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黛连咳了好几声,欲哭无泪,她在谢渐鸿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何至于能馋肉馋哭了。
怕自己在男人的形象再滑落,林青黛带着哭腔,“我咬到舌头了。”
谢渐鸿一愣,突然笑了,“馋咬舌头瘦咬腮,晚上多做点肉,嫂子多吃点。”
林青黛愤愤,“我没馋!”
谢渐鸿像是哄小孩子似的,“嗯,没馋,嫂子晚上正好邀请了汪嫂子,她爱吃鱼,咱们多做几条。”
怕男人继续就这个问题,林青黛忙问:“还没来得及问,你不用出任务吗?之前那个……是我误会了吗?”
谢渐鸿摇头,“这事先别打听,嫂子记得不要对旁人说,汪嫂子也不行。”
林青黛点头,“我知道轻重的。”
谢渐鸿:“我之前和你在一个车厢,已经是熟脸了,不适合做这个任务,后续应该有其他安排。”
上面不放心那对母子,万一对方有备而来,也知道谢渐鸿是军人,派谢渐鸿出去只会打草惊蛇。
谢渐鸿本来也不是多话的人,多余的话他没多说,吃过饭穿衣服走了,关门的时候,他回头道:“晚上我会提前点回来,嫂子不用着急一个人做饭,我回来帮忙。”
男人走了,林青黛放下碗筷,她还饱着,真吃不下去了,估计谢渐鸿也看出她胃口不佳,都没等她吃完收拾好残局再走。
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体贴人。
厨房里剩下的菜不少,都是谢渐鸿前几天买回来的冬菜,屋外的缸里还有几块冻肉。
林青黛算计了一下,晚上至少有三个男人,还有可能拖家带口,加上她还想请几个人,晚上吃饭的人可能要有十几个了。
菜要备足了,宁可多也不能缺。
她决定一会儿再去供销社看看,实在不行找老乡换点。可惜黑市在县里,太远了,她没办法去,再说能去也要思考思考,毕竟谢渐鸿当兵的。
唉,难怪现在吃饱饭难。
等她把肉拿进屋解冻,就听汪翠兰的大嗓门隔着老远传来,“青黛,快看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林青黛空不出手,也仰着嗓子回了声,“我在厨房呢!”
汪翠兰拎着东西进来就看见厨房锅碗瓢盆摆了满地,林青黛正在切辣椒呢。
摇头啧啧道:“这玩意我不敢切,切一次哭一次。”
林青黛:“我也不敢切葱,那个是真哭啊。”
看着眼前的一盆肉和一盆酸菜,汪翠兰瞪圆了眼,“妹子,我知道你和我好,但咱俩吃饭也不用这么讲究吧,还准备这些!”
林青黛转了转眼珠,“咱么的关系肯定不能拿这么粗糙的东西,渐鸿说晚上请顾政委他们吃饭,让我多准备点,我还念着一会要和兰姐说声对不起呢,本来约好的一起吃饭,结果多了这么多人,咱们都不能好好坐下来唠唠嗑。”
这话说的就是让人愿意听,汪翠兰笑得牙不见眼,“咱姐妹不在乎这个,晚上这么多人吃饭啊,可是辛苦你了,我来帮你切菜吧,还要准备什么?”
这话可是问到点子上了,“兰姐,晚上人多,我想这怎么也得让大家吃饱了,现在我这里的菜不够了,你看我该去哪找老乡换点?”
说是换,其实就是买的高级说法。
汪翠兰在这里住了五年了,这里面的门道早就门清,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地方,拍拍胸脯,“交给我吧,这鱼看来要便宜那帮爷们了,你先收拾着,我去买菜。”
人也麻利,话都没多问一句,人就跑了,林青黛追出去两步,“兰姐,我还没给你钱呢!”
汪翠兰摇手,“再说吧。”
林青黛扯着嗓子补了句,“我还想请前院的张玉珍和候红英,兰姐见到帮我说一声!”
见汪翠兰把晚饭当成自己家事一样忙乎,林青黛心里的不情愿散了点。
能情愿嘛,她以前也算千金小姐,除了嫡母和夫君,还真没伺候过旁人。
把切好了辣椒放在碗里,扭头看见汪翠兰放在地上的篮子,这应该就是她带过来的鱼,林青黛洗洗手,准备先把鱼收拾好,腌上去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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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渐鸿晚上是提前回来的,回来之前通知了关营长和钱营长带着嫂子去他们家吃。
回来时还跟着小尾巴,陶勇最近越发没脸没皮,为了蹭这顿邻居饭,故意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当然,他的营长就是谢渐鸿,谢渐鸿笑骂两句,也把这个蹭饭的劳动力带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他还想着,不知道嫂子家里的菜准备的怎么样了,够不够,不够的话他去换点。
中午走的匆忙,他应该把这些提前准备好的。
以前他住宿舍,请客也是去食堂,完全不用操心食材问题,幸好这次有顾政委提醒他,不然还真为难嫂子了。
想到这些,他脚步加快,陶勇拼了命追也跑不过,顿时嘴里发苦,也不吭声,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追,可不能让营长觉得他训练不饱和。
刚看到家属院大门谢渐鸿脚步就慢下来了,拧眉向后看,只见一个笨重的狗熊连滚带爬跟上了,呼哧呼哧喘的和破风箱似的。
累死累活好不容易看见终点站的陶勇刚要松一口气,就听他的魔鬼营长,用他那刀削斧凿般俊脸,吐出一句比三九天还冰的话:“未来一个月,训练加倍。”
放下话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陶勇伸手挽留,嘴皮子颤抖,心底哀嚎,为自己辩解,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因为他菜,是营长跑的太快,他为了追营长都突破自己的极限速度了,还嫌他菜!没天理!
气喘匀了,心中的不甘也憋回去了。
他把心里话说出来营长能不能收回惩罚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一旦他多说一个字,这回就白跑了,肯定蹭不成饭,营长心黑着呢。
这么一想,赶紧厚脸皮跟上去,十分小心的拍马屁,“谢营,我在供销社订了点心,是甜的,嫂子肯定爱吃。”
谢渐鸿:“?”你为什么给我嫂子买点心?
谢渐鸿看陶勇的眼神有些不对了,并且逐渐不顺眼。
他刚意识到,林青黛的年纪,和陶勇差不多,陶勇这小子,很有可能看上他嫂子了,这才天天厚脸皮蹭饭,并且越来越没大没小,一看就妄想做他大哥!
谢渐鸿的目光变得挑剔,部队里觉得这小子还不错,未来有前途,现在怎么看怎么傻乎乎的,一点都配不上他嫂子,他想都别想!
快到家了,谢渐鸿深深看了陶勇一眼,非常高冷的扭头走了。
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家里后厨传来尖叫声,还有若有似无的轻啜声。
谢渐鸿心里咯噔一下,眉心狠狠皱起,飞一般越门而入,“嫂子,你怎么了?”
不会有人不长眼上门欺负嫂子吧?到底是谁这么不长眼睛欺负嫂子,当他死的吗!
屋内的张玉珍正憋不住笑,准备出来透透气,前脚迈到一半,就对上谢渐鸿凶煞的眼神,妈呀了声,窝头就往回跑。
汪翠兰脸也绷得厉害,声都颤出律动了,“你跑啥啊!”
张玉珍非常鹌鹑的往林青黛身后躲,捏着嗓子,“那个,谢营回来了,吓人。”
听说男人回来了,林青黛急忙抹眼睛,但还是晚了,张玉珍和谢渐鸿几乎前后脚进来的,若不是张玉珍前面挡着,谢渐鸿进来的会更快。
入目是女人哭红的眼,还有惊吓过度发白的唇,一左一右是汪翠兰和张玉珍,看起来不像是闹矛盾的,谢渐鸿目光放到四周,随即瞳孔一缩,这厨房……
林青黛不好意思的低头,声音闷闷的,“有些……乱,你们出去等着吧,我这就收拾好。”
谢渐鸿:……
这不是有些乱,若是厨房里没人,他甚至能把这里当成凶案第一现场,这是发生什么了?
林青黛扭头,显然不想多说,汪翠兰压压嘴角,捅捅张玉珍,“你扶青黛去屋里休息会,我和谢营长说会儿话。”
张玉珍早就想出去了,谢营长太可怕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男人死活不来这儿吃饭,果然是害怕黑脸的谢营长。
不顾林青黛反对,张玉珍手脚麻利的,半圈着林青黛往屋里去,还不忘拧条湿毛巾给林青黛收拾收拾。
人都进屋了,谢渐鸿投去疑问的目光。
汪翠兰这会儿也不用憋着了,半是好笑半是愧疚的指向一边,“说来怪我,我给青黛拿了两条鱼,她不会杀,折腾了一小时也没杀死。”
杀鱼?一小时?杀鲨鱼吗?
谢渐鸿一头雾水,秉着好奇的目光看着鱼兄破碎的身体。
汪翠兰轻咳两声,目光游移,“这黑鱼和鳗鱼都难杀,还滑溜,青黛力气小,没拍死,这鱼就跑了,我来的时候,鱼飞到我脸上,我直接给了它一个痛快。”
所以,痛快就是,直接剁成鱼酱?
谢渐鸿由衷对汪翠兰产生了钦佩之意。
他又问,“我嫂子……”
汪翠兰这次更心虚了,“青黛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人吓着了,我回来的时候她对着鱼哭呢,还内疚自己让鱼同志受苦了……”
谢渐鸿:……
怎么办,他也有点想笑,嫂子真是…他咳了咳,“汪嫂子进屋陪陪我嫂子吧,后厨我收拾就行,今天的菜我做。”
林青黛在厨房门口弱弱的,“我,我做就行,我……”
谢渐鸿走上前,遮住厨房的狼狈,声音温柔,“也该让嫂子尝尝我的手艺了,嫂子经常炖的鱼我也会,嫂子进屋休息会吧,正好帮我剥花生,明天炒。”
这一幕,说是郎才女貌都不为过,汪翠兰目光闪了闪,若有所思,马上朗笑道:“青黛,他说的对,平时都是我们忙里忙外的,也该让男人表现表现了,等会老顾他们来了,也让他们一起上手,咱们今儿就吃一回现成的。”
林青黛咬唇,一本正经对着谢渐鸿解释,“我不怕的。”
谢渐鸿闷笑,“嗯,不怕,我提前回来就是做饭的,一会儿陶勇会帮忙。”
不一会儿,顾政委带着两个营长也回来了,进门就看见汪翠兰手舞足蹈,不知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屋里另外两个女眷笑得牙不见眼。
顾政委随口一问,“饭这是做好了?看来我们回来的刚巧。”
汪翠兰眉毛一立,“啥叫饭做好了?合着我不做饭就不能休息呗。”
自家媳妇这是吃了什么枪药,顾政委赔笑脸,“哪能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汪翠兰双手环胸,“那正好,今儿我们休息,劳驾你们去厨房做饭吧。”
顾政委听的一头雾水,不是谢渐鸿请他们吃饭吗,为什么他这个客人要去做饭?这娘们在家里对他吆五喝六也就算了,在外面咋还张狂了。
一见马上要上升到家庭矛盾了,林青黛忙站出来,“怪我……”
“汪嫂子在开玩笑呢,饭马上就好了,你们先坐。”谢渐鸿系着围裙从后厨探头,俨然家庭煮夫的打扮。
顾政委一乐,刚想夸林青黛一句御夫有道,话到嘴边才想起不对劲,音在出口前生生变成了,“不错,挺能干的。”
谢渐鸿不居功,“都是我嫂子准备的,我也就是炒个菜,让嫂子出去陪客人,大家可要对我的手艺多担待啊。”
林青黛没想到这人挺会说话的,还知道帮她遮掩,姑且算个好品质。
快要吃饭了,林青黛看了看时间,扭头对汪翠兰道:“兰姐,孩子放学了吧,正好接过来一起吃饭吧。”
汪翠兰摆手,“不用不用,他们能自己做。”
林青黛不赞同道:“那可不行,今天吃饭要是不请两位小客人,万一再见面他们不叫我婶子怎么办。”
汪翠兰哈哈大笑,“你这婶子也够年轻的,那我就厚一回脸皮,拖家带口在你这里蹭一顿了。”
谢渐鸿在后厨传出声音,“汪嫂子,快把孩子接来吧,还有钱营长,关营长和小庄媳妇,你们也把家人叫来,我嫂子菜准备的足,管饱!”
顾政委震惊,“小谢这是准备当大户吗?”
谢渐鸿爽朗一笑,开了句玩笑,“天天吃肯定不行的,今儿一顿没问题,今天以后我准备吃糠咽菜了。”
最后,关营长和张玉珍没回家叫人,反而是钱营长把媳妇带过来了,还有大丫和二丫。
周倩有些局促,“谢营他嫂子,对不住啊,我刚刚事忙,没能过来帮忙。”又推了推身边两个女孩,“快叫人。”
林青黛看见两张毫无生机的脸有些难受,大二丫之前的伤还没好利索,整个人干瘦异常,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在两个孩子怯生生叫过婶子后,林青黛给两个姑娘手里塞了糖,“婶子给你送的见面礼。”
大丫年纪大,更成熟些,“谢谢林婶子。”
小小年纪,半点没有这个年纪小孩子该有的灵动,也不和汪翠兰家的两个孩子一起玩。两个女孩静悄悄躲在角落,不吭声,也不抬头,更没靠近钱东军这个“好爹”。
周倩的亲妈来了之后也没关注孩子,一门心思围着钱东军嘘寒问暖,端茶倒水,林青黛无端看的来气。
汪翠兰拉拉她的衣袖,“别气了,唉。”
从这声叹息里,林青黛感受到了,为什么汪翠兰一提起这两个丫头就说了句无能为力。
钱营长可能是个好人,但绝不是个好爸爸,至少是个不喜欢女儿的爸爸。
林青黛垂下眸子,全当看不见吧,她自顾不暇,没能力操心别人。
汪翠兰家的两个孩子是个人小鬼大的,老大顾平悄无声息凑到林青黛面前,趁着没人的时候悄声问林青黛,“黛黛婶子,我知道钱营长家的秘密,你要听吗?”
林青黛眉梢一挑,“你想要什么?”
顾平搓搓手,给顾安一个眼神,让他放风。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后来又加两根,“给我四块糖,我和弟弟每人两块,以后谁家有新鲜事我第一个告诉你。”
林青黛捂嘴笑,小朋友还挺朴实的,从兜里掏出四块糖,“吃完记得漱口,不然会长虫子哦。”
顾平像珍宝一样把糖放进兜里,心里想着他才舍不得漱口,把甜味都漱没了,脸上却是一片乖巧,“我记住了,也会叮嘱弟弟的。”
趁着张玉珍和汪翠兰她们几个组队上厕所,林青黛掏出瓜子,满脸兴味,“快,长话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