对不起。
缓了几秒后,梁尚秋刚要回答舒跃的话,就发现周老师一道锐利的目光朝自己看来,那种上课说话被老师抓到的感觉瞬间回来了,梁尚秋刷的趴在桌子上不敢抬头。
于是她没有看到,周老师神情复杂的望向她身边的男同学。
而班里的其他同学,也都在做不同的事,都没有听课。
梁尚秋趴下平复了一下心情,拿起红笔开始继续批卷子,
“没关系没关系,我毕业多少年了,怎么还这么没出息,我应该没打扰到别的同学吧。”
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翻开了新一张卷子,邱江堰。
名字完全没听过,但字迹很熟悉,笔锋凌厉,给人一种力透纸背的感觉,可却在简单的小题上错了好几道。
她直觉,这张卷子是她这个临时同桌的。
“挺可爱的嘛,一会下课姐姐给你讲讲”,她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事,一边一次又一次转过头看他。
在她第九次望向男生的时候,舒跃看不下去了,她的小脑袋又凑过来,对着梁尚秋叽叽喳喳:
“别看了,我打听到了,你旁边那个男生叫邱江堰,长相好学习好人品好,就是家世不太好,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等着他养呢。”
这么惨的吗?梁尚秋又第十次望向右边。
“你这含情脉脉的眼神是要干嘛,看上人家了?孩子才高一,你做个人吧”。舒跃又在旁边头不抬眼不睁地说胡话。
“我要结婚了啊”,梁尚秋转过头对舒跃说。
舒跃手里的笔一顿,震惊的抬起头看着梁尚秋,眼睛又红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梁尚秋是在忍不住了,抓着舒跃的衣服把她扯过来,“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一会要哭一会又要哭的,你那眼睛是个水龙头啊,说开就开。”
还没等舒跃说出什么,门外突然一声大喊“有人偷孩子啊,人贩子偷孩子啊!”
梁尚秋保持多年的警察反应让她瞬间松开舒跃冲了出去,却在跑到门口的时候回头望向了刚才坐在她身边的男生,他这会儿完全趴在桌子上,梁尚秋看不见他的脸和表情,却发现他的身体在一抖一抖的,一时间,一种巨大的悲伤笼罩在她的心头。
他好难过,很悲伤,而且在哭。
这是她对这个男生最后的想法。
之后没有犹豫,梁尚秋打开门冲了出去,看到一个老妇人指着公园的方向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