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捷躺床上,毫无睡意。
从未如此细致地端详起自己的玉、手腕上的山鬼,又对着镜子研究自己脸上的疤痕……眼下那条曾经不大,但他并无记忆是如何造成,自有意识起,好像就已经在那了。
他想起,师傅也从没给他算过八字,说是因为并不知晓生辰时日。
又躺了一会。
“我睡不着!”他摸黑爬上了小黑的床。
居邵开翻过身来,俩人面对面侧身,圆眼瞪着眯眼。小黑声音乖巧:“我也睡不着,但已经很晚了。”
靳捷掏出玉佩在他眼前,也不管这么黑,人家能不能看清:“你说啊,有一个疑似法宝的玉佩,又有植物系的灵力,放飞你的想象力思考一下,有这两样,能做什么?”
“……唔,木石良缘,你是贾宝玉?”
靳捷敲了敲他的头,放松支撑力躺平,翘起二郎腿骚包地抖起来:“也许,我是神仙转世。”
沉默。
居邵开轻咳一声,或是掩饰荒谬之感。他可能又想起了雪鸮:“也许,你和圆宝一样,也是精怪,但你自己不知道。”
“精怪没有实体,我有啊,怎么可能。”
“那,”居邵开也躺平了,“也许,你是精怪的儿子。”
靳捷抖着的腿瞬间定住,莫名有一种,被击中的感觉。
还没多少时间咂摸那晚所经历的超自然情况,靳捷又有生意上门了。
这回路径有些蹊跷,靳捷一登上企鹅软件,就发现有陌生人主动添加他为好友,备注:师傅你好,我想给家里调调风水,价钱面谈。
判断了一下账号确是本地IP,点击了通过以后,靳捷先是问对方怎么知道自己Q号的。
对方大早上的居然也在线,立马甩过来个帖子,原来是之前瑶子帮他在论坛上发的瞎编鬼故事,并在结尾分享了这个鬼故事里起化解作用的师傅的联系方式——靳捷的Q号。
神奇的是,这帖子看起来冷清得很。
这都能有商机?
靳捷想,可能自己身上,多少是有些超自然神秘力量的。
那人在网上先是跟他大致说了下需求,而后约他在市里碰头,说是然后开车载他一起,去山上。
“山上?他家住山上?”居邵开走到靳捷身后看电脑屏幕上的聊天记录,有点不信。
“不知道啊,去看看呗。”靳捷拿过本子,把对方发过来的车牌号、电话号码记下,“怎么我遇到的每个人都有移动电话啊!我是不是也去弄个?”
“因为有钱人才会花钱找你办事。不过,这人是不是有点可疑?”居邵开拿过鼠标点回那个帖子,“瑶子同学发的明明是一个见鬼以后镇魂的故事,他找你却是要做风水调整?”
靳捷并不在意,拿回鼠标开始搜索去碰头地点的路线:“其实,我只会干占卜和风水布局优化的事情啊,镇魂什么的,瑶子编的太离谱了,纯粹是为了骗人点进去吧。”
“不会是上次想抢你玉佩的那帮人吧,开车去到荒郊野岭,咱俩到时想跑都难。”
靳捷扭头看居邵开:“你怎么了,我要赚钱啊,那这些客户肯定都是陌生人,怕的话还怎么接活。”
居邵开皱眉:“我知道你要还钱,但肯定是要以你的人身安全作为前提。网友见面不是很多类似仙人跳的新闻案件吗?”
靳捷把信息都记好了,站起来往外走:“不用担心,见机行事嘛,你要是怕就在家等我,这样也好,万一有个什么事你还能报警来救我。”
第一次产生分歧。
靳捷倒没啥,在客房整理着书包和要带的工具,见居邵开有点别扭地在客厅里辗转。
临出门,这家伙又跟上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还是一起去吧。”
“走走走,”靳捷揽过他,“放心吧,你忘了,你的圆宝说,我有灵力!”
待到达在网上约定好的地点,一辆车已经停在那。看起来像是事主的人,此刻正屁股靠着车,一边抽烟一边在打电话的样子。靳捷走到他面前询问:“请问是‘九牙’吗?”
九牙一下站直身子,随即结束通话,烟头也扔地上踩了踩,点头:“对!是我!”但眼神在靳捷和居邵开之间犹豫了一下。
指了指居邵开:“这是我朋友,一起去看看。”靳捷没多说,对方便拉开车门建议直接出发了。
俩人一起坐进后排,这才发现外面看这车,感觉一般,内里却空间宽敞幽静舒适,看着十分高档的样子。
九牙在前面一边开车,一边说话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后面。
“师傅,我就直说了吧。我呢,是做生意的。最近想投资一个新的产业,但是周转出了点问题。”这人穿着T恤短裤,除了发型看起来比较讲究,还真不太能看出来是生意人。
他继续说,语速比常人要略快,感觉是个容易冲动的性子:“干我们这行的,用钱交朋友,再用朋友换钱。所以呢,需要钱,就去找了些朋友。有的人呢比较慷慨,直接在资金问题上帮了点忙。那也有一些,关键时刻就知道打哈哈,实际上根本没帮什么的。但有一个哥们,除了给我钱,还给我支招。他说啊,这个,家宅风水,对这个财运影响很大……是这样吗小师傅?”
“是会有一些影响,但还是要看家主,家主具体的命格关系比较大。”
九牙从倒后镜里与靳捷眼神对视了一下,随即又状似漫不经心地看回前路:“不是吧小师傅,我听说改得好是可以暴富的那种。”
可能意识到压迫性有点强,又软下语气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一般:“嗐!你们不做生意可能不知道!我啊,光是一个工厂就养着上百号人。要发工资,要买设备,还要日常运营。那些设备光一件都是百八十万的投资,所以啊,你们也别觉得我这个人财迷,有的时候呢,真被逼到那一步,就是得想方设法搞到钱,不然影响的,可不是我一个人。”
沉默了一会,靳捷和居邵开互相看了看,在彼此眼神里,都对于该不该接这单,有点拿不准。
九牙好像也犹豫了:“小师傅,百万级资金的风水调整,你能行吗?”
靳捷心里翻了个白眼,百万级的调整,我能调就调自己了,那还用在这给你干活还债?
但都已经上了人家的车,立刻拒绝好像也不太好,便道:“我不确定,但既然已经在路上了,就先去你家看看吧,真做不了我到时候跟您直说,成吗?”
司机点了点头,又伸出四根手指头:“办成了,40万酬谢。”
哇哦!
靳捷听了立马从包里掏出师傅的画符本,开始研判哪个看起来跟财运有关。
居邵开想让靳捷冷静一点,不好开口,拿笔在他的本子上写字传信。俩人用纸笔无声交流了一会,大致还是统一了思想——万一心里没底,还是得果断拒绝,不要冲动,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而后又研究起师傅的符本来。
待车停稳,听到一声“到了”,两人抬头看向窗外。
果然是山上,但,并没有明显的住家建筑。
下车时靳捷直接一脚砸出一小扑灰尘——这可真是实打实的山上,完全没有开发过的痕迹啊。
还没来及张口问,就听九牙说:“车只能开到这,还得往前再走一段。”
停车处是周边唯一一块还算平整的空地,四旁都是坑坑洼洼的小坡。往上走没一会儿则全是土路,四地里是各种野生树杈。唯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径痕迹。
环顾一圈周边环境,那人已经走出一截遥遥在前,他们只好赶紧跟上。
这路很有点坡度,但九牙走地十分熟络,还边回头给两人介绍。
顺着九牙手指的方向看出去,这里竟与学校环境差不多,也是一个背靠凤尾山、面向里邕湖的绝佳风景位。
“这一片老早以前是分给我们村的,当时村里都是生产联队,有一部分工作就是负责植被养护的。那时候这还是荒山,你们可能都没概念什么是荒山。野生植被乱七八糟,东一块西一块,全靠祖上辛苦劳作才有了像样的林子,逐渐长得整齐起来。后来啊,改制了。由林业局接手统管,就不需要村里人再掺和,但祖辈都对这有感情了,就希望死后能葬在这,风景也不错。”
风景确实好,赶上大晴天,云朵低垂,站在半山腰上尤其感觉近手可摘。
树木也长得挺拔,正是盛夏,绿油油的叶片中传来蝉鸣,空气中有着不知名的浓郁花果气味。
只是天气热又爬山,靳捷已经开始皮肤发红、浑身冒汗,眼睛紧紧盯着脚下并不平坦的一人宽小路,生怕崴脚。
待走到一处终于开阔的平地处,站定后凉风习习,靳捷舒了口气,感觉通体舒畅。
只是这舒畅持续不到三秒。
因为他一眼望去,看到平地中央竖着约七八个1米多高的精致墓碑,呈半圆形面向山下。
九牙已经走到那片石碑前。
傻眼看着他的背影,靳捷失声叫道:“你说的调整家宅风水,是要调阴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