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沈映画被慕容曜一步步逼到床角处，她一边蜷缩着，一边和他争辩：“是药三分毒，喝太多药对身体也不好，少了这一日，也不妨事的，不过是风寒之症，臣妾的身板硬，不喝药也能痊愈……”

“哎，你别——”

慕容曜探身，伸手抓住沈映画的腿，把她从床角拽了出来。沈映画哼哼唧唧地挣扎，一阵折腾，最后被慕容曜抱在怀里，没等她反应，慕容曜便低头亲她，顺便送进嘴里一口苦药汤。

一口接一口，沈映画被苦得皱起脸蛋，双眼泪汪汪，并非她矫情，而是这次的药比她十几年来喝过的药汤都要苦上百倍，她甚至觉得是不是慕容曜故意让郎中抓了些极苦的药材放了进去。

好不容易喝完药，胃里又难受起来，想吐，好在慕容曜及时塞给她一颗蜜枣，这才缓了过来。

沈映画靠在软枕上一脸不乐意地嚼着蜜枣，慕容曜一边用手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笑她：“每次喝药都躲来躲去，还要朕亲自抓你，逼着你，你才肯就范。”

沈映画嘴里含着枣，含糊不清地问道：“郎中不是说只是风寒吗？按理说，喝几天药就行了，怎么臣妾连喝半个月，再这样下去，都要被药汤腌入味了，陛下你闻闻，臣妾身上全是药味。”

慕容曜却一点也不嫌弃，还低头凑到沈映画的脖颈处嗅了嗅，看着沈映画道：“一点中药味，不难闻。”

“小时候，朕的母亲也是经常喝药，身上也是一股药味，可是母亲说药能治病，能让人好起来，这么一想中药味一点也不难闻了。”

慕容曜说着抬手轻抚沈映画的脸颊，他的眼睛含着柔情，含着爱意，盯着她看，仿佛她是珍宝一样。

沈映画觉得慕容曜变了，他从前不会这样含情脉脉地看她，更不会耐心地哄她喝药以及温柔地哄她。

她刚进宫那时，慕容曜又无情又傲慢，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切，他甚至欺骗她，故意拿当年的事吓唬她，她害怕，她恐惧，而他却觉得好玩，有意思。

可是，慕容曜现在却变得如此温柔耐心，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沈映画觉得不真实，但慕容曜对她的好又是看得见的，能感受到的，含着真情的，她无法抗拒，渐渐深入其中。

沈映画不想深究了，只要吃到嘴里的枣是甜的，她何必去纠结这枣是谁做的，谁送来的。她面前的男子深情且温柔，耐心又真诚，她愿意接纳这样的慕容曜，只要他一直以真心相待，那她也同样报以真心。

沈映画一边想一边吃，很快一盘蜜枣下去了一半，嘴里也没了苦味，只是她馋嘴，想多吃点，只是慕容曜不许她再吃，握住她的手要带她去园子里走一走。

沈映画只好意犹未尽地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的糖渍，又喝了一杯凉茶润润喉，才跟着慕容曜走出了房门。

炎炎盛夏，日头毒辣，两人说是散步，其实走不了多远就被晒得浑身冒汗，最后坐在了湖边的凉亭里乘凉。

宫人送上冰镇的水果和酸梅汤，又搬过来两把竹编藤椅。沈映画直接躺在椅子上，端起一盘冰葡萄，一脸惬意地吹着凉风。

小祖宗一样的做派。

半月来，沈映画借着喝药，耍了不少脾气，提了许多要求，而慕容曜为了哄她喝药，什么都顺着她。沈映画的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舒坦，只是太舒服了也有些烦，每日吃吃喝喝，也做不了其他事情。

沈映画最爱钓鱼，可天气炎热，不想在日头底下晒，思来想去，不如夜钓。

沈映画起身，坐在了慕容曜身边，慕容曜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少年帝王清俊的容颜映在眼中，沉静端正，有种不容人亵渎的贵气之美，可沈映画不怕，她低头亲了下他的脸颊，把剥好的葡萄果肉送到慕容曜嘴边，“陛下，吃一口葡萄吧，臣妾给您剥好了。”

无事献殷勤，沈映画一主动，准是有事求他，慕容曜半睁着眼，把送到嘴边的葡萄果肉含进嘴里，细细地品尝着葡萄的酸甜冰凉，他不说话，等着看沈映画要使什么招数。

沈映画也不拐弯抹角，把自己想要夜钓的想法说了出来：“陛下，臣妾看这湖里的鱼不少，可惜白日里热，实在钓不了，不如夜里咱们一起坐船钓鱼吧，夜里凉爽，又有漫天星空作伴，岂不是一件美事。”

原来是为了这事，慕容曜坐起身，端起一杯凉茶，抿了一口，他提醒道：“夜钓？朕记得你上上个月在这湖边钓鱼，鱼没钓到，钓上来一个死人。”

“白日里都能钓出个死人来，夜里难道不怕再钓上来一只恶鬼吗？”

不说还好，一说，沈映画立刻想起来这件事，她脸色一僵，回想起那具浮尸的模样，脸色煞白。

慕容曜接着道：“还有啊，这湖里自古不知道淹死过多少人，多少孤魂冤鬼在此停留不肯去投胎，湖里的鱼都跟着染上怨念，钓上来也别吃，吃了会生病的。”

大夏天的，慕容曜怎么能说出来这么冰冷的话，沈映画脊背一凉，站直身体望向湖面，她仍然不死心，想再试试。

“怎么可能，陛下身上有龙气，别说是恶鬼，就是湖里的鱼见到陛下都要乖乖上钩。”

闻言，慕容曜凝眉不语，沈映画拍马屁的功夫日渐上涨，他又气又好笑，冷脸道：““你要是真的想去夜钓，朕一会把你扔到湖里，你先替朕探探路，看看水里鱼多不多，有没有恶鬼，遇见了也不要怕，报上朕的名字，行不行？”

不行，沈映画认输，她决定闭上嘴，不再提这件事了，她端起一盘冰镇西瓜，笑盈盈道：“陛下，这瓜看起来不错，肯定甜，您尝尝看。”

慕容曜捏了捏沈映画的脸蛋，无奈道：“你先吃吧，朕还有点事情要处理，等会再过来陪你。”

沈映画咬了一口甜西瓜，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慕容曜的背影喊道：“那臣妾在这里等着陛下。”

见慕容曜走出凉亭，等候多时的霍循迎了上去，“陛下，臣暗中查了沈国公半月，搜出来不少罪证，可是最要紧的解药却还没有寻到，臣办事不力，还请陛下责罚。”

慕容曜心里一紧，虽然在预料之内，可他还是忍不住为沈映画担忧起来。

自陈郎中查出沈映画中毒后，慕容曜便命人去找毒药来源和解药。

毒药来源不难找，沈映画体内的毒已有两月。两月前，朝中世家于族中选出适龄女子送进宫内选秀，沈映画便是那时被沈国公选中送进宫里。

沈国公嫌疑最大，而宫里这些人，也逃不了干系。

依陈郎中所言，此等蛊毒，每月都会发作，必须服用药物压制，否则一定痛苦难捱。可沈映画不过一日就恢复原状，一定有人暗中给沈映画喂了药。

这样做，无非就是想用这种毒逼迫沈映画为他们做事。

宫里宫外，互相通信，把沈映画捏在手心里，将来沈映画受不了折磨，便是任人宰割，为了活命，她必须要听从指令。

而指令也不难猜，一定和他有关，沈映画就是那些人埋在他身边的一把刀，随时准备着刺向他。

兜兜转转，费了这么多力气，还是不甘心啊。

都想要皇位，都想要天下至尊的地位。

慕容曜太熟悉这种四面皆敌的感觉了，他要时刻紧绷着，不能出一点差错。

因为这次，他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沈映画，他承认，沈映画现在就是他的软肋，是他的心头肉。

他们下了那么多赌注，这次赌对了。

可是赌对又如何，天下已经是他慕容曜的了，他说了算。

慕容曜平静道：“你做得很好，朕正愁不知道要烧哪一把火，既然送到朕跟前了，那朕就先从沈家开始吧。”

“另外，搜寻朝臣罪证这件事不要停，越多越好，这些世家违法乱纪，仗势欺人太久，是时候清算了。”

霍循回道：“是，臣谨遵陛下旨意，一定勤恳做事。”

霍循的办事能力慕容曜很放心，说来，他早已厌烦朝中那些整日在嘴皮子上逞强，纸上做文章的儒臣，每日奏折写了一堆，事情却一堆未办，勾心斗角，互相倾轧的事一个不落。

慕容曜又交代道：“还有，朕正打算在朝中提拔几位武将，好好压一压那些士大夫的气焰，你看看有没有可以举荐的人才，一并报给朕。”

霍循回道：“是，臣一定办好。”

慕容曜：“嗯，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朕禀告。”

交代完事情，慕容曜又折返回湖边凉亭，远远地，就看见沈映画悠闲地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吃着西瓜，贴身侍女站在她身边为她扇风。

这日子过得好似神仙，看着就快活。

慕容曜不免疑惑，下毒之人难道不清楚沈映画的性子吗？靠沈映画一个人，能做成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