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对视了半晌，维吉尔仍然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个大半夜跑来他和但丁房间的人，安试探性地开口。

“你脖子不累吗？”

确实不太舒服，维吉尔哼了一声将头扭回来微微动了动，好像有点僵硬，他干脆坐起来用手按压着脖子上酸胀的地方，有些后悔自己扭着头的动作保持太久。

余光看见安将但丁的大腿轻轻挪开，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他连忙将目光跟随过去，生怕自己一个不察，这个安会在自己眼皮底下做什么奇怪的事。

“你干什么？”

“上厕所啊，你去吗？”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下床找拖鞋的位置，就着夜灯的光去摸厕所灯的开关。

熬夜的脑袋不是很灵光，听到这样理所当然的回答，维吉尔楞了一愣，看那家伙掩上门，他才想起自己熬夜的打算，就是搞清楚安半夜溜进来的目的，怎么可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讲鬼故事吓但丁是为了什么，真以为他看不懂吗。现在又改口，肯定有问题！

想着，维吉尔也跟着下床走到厕所门口前。刚抬起手要敲门，可手指关节还没碰到门扇，似乎是没关好的缘故，窗台敞开灌入的夜风将门扇吹得缓缓打开。

安踩着脚凳，光着屁股坐在马桶上，裤子褪到脚踝处，一脸呆滞看着门口的维吉尔，手里抱着那半包厕纸挡在大腿前面，随后不可置信道：“就算你很急，也应该敲个门吧，我只是放个水，很快的！”

黑暗中，维吉尔已经羞愧到耳朵红得透亮，就算安没往那方面去想，他也不想被安误认为自己是在偷看，连忙解释:

“是你自己没关好门，门是被风吹开的！”

这种解释很苍白，可维吉尔一时想不到别的证明方式，也不敢正视安的眼睛，看到安那双葱白一样的小脚踩在他和但丁常用的脚凳上，转而用嘲讽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而且你这个年纪居然还要坐着小便，真逊色，男人就是要站着小便，我和但丁2岁就能站在凳子上站着小便了！”维吉尔回想着自己父亲教他们独立使用马桶时的豪言壮志，立刻挪用过来，恶狠狠地鄙视了一番普通人类的安，随后恶狠狠但没发出太大声音的方式关上门。

维吉尔红着脸跑回自己的床上，缩进了被窝里。脑子里回荡着自己为了迫切离开当前状况而发出的不成熟言论，太丢脸了！简直比被但丁拉着逃课被老师发现还要丢脸！维吉尔紧闭双眼，希望明天快点到来，他可以忘掉这段羞耻的记忆。

过了好一会儿，被子突然被拉下来，稍微有些的窒息的空气变得清新不少，安站在他床前，淡黄色的夜灯晕染着这个灿烂的笑容，在黑暗中很是显眼。

“干什么!?”维吉尔恶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已经笑得嘴角咧到最大，露出牙齿的家伙，想用最凶狠的气势吓退他，至少他面对那些弱小的噩梦还是有点用的。

可安不是恶魔，他仍旧像看不懂气氛一样问着：“你不上厕所吗？我已经用好了。”

“我不用！”维吉尔依旧恶狠狠地回答，他扯回被子盖住头，完全放弃了自己习惯的睡姿，整个人现在只想蜷缩着隔绝尴尬，不一会儿刚放松下来，被子又被安掀开来。维吉尔恼了，他坐起来不耐烦道：“你想干什么！”

安的一只膝盖已经压在床沿上，他像个主人一样自然地指使维吉尔往里面靠点。年幼的半魔人还没搞清楚状况，随着安的靠近，维吉尔不由得向里面挪动空出半张床的位置，但嘴巴里还是不饶人地发出疑问。

“做什么？同意跟你睡的是但丁，不是我！回但丁那边去！”

“但丁睡觉会把我踢下来的，别小气，再过去点！”

维吉尔意识到他必须守卫自己的领地时，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黑发小孩已经钻进了被窝里，稚嫩的手臂抱住了他的腰。这双手臂纤细得他可以很容易地就拿开，甚至只要他想，折断人类的手臂骨头对他来说也是多用一点力气的区别，但维吉尔没有这么做。

安稳稳地抱着他，头靠在肩膀处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撒娇道：“晚安吧，哥哥~”

曾几何时，但丁也会亲昵抱着他喊哥哥一起睡觉，现在更多的是仗着力气越来越大，抱着他像拖麻袋一样甩着转圈玩，直到两个人都晕头转向差点要吐才会停下。

抱着难以言喻的心情，维吉尔放弃挣扎，回想着当初还是乖巧听话的弟弟但丁，再看了眼自己身侧已然进入睡眠状态的安。

哼，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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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娃向往常一样来叫儿子们起床，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画面：原本应该在自己房间睡觉的安，正抱着维吉尔睡在一个被窝里，两个小脑袋蜷缩着靠在一起，两张天使般的睡颜如画一般呈现在伊娃面前。

伊娃被萌得双手捂住嘴巴，唯恐自己会笑出奇怪的声音。

大儿子有自己的想法后，从小就端着，睡觉也是板板正正的，伊娃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孩子学习能力太强，把她丈夫的那点古板学得一丝不差。好不容易能看见维吉尔难得稍微随意点睡姿，伊娃恨不得现在就找个相机拍下来。

但丁啊……伊娃叹气，虽然是同样的一张脸，但随意过头，睡得像个横躺在床上的皮皮虾，也是另类的可爱，还好当初定制这张床的时候有考虑到但丁的性格，不然他准要脑袋掉地上的缘故才醒来。

“孩子们，起来了！今天还有活动呢！”

伊娃将半掩的窗帘全都拉开，夏天晨间的阳光瞬间倾泄进这件坐南朝北的房间，房间里的孩童在母亲大人的催促声中，纷纷从睡梦中挣扎醒来。

但丁从朦胧睡意到完全清醒用不了多久时间，母亲拿衣服出来给他们的功夫，就已经开始精神充沛地从床上蹦起来。而维吉尔和安一直到坐在餐桌等吃早餐的时间，都一直在打哈欠。

“……我跟你说，昨晚安居然跑去跟维吉尔睡哦，我的孩子们真的好可爱，可惜你看不到！”伊娃一边分着餐盘一边跟主位上的斯巴达絮叨，但看到维吉尔和安还有点打哈的动作，关心道：“是不是床太挤了，你们俩昨晚没睡好？安，你昨晚怎么想到来找维吉尔一起睡呢？”

精神百倍的但丁一听，也纳闷了，他扭头看向安：

“昨晚你不是跟我一起睡的吗？”

所有人看向她，除了维吉尔。

安达把仅存的困意捏死，在斯巴达意味不明的目光下认真回应但丁：“昨晚你差点把我踹下去，还好维吉尔收留了我。”

维吉尔喝牛奶呛了一下，差点从鼻子喷出来，见状，安达很快将离她最近的抽纸递给他，关怀之心无微不至，就连斯巴达夫妻俩都看得出来。

“安怎么突然这么关照维吉尔呢？”伊娃感兴趣地追问。

既然伊娃夫人恰到好处地发问了，安达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昨晚让她立刻放下探索双胞胎房间的原因，她必须要说出来，并且要大声说出来！

“维吉尔哥哥太可爱了！”

在维吉尔惊恐的瞳孔倒影中，安达用着热情和富含感情色彩的声音复述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维吉尔很骄傲地跟我说，\"是男人，就要站着小便！\"，\"我2岁就能自己站着小便了！\"，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为一点小事认真起来的维吉尔，真的好可爱啊！”

“是吧，维吉尔这一点我也觉得是最可爱了！”伊娃在旁边高兴地附和着，仿佛现在这个社会的追星少女遇到了同好。斯巴达则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的记性很好，自然记得那句话出自自己之口。

笑过后，伊娃将泪水揩，收敛了笑容对安达说不用听那一套东西，之前的生活习惯怎么舒服怎么来。

不然，让一个女孩真的要学站着小便太不像话了。虽然她也懂安是知道自己留在这个家的任务，但小孩终究是小孩，不把事情明说很容易让她误会照做。

已经没有人在意为什么安会想跟他们兄弟俩睡一起，这是安达非常满意看到的结果。很抱歉牺牲了维吉尔的“声誉”，但这是他无法否认的事实，也是安达从此沦陷的开端。

早餐进行了一大半，维吉尔一声不响地闷头吃着自己那份食物，红到发亮的耳尖像一个警告牌，如果父母再继续找本人追问确认，有可能会导致本人掀桌逃离，所以斯巴达夫妇只是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

“安！安！”

但丁就不一样了，他看懂了兄弟的窘迫，在餐桌准备回归平静时，把叉子放一旁，撩起额前的刘海学维吉尔的发型，向安达问道：“我可爱吗？”

今天双胞胎的第一场架，由维吉尔首次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