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一套行云流水的“翻身找平,足尖点地,屈膝缓冲”,“谭盛风”平稳地落在了地上。
“我去,高危动作啊。”
“这是在干嘛?拍红牛宣传片吗?”
老街道的住户和商家看着周身没有任何保护却直接从天而降的谭盛风目瞪口呆。
自以为甩掉了岳莫隐的“谭盛风”,便悠哉地站起身,微微侧头往刚刚自己收纳连帽衫余牧的柜子方向感知了一下。
果然,连帽衫余牧已经不在那里了。
不难猜到,是那修习点将招来术的女生在抢回自己的法器夺门而出后重新操作着连帽衫余牧离开了。
常绥是一个大城市,但这里的斩妖人数量却没有那么多。
尤其是在谭盛风已经认出了对方的家门派系后,找到对方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儿。
只不过,他暂时不是很想通过斩妖人群体去找到这个女生。
刚刚从那女生手上夺过她的法器后,谭盛风凭借着之前定级考试里斩妖人对战中获得的经验用炁操作了一下对方的法器。
据他对点将招来术的了解,这门需要特殊媒介法器的专精炁术所能操作的都是死物。
一般来说,这死物都是内藏武器和道具的特制傀儡。
然而从那铁人偶回传的手感,并不像是什么关节灵活的傀儡。
反而更像是已经死亡一段时间关节发僵的人。
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在常绥这治安良好的大城市里能去哪搞到一具尸体呢?
不过现在,谭盛风并不能确认这尸体就是余牧本人。
首先是公司那边还有一个余牧。
其次,学习点将招来术的人大多也会一点跟制造傀儡有关的技能,至少满足通过面具换一张脸这个程度的需求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不等谭盛风理顺这里边的逻辑和疑点,周围人群再一次惊叫出来。
原来是借着消防水管取了非常规之道追下来的岳莫隐也刚好落了地。
顺着周围人群的目光,谭盛风回头看到正在解身上水管的岳莫隐,竟有些无语凝噎。
啊……
救命……
就算是当年第一次参加斩妖人定级考试,因为工作人员的失误导致自己一个纯新人居然需要直接对战化衍级妖兽的时候,他都没有觉得如此无奈过。
总之,先别管什么余牧不余牧的了,跑路才是最要紧的。
*
岳莫隐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自己那当交警队支队长的老爹在自己小时候有事没事就提溜着自己去警校写作业,然后为了讨清闲指使那些新入警校的大小伙子带着他拉练,否则自己还真不一定能跟得上这斩妖人。
眼见自己跟对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岳莫隐觉得是时候用点不那么光彩的小手段了。
在岳莫隐的记忆中,这片老城区在建设的时候施工方换了好几次。
这换来换去就换出岔子了,发生了很多“我以为你做了,你以为我知道你没做”的糟心扯皮事儿。
导致最后开发商不得不采用了在平房顶端支了一个大水管,然后在这个大水管上细分出很多小水管为各家各户供水的策略。
这种权宜之计的供水方法有一个极大的弊端,就是当许多人同时用水的时候,主水管里的水流会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在主水管拼接处的承受能力达到极限后,那水流很有可能直接从水管拼接处飞喷出来甚至直接把水管撑炸掉。
不知道为什么,当年这个二把刀设计一直到现在都在使用。
为了尽可能避免意外,随手关水的提示被这里的物业贴得到处都是。
但岳莫隐就是冲着意外来的。
于是,他在路过那些半开不开的水龙头时顺手把它们全都打开了。
一口气开了十几个水龙头,岳莫隐清晰的感觉到旁边墙壁中管道的水流的流量和速度都大了不少,已经隐隐有了蓄势待发的迹象。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再开上几个水龙头,那街区中央的最大的管道就要达到并发使用的极限了。
任凭那斩妖人看着如何镇定,但行走于城市里总归是会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常见变化影响到才对。
岳莫隐并不指望自己这个并不光彩的小手段能起到什么惊人的效果,但只要能让对方慢上一步……
“当啷——!”
果不其然,与岳莫隐计划的一样,在他又开了几个水龙头后,那斩妖人头顶斜上方的水管堵头头直接被从没遭遇过的水压给冲了上了半空。
看动作,这跑在前方的斩妖人的确被这突如其来的不明飞行物以及随之而来的“暴雨”给影响到了。
甚至,这影响的程度超出了岳莫隐的想象。
只见那斩妖人一脚踩歪,踏到了一块被居民放在地面凹陷里的肥皂,随后滑倒在了一条小巷里。
几条挂在巷口的红的蓝的绿的衣服也因为他倒下的动作而被甩到了半空,挡住了岳莫隐的视线。
机会!
尽管经过长途奔袭,此时的岳莫隐几乎来到了力竭的边缘。
可眼看着就能抓住这人然后把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切问个明白,他又强行提了一口气朝着那条小巷奔了过去。
然而等到岳莫隐拐过那个巷角后,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实在是让他难以置信。
这小巷的尽头是一堵墙,小巷的上方还横七竖八地架着竹制的和铁管做的晾衣架。
明明是插翅难飞的地方……
可人呢?
岳莫隐的面前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个翻倒的塑料盆以及一堆洒落得到处都是的衣服。
*
七日互娱内,刚刚解除了身外身的谭盛风猛地从一种“发呆摸鱼中”的状态回复过来。
然而神志归位后,他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如此能跑的岳总竟然从没参加过公司的每年的长跑活动,真是深藏不露。
随后,他安慰自己说:虽然损失了一套衣服,但好在是跑掉了没有被岳总抓到小辫子。
出于个人习惯,谭盛风会在自己的衣服内侧的角落位置绣上自己的名字。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在被岳莫隐发现的时候当即解除身外身法溜之大吉。
紧接着,他陷入了一种郁闷的心情。
优衣库的打折活动已经结束了!如果现在他想再买一套同款的黑色运动服,那这个月自己的全勤奖就要搭进去了。
那可是自己又早起又辛辛苦苦挤地铁换来的五百块啊!
总之,都是岳总的错!
气愤的谭盛风当即把桌角捧心心的卡皮巴拉换成了扛着二八大盖带着绿色头盔的卡皮巴拉以示报复。
直到在想象中,自己号令着一群士兵卡皮巴拉朝着岳莫隐的桌面发射了无数发炮弹把对方昂贵齐整的桌面炸了个坑坑洼洼,谭盛风才勉强消了气登录企鹅聊天软件开始干正事。
【风到碗里来:戳戳,你知道点将台于氏现在当家人是谁吗?】
【你的亲耶耶:于星威。怎么了?】
【风到碗里来:这人有女儿吗?】
【你的亲耶耶:有,我记得是叫于可璃来着。】
【你的亲耶耶:你问这个干嘛?】
【风到碗里来:没什么,我刚刚突发奇想,感觉目前的点将招来术好像还有一定的改进空间。】
【你的亲耶耶:这可是要紧的正事!】
【你的亲耶耶:但这跟她有没有女儿有什么关系?这改进空间有性别和年龄限制?】
【风到碗里来:算了,我的灵光一现还不够成熟,有很大的完善的空间,你就当我没问。】
不管屏幕那头的娄向晨如何抓耳挠腮地想要探个明白,谭盛风都没有再回他了。
关了聊天窗口往椅子上一靠,谭盛风盘算起了后续的行动策略。
展会迫在眉睫,即使自己已经让宣传部那边准备了Plan B,但为了追求最好的展会呈现效果,还是要让余牧本人亲自上场才行。
可余牧本人究竟是生是死,生在哪里死于何方,谭盛风都一无所知。
还有那个风衣余牧又是什么来历……
尽管这一条条线索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团乱麻,可谭盛风竟然没着急。
凭他自己想在常绥不动声色地找到于可璃很难。
但想找到余牧却很容易。
容易到,只是发一条信息安排一次彩排的事儿。
换做是之前还是一个宣传部的普通员工的自己,单是想把余牧的个人信息挖掘出来大概都要费上九牛二虎的气力,还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可现如今,当上总裁助理的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可以调动别人去执行一个完全不明就里的需要。
哇,这就是狐假虎威嘛,有点小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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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观岳莫隐,可就一点都不爽了。
自小被身体力行地教育成“吃一堑就要长一智”模样的他,一般都不会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结果就是这样的自己,竟然能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失了两次手。
真是奇耻大辱。
浑身低气压的岳莫隐踩着微湿的皮鞋从老街区走出来,抬手拦了一辆过路的出租车返回公司。
一路上,那位司机时不时就要从后视镜观察坐在后排一言不发仿佛被冰封了一样的岳莫隐,并在岳莫隐下车前毕恭毕敬地主动递过打车发票,最后一溜烟地离开了。
伴随着七日互娱大门无声地开启,一句由前台发在小群里的“岳总刚回公司,看起来心情不太美妙”这条消息就像病毒增殖一般很快就出现在了各个公司群里。
办公桌位于岳莫隐返回自己办公室可能路径上的员工立刻停下了所有看起来像是在摸鱼的行为,全部开始如履薄冰般认真工作了起来。
当天日程中涉及到跟岳莫隐当面汇报内容的员工当即点了一根熏香立在公司形象的公仔面前试图临时通过这种上供的手段抱佛脚。
冤有头债有主,岳总还是很能拎得清的。
况且朝下属倾泻来自私事的怒气并不是一个好领导应该做的。
于是,他在进入办公室后对谭盛风说:
“你去把周凯叫过来,一起把之前的会议纪要总结一下。”
谭盛风眨眨眼,“可周总刚刚出去……”
“叫回来。”岳莫隐皮笑肉不笑,“就算他现在在某张床上,裤子都脱了一半,也给我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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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挨到了下班时间,在确认岳莫隐真的离开了公司后,谭盛风才动身前往老街区的喷泉方向。
虽然希望有些渺茫,但是万一自己的衣服能被找回来呢?
之前为了不让岳莫隐发现端倪,自己先是操纵着“谭盛风”掀翻了一个放在门外盛着不少脏衣服的盆里才解除的身外身。
所谓“要是想藏一棵树,最好的位置就是森林”。
然而等到他紧赶慢赶来到那条小巷,只看到一位绑着麻花辫的阿嬷双手一扽把他的衣服撕成了布条绑在了几乎快秃了的拖布顶端。
谭盛风停步驻足,谭盛风无力抬手,谭盛风欲哭无泪。
另一位戴着袖套的阿嬷伸手摸了摸谭盛风残余的衣物,惊讶道“这料子摸着挺不错的,你怎么舍得拿来绑拖布的呀?”
“捡的。”麻花辫阿嬷挥挥手,“要不是这大小实在是不合适,我还想给我们家小宝拿去穿呢。”
“捡的?”袖套阿嬷把手放在嘴边小声道,“那万一有人来找呢?”
“它可是自己出现的。”麻花辫阿嬷完全不怵,“而且我看着也没人要啊。”
袖套阿嬷对此表示认可,随后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们家小宝上个月相亲结果怎么样了?”
“又凉了啊,条件好的,人家女方看不上他。”麻花辫阿嬷眉头紧锁,很是不满,“条件差的,他还嫌没有共同语言聊不来。”
袖套阿嬷开导道:“你也别给孩子那么大压力,多给点时间挑一挑。现在结个婚容易,想离婚可就难了。”
“说得有道理啊。”麻花辫阿嬷对着夕阳甩甩自己刚绑好的拖布。
听到对方这个反应,袖套阿嬷大吃一惊,“这话不像你的风格啊。”
麻花辫阿嬷自顾自地说:“我也是这两天才想通的。结婚是重要,可也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没有活着重要。”
“前两天我看到一对小夫妻在那边的大桥上吵架,不知道是不是吵急眼了,一个竟然把另一个推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