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才接通，时樾就迫不及待一通连珠炮。

让季辰川有空了一定要看他给他发的那张圆的月亮，还让季辰川记得回复他“谢谢”，因为他已经回他“不客气”了，又叮嘱季辰川开车慢点儿。

季辰川正好到方才那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看还有四十多秒，他点开微信看和时樾的聊天，翻到了那张圆的月亮，夜空很干净，没有一片云，独有一轮圆的月亮挂在天上，他的嘴角不自觉勾起来。

“谢谢！很好看。”

季辰川回时樾。

从前夜看到时樾信息到现在，他才打开微信，因为昨天一直在忙，都没空，后面又跑工地，更没空。

回了时樾，季辰川立即在通讯录里搜出名为杜老师的联系人，拨了去——

这位杜老师是季辰川在附中时的班主任，现在是附中副校长。

电话才响了两声，对方就接通，季辰川急忙尊敬的喊：“杜老师，没打扰到您吧？我记得您一向起得很早……”

变绿灯，季辰川把手机卡在支架上，打开免提，边驶去对面车道，边和杜老师寒暄。

高中时，季辰川年级前三，加上他沉稳的性格，杜老师特别欣赏他，上大学后，师生之间也时常问候。

季辰川打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是打听时樾和李超打的这一架，时樾会不会被记过。

“他是你弟弟？”

听季辰川说时樾是他弟弟，杜老师大为意外，随后开心大笑，夸赞了时樾一通，说不愧是季辰川弟弟，跟季辰川一样优秀，他让季辰川放心，这一架昨天就惊动学校领导了，时樾九月要联赛，学校会压下这件事，不会记过，但下不为例。

就怕记过影响时樾联赛，听不会被记过，季辰川总算放下心。

他又感谢了一通杜老师，才挂断电话。

季辰川没有去店里，他直接去了昨天的工地。

他爸真是非常瞧得起他，从他拿下宋少荣后，季胜强把所有疑难杂症客户名单整理出来，全都交给他，让他专门负责这些客户，因此季辰川每天不是跑工地，就是在见客户，忙得脚不沾地，每天都是九，十点才回家。

季胜强的奥迪也成了他的专属座驾。

以致时樾有一个星期没见到季辰川了，他给季辰川发的消息，季辰川基本都是在晚上十点，十一点才会回他。

晓得贺琳和时景松又出差了，每天饭点，冯柳钰都会叫时樾过来吃饭。

他们都是七点吃晚饭。

季辰川不在，时樾觉得特别没劲，吃完饭他就回去刷题。

最主要的是最近季之若非常神神叨叨，老对他做一些奇怪的事，比如上课给他传小纸条，下课抓着他说话，就算没话说，也要看犯人似的看着他，而且嘴角带笑，看得时樾浑身发毛，放学还非要跟着他去书店，说要跟他一起回家。

时樾被季之若搞得毫无个人空间，对她简直产生恐惧了，现在见到季之若，时樾第一反应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看时樾有意躲她，季之若在心里反思，是不是追人的方法不对，一味穷追猛打看来不行，得换个方式——她决定投其所好。

今天，才吃完饭，怕时樾又跑回他家刷题，季之若把时樾抓在吧台边，赶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数学书，随便翻一页，乱指一个题，说不懂这个题，让时樾给她讲解。

这时，季胜强在沙发抽烟，冯柳钰在厨房收洗碗筷，按理都没空管他们，可一听季之若竟然会主动问不会的作业怎么做，夫妻俩像是的听到了一个惊雷，烟也不抽了，碗也不洗了，急忙过来围观看时樾怎么给季之若讲题。

时樾晓得季之若不是真的要他教作业，是又换着法子抽疯，他本想拒绝躲回他家，奈何季胜强和冯柳钰惊喜交加守在旁边，时樾无奈，只好问季之若那里不会，给她讲。

“夸克一共有几种？”

时樾一听，头痛扶额：“这是物理，不是数学。”

“......啊？呵呵，是吗？”季之若望她爸妈一眼，尴尬笑，“我拿，拿错书了。”这本书从那里捞来的她也不知道，“哎呀，我反正我也不懂，你就给我讲这个嘛。”

季胜强和冯柳钰夫妻俩神色复杂的相视一眼，特别想不通，季之若夹在两个大学霸中间，是如何恒定不变，保持年级倒数老八的。

还是该抽烟的抽烟，该洗碗的洗碗吧。

“夸克一共有6种，上夸克，下夸克，奇夸克，粲夸克，顶夸克和底夸克，但后四种夸克高度不稳定，因此大多数物质都是由前两种夸克组成。”虽然很无奈，时樾还是很耐心的给季之若讲解。

“那这上面怎么又说有36种？”季之若难能可贵会提问。

“因为夸克带电，每种夸克会另外存在自己的反夸克，因此，总共存在6X3X2=36种夸克。”

“哦。”

季之若像是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她想到一个听过，但一点不懂的问题——洛沦兹变换。

这是狭义相对论中的基本方程组，时樾非常肯定，这个问题以季之若目前的理解能力，他和她讲不通，让她问下一个。

“那欧氏几何，罗氏几何，黎曼几何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几何吗？”季之若很认真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真的充满求知欲，实则她是想到什么问什么，一通乱问，重点是拖住时樾和她说话。

于是时樾很认真的给她讲，这几种几何各自所有的命题都构成了一个严密的公理体系，各公理之间满足和谐性，完备性和独立性，因此三种几何都是正确的。欧氏几何适用于日常生活中的宏观世界的局部范围；在微观世界的原子核结构中……

说到这里，忽听钥匙扭动门锁声，门从外面打开，是季辰川回来了。

时樾瞬间没心思再给季之若讲题，又黑又亮的眼睛一下子射出更亮的光来，他飞快跑到门边，迎上季辰川，高兴喊：“辰川哥，你回来了。”

“嗯。”

季辰川从鞋柜里拿拖鞋换。

“你喝酒了？”时樾惊讶问。

他嗅到季辰川嘴里呼出的浓烈酒味，而且季辰川看上去似乎很疲惫的样子，现在胃里应该很难受吧，时樾顿觉心脏像是被一根细针刺了一下，有些疼。

“嗯，喝了一点点，请客户吃饭，没办法拒绝。”

“蜂蜜水可以解酒，我家有蜂蜜，我去给你冲一杯来，很快的，你等我。”

说完，时樾开门就跑回了他家。

季辰川就只喝了两杯，并不醉，可胃里特别难受，烧灼得慌，这是他第一次喝白酒，目前确实非常需要一杯蜂蜜水，他从门里看着时樾的背影，轻笑了一下。

季之若惘然若失趴在吧台，嘟着嘴，定定盯着季辰川，想时樾什么意思嘛，他哥一回来，她就变得跟塑料袋一样透明。

时樾用茶吧机先烧了半壶60摄氏度的水，这是蜂蜜水最适合的温度，再舀了一勺子蜂蜜在玻璃水杯里，加水冲开，用筷子搅了搅，看结成晶状的蜂蜜彻底化开了，他立即赶忙端过来给季辰川喝。

进家来却不见季辰川，见季之若还趴在吧台，望着他笑得特别诡异。

时樾一阵后脊发凉，问她：“辰川哥呢？”

“我哥洗澡去了。”季之若笑咪咪答。

时樾二话不说，直径就往浴室去。

“不是吧，我说时大樾你是有强迫症吗？我哥在洗澡哎，你真打算把这杯破水端去浴室给我哥喝。”季之若无比震惊说。

时樾没答理她。

时樾站在浴室门前，隔着这扇不薄不厚的玻璃门，听着里面“哗哗”的流水声，他叩了叩门，“辰川哥，蜂蜜水好了，我递进来给你喝吧，温度正好，喝了冐里会舒服点。”

“马上好了,我出来喝。”季辰川的声音伴着流水声，从玻璃门里传了出来。

“好，那我就在外面等你。”

时樾捧着杯子，就站在外面等季辰川。

片刻后，里面的流水声音停了，即听开门声响。

季辰川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他把头发用手指胡乱捋成背头，使得他英俊的脸庞首次无死角全盘展露出来，那光洁的额头，俊雅的眉眼，高挻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分明的下颌线，每一处都完美得让人感叹造物者的巧手。

有他妈和他妹在，季辰川每次洗完澡他都会在浴室里把衣服穿好，现在他身上穿的是一套藏青色真丝V领短袖睡衣，恰好有一颗水珠顺着季辰川的太阳穴滑下——

时樾一眨不眨眼的盯着这颗水珠看，目光从季辰川脸上一路追到他的脖子，锁骨，胸膛，直追到这颗晶莹的水珠滑进季辰川睡衣里……看不见了。

时樾踮起脚，把头凑到季辰川胸膛前，手就去扒季辰川衣服，目光紧紧盯，他要看看那颗水珠最后会滑到里去……

“时樾，你……要干嘛？”季辰川看着时樾问。

“啊？”

被打断，时樾猛地回神，低头一看，没差点把自己吓死，他空着的那只手什么时候竟然紧紧抓住季辰川领口了？而且一副要干什么的架势。

“……哦，哦，蜂……蜂蜜水给你。”

时樾忙不迭放手，连连干笑着，心惊胆战的把蜂蜜水递给季辰川。

季辰川接过，喝了一口，水温正正好，胃里也暖暖的，没那么烧了。

“辰川，正好你今天回来得早，时樾也在，过来我给你们俩说件事。”季胜强严肃的声音从客厅里传了过来。

时樾和季辰川对视一眼，听他爸的声音像是有什么重大事情，俩人赶忙去沙发坐下。

看他们都来了，季胜强拉开茶几抽屉，拿出来两个鼓囊囊的红包，递他俩一人一个。

时樾那里敢接，他看向季辰川，这么鼓，里面没一万怕也有八千。

看时樾不敢接，季胜强这才大笑着说：“快拿着，樾樾，这是你应该得的，之前季伯伯说过，那笔生意若谈成，给你和辰川提成。宋少荣今天来拉货了。”

“提成加奖金总共是三万，张平分一半，你们俩分一半，不过，辰川，”季胜强看向季辰川，接着说：“你是哥哥，得让着小的，你分七千，时樾分八千，没意见吧？”

季辰川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他爸怎么分，他根本不在意，就算一分不给他，全给时樾，他也没有意见，因为这笔生意做成，该赚的他爸已经赚了。

“不，季伯伯，辰川哥没意见，我有意见。”

时樾把红包还给季胜强，说这笔生意能做成，是季辰川有本事，他不过是跟着跑了一趟而以，这些提成应该全归季辰川，他的报酬是一张海洋馆的门票。

季辰川不动声色地看着时樾为不收红包，努力找各种借口拒绝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从他爸手里拿过红包，直接塞进时樾校服口袋，让时樾无法反驳的说：

“别让你季伯伯为难，说出的话，泼出的水，收下。”

眼看着就要拒绝成功了，没料到季辰川突然来这么一招，时樾一脸无可奈何的望着季辰川。

季辰川微微一笑，道：“乖！”

这哄小孩子似的语调让时樾莫名心悸，一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乖乖收下了红包。

“这就对了嘛。”

季胜强高兴不已，他不是做样子，这笔提成他是真心要给时樾的，客户在那里，谁有本事谈下订单，他就乐意分谁应该得的份。

季胜强又说海洋馆的票买了周六的，也就是明天，让季辰川带他们去好好玩玩，放松放松，下周就要考试了。

“他们？”时樾在心里想，除了他和季辰川，还有谁？他只想和季辰川一起去，一点不想带别人。

“爸，我也要去，我只去过一次海洋馆，还想再去玩一次。”

季之若突然从吧台跑来，抓着季胜强手臂撒娇，先时听他爸在处理正事，她没过来，忽听到要去海洋馆，这么好玩地方，怎么能少得了她。

“不用撒娇了，爸爸也给你买了票，明天你哥带你和时樾去。”季胜强笑说。

季之若看向时樾，笑得一脸狡黠。

这是副打鬼主意的笑容，时樾顿时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