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八方】
临近日落,叶忧耐心告磬。
他气馁蹲在那里,风吹过揪起发丝缭绕。
奥斯纳梅坠在他不远处,正装模作样翻了块石头,他眨了眨眼睛,将手中蝎子放走。
“太阳快落山了,如果找不到能休息的地方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不远处有一间木屋,应该没人居住。要一起去吗?”
叶忧闻声抬头,奥斯纳梅依旧笑眯眯着脸给予他希望。
叶忧四处环顾也没见他所说的木屋到底在哪个地方,心里正疑惑。
就听见奥斯纳梅又说,“我可以带你过去。”
他挑眉,一时之间不回话。
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应对,也像捉摸不透眼前人的想法,叶忧盯着他的眼睛。
奥斯纳梅那双蓝眼睛此刻变得如深海般幽黯,他提出了最初的问题:“要和我组队吗?”
叶忧:“……”
迫于即将面对困难要未知的危险下,叶忧不得不同意了他的组队申请。
[组队提示:玩家‘恶魔’进入了您的队伍]
远在海边的梁图恩在甲板上偷偷摸摸时被这突然的提示音给吓了一跳,他急急翻身潜下身子,在频道里打了个问号。
【梁图恩v:?】
【叶无忧:新朋友。】
【恶魔:^-^】
【梁图恩v:???】
【叶无忧:你下船没?天快黑了。】
【梁图恩v:还在找机会。】
奥斯纳梅看着队伍频道的记录,领着叶忧来到一间废弃的木屋前,他似作随口问,“你的队友还在船上?”
“...对。”
出乎意料的问题,原以为奥斯纳梅会指责自己原来早有队友的叶忧咳了咳,转移话题。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间木屋的?”
黄昏天际,火烧云残卷在一角天边偶尔会掠过几只飞鸟。
奥斯纳梅幽幽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他似乎很喜欢观察、或者说毫无情绪地盯着人看。
他在把叶忧看得心里发慌的时候才回答。“我能看到。”
说完不等叶忧理解反应过来,径直朝木屋走去。
他推开大门,灰尘随着动作腾空飞扬。奥斯纳梅抬手抵着门把,侧过身子扭头看叶忧,示意他跟来。
叶忧摸摸鼻尖,跟上脚步。
屋内一片漆黑,肉眼一时之间无法看清里面的布局,叶忧不小心撞倒了一张椅子。
轻笑从身后传来,叶忧心中的线弦一紧,陈旧的记忆突然浮现。
他感觉好像在不久之前的游轮上,也听到过这样的一声笑。
不等他多想,身后‘哗’地一声,有光把屋内照亮了。
叶忧回头,只见奥斯纳梅站在门前。
左手掌心朝上张开举在身前,掌心上是一团火苗升在空中无尽地燃烧。
不大不小的火光映出主人凌厉的下颌线,绽耀了眼睛中蓝色的海洋。
叶忧脑袋‘嗡’地一下宕机,僵直地愣在原地。当事人还在笑眯眯。“又见面了。”
将壁炉点亮后,叶忧规规矩矩坐在木沙发上低着头。
不时用余光偷偷瞄着翘着二郎腿坐在另一边的男人。
外面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昏昏临夜。
将近一天没吃东西了,饥饿感迟迟到来,叶忧捂着饿的隐隐作痛的肚子,轻轻叹气。
奥斯纳梅注意到了他的举动,眼中一闪而过讥讽。
打开系统背包,取出几包压缩饼干丢给了叶忧。
叶忧呆呆看着眼前落在怀里的饼干包装,清澈的眼神疑惑望着他,看着奥斯神色莫测的脸,最终还是拿起拆开,“谢谢......你不吃吗?”
奥斯纳梅忍不住又笑了声,视线滑过叶忧的脖子,“蠢货才会饿肚子。”
他关闭了屏幕,起身离开了客厅。
叶忧:“......”
真是一个怪人。叶忧将饼干屑抖开。
奥斯纳梅离开了木屋。
不远处站在栅栏尖上的乌鸦歪了歪头,黑漆漆的眼珠看了他半会,随后扑棱扑棱翅膀朝他飞来。
奥斯纳梅横起手臂让它的爪子擒住自己的胳膊,无声片刻。
他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乌鸦的脑袋,乌鸦叫了声后展翅离开。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能感知到附近的危险在蠢蠢欲动。
他回头,看着灯火通亮的房子,双手神经质般痉挛了几下,眼眸中的恶劣沉积。
只有蠢货才觉得光亮的地方才是安全的。
于是,在叶忧毫无所知的情况中,奥斯纳梅独自离开了这片危险地带,提前到达恶魔礁。
叶忧在木屋里四处溜达,他搜寻到了不少有用的道具和物品。
忙活了好一会,他甚至不知道时间已经到了哪里。
这里似乎没有时间的概念,系统里也无法显示时间的流动。
在茫然之中叶忧这才发觉奥斯纳梅已经离开了很久。
至少还在队伍内,不过他不敢去追问过于详细。
至于梁图恩,那家伙还被困在船上。
现下要解决问题的只能靠自己了。
只是这一天所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超越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在温馨的场合下他有些松懈。
他开始犯困。
只要在这里呆到天亮再出发,危险应该不会来?
叶忧有些心存侥幸。
在他胡思乱想时,梁图恩又发来了消息。
【梁图恩v:好像又断电了,不知道是不是晚上了?和之前的情况一样。】
【叶无忧:你在房间吗?】
【梁图恩v:。】
这是什么意思?叶忧皱眉。
【叶无忧:?】
周身环境的变化似乎是一瞬间发生的,叶忧没由来感觉到一股寒意。
眼前修女仍旧孜孜不倦地质问着他,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越来越难以忍受。
她的身形逐渐膨胀,像不断充气的气球一样越来越大,直到占据了全部视野,她的肢体开始无限延长。
“你是谁!”尖利的声音再度轰击着耳膜,眼见修女的脖颈正往自己的方向袭来,叶忧脚下一软连忙往旁边一滚,堪堪躲开了贴脸。
阴冷的空气携来不祥的死亡气息,修女纤长的脖子扭曲又折返回来,叶忧躲闪不及被她给撞倒倒向另一边。
【编号08-91622玩家,欢迎进入《猎杀游戏》,请睁眼阅读玩家手册。】
一串电流刺激过大脑,叶忧猛地从黑暗中惊醒。
【欢迎你,编号08-91622玩家。初次登录,请依照系统提示进行注册。】
眼前尽是白色的场景中浮现一块占据视野的绿色半透明屏幕,叶忧望上去,个人生平全都记录在上面。
没等他看仔细,身体后知后觉传导出剧烈的痛,脑海中炸开一朵又一朵充满绿色的花。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显然是句无比白痴的问题。
但比起那种更白痴的‘你是谁?’‘我在哪?’叶忧还是问出了这句依旧愚蠢的话。
【你该存在的地方。】
那道声音又出现并且回复了,它似乎混杂了各种人的声音,显得聒噪。
随着声音的结束,被忘却的记忆一股冲进了叶忧的大脑里。
暴雨、生日、车祸。
“所以我是死了?”
【欢迎你,编号R-91622玩家。初次登录,请依照系统提示进行注册。】
亘古不变的回应。
隐隐知道问不出多余的话,叶忧只能忍着满腔的难受照做。
待他将事项看完,屏幕中又弹出一道强制窗口。
【请玩家自命名。】
叶忧手指微颤,而后在面板上落下。
【编号08-91622已成功更名‘叶无忧’】
【世界正在加载,请稍等片刻。】
不等叶忧反应,眼前便又重新进入黑暗。
血色字体渐渐从中显现,那是——恶魔的栖息地。
[当疾病啖食我的身体,人们不再健康。在黑鸦飞来之后,很快我将得到启示,在血流尽之前,我将新生。]
阴沉的天空翻滚着浓厚的云雾,小镇上依旧是死气沉沉的氛围。
健康的青年们早在天刚微亮时就已经结伴出海,留下年迈的老人和病气的少年们在自家门口、街道上、甚至是教堂外徘徊和痛苦呻吟。
被厚重的兜帽披风盖住了身体和视野,叶忧跟随在黑衣人的队伍后。
粗糙的布料围住了口鼻,他有些呼吸困难,步履缓重地随着队伍路过街上。
不知已经走了多久,他们似乎要把整个小镇的每一处地方都要踏个遍才罢休,叶忧有些力竭地昂起了脑袋。
一切都发展得莫名其妙,一时之间他没有办法能理解现在的情况和如何面对的策略。
被阳光照射后的面料在此时更显得恶臭非常,叶忧不禁往四处打量,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沉寂的灰色眼睛,他步伐一顿。
“别抬头。”那人刻意压低的嘶哑声音在耳畔响起,叶忧猛地回神匆匆低下头。
等终于可以停下的时候,太阳已当空,一天最热就是这个时候。
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那是小镇的原住民,他们撑着畸形的身体排起了长龙。
“费恩,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为首的黑袍男人朝叶忧方向一指,语气生硬地命令着。
没等叶忧反应,身后方前还提醒过他的男人伸手将他往前一推推出队列,叶忧咬着牙硬着头皮迎上去。
等站到黑袍男身边,叶忧才看清他脸上戴的根本不是布条,而是一副鸟嘴面具。
鸟嘴医生?瘟疫?
不容他多想分毫,鸟嘴男舀起一蛊水分别倾落在他的两肩上,最后让他将剩下的水往人堆中撒去。
对上那副狰狞的面具,叶忧双手捧住铁碗,照话把水泼下。
飞溅的水液砸在人们的脸上,嘴里,他们诡异地弥漫开一股欢快癫狂的氛围。
每个人都在不停地说着赞词,干瘪瘦弱的身躯疯狂地舞摆,让原本愈合不少的病疤再度撕裂。
鸟嘴男朝身边待命的队伍挥手,每个人都熟练地上前从缸中取水,然后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往人堆撒水的动作。
因病苦痛的居民们嬉笑着面庞,尽可能地去接受这所谓的圣水。
那些丑陋腐烂的疮疤混着水颗渗出黏腻的脓水,首当其冲的叶忧无可避免地沾染上一些,他死死皱眉挤开汹涌过来的人浪。
等到教堂的钟声响起,一切都如潮水般退去。
人们又恢复回最开始的麻木,他们呻吟着扭曲着离开广场,剩下一片斑驳血沫样的地面还淌着未干涸的水迹。
鸟嘴男将新的布条摊在布满尘埃的桌上,尽管那些面布也算不上有多干净。
“今天的日程已结束,请明天照旧。我们还有三天。”鸟嘴男道,随后吩咐他们把脸上的布给换下来放到另一边的木桶里等人清洗,他宣告一切完毕后就拄着手杖离开了。
叶忧率先扯下遮了半天的厚重布料,他屏足一口气去伸手想去抓桌子上的给围上,却被横空的一只手给拦住。
“你在干什么,费恩?”说话的是拥有一双金色眼睛的男人,他脸上的脏布仍旧披在脸上,严密地只露出眼睛。“你难道不知道在接触清洁的东西之前要先让自己的双手保持干净吗?”
他的视线随着话语落到了叶忧的手上。
作为今天的奉献者,他无疑是所有人当中最脏兮兮的存在。
绷带缠绕的手掌已经被各种液体融杂,披风也深受其害,剧烈的腐臭味包围住了他的身体,可以说一个玩泥巴玩得满身都是的小孩都比现在的他‘干净’千万倍。
“我......”叶忧唯唯诺诺缩回手去。
梁图恩拧眉,嫌弃地略过他径直地将其他木桶里还剩余的水分配给其他人清理。
叶忧眼巴巴看着他们都换上了干净的面罩,有些踌躇地立在那里。
飞快将新的面罩换了上去,梁图恩转头就看见那个犯蠢的还在原地,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还不明白吗?”他把装了旧脏面罩的木桶踢挪到叶忧面前,几乎是明示了。
“为什么是我?”叶忧终于找回了声音,他抬头对上那双金眼睛。
话语刚落,众人纷纷凝视。
范之文骂骂咧咧,“这些事不一直是你去干的吗?好端端问什——”
“你是谁?”楚钏快速地打断了范之文的话头。
实在是太过于反常了,原本以为是个软柿子的路人N.PC角色,本想着他是游戏数据,生死也不算事来看待,以至于一直以来都没给过什么好脸色,却怎么也没想到在第四天突然觉醒了意识?
回想今天他的异常行为,大家难免有些警惕。
站在离叶忧最近的张文箐也有些戒备地绷紧了身子。
梁图恩的眼睛霎时变得深沉,他审视地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样貌是同记忆中的分毫不差,雀斑脸上没有了平常的懦弱情绪,棕色的眼睛此刻正不安地乱窜着目光。
“你不是费恩。”梁图恩笃定道,“你是谁。”
被看穿的窘迫让叶忧红了脸,被困在圆里的他蹲在池边洗着布条,手下动作不停嘴上功夫不断地解释着事情的根源。
“你是今天才来的?”楚钏试图抓住漏洞。
叶忧苦笑,“刚死的新鲜鬼。这个游戏还能中途加入吗?我没玩过多少游戏,不清楚规则。”
“少之又少,至少我没有遇见过,你是第一个。”梁图恩摇头,避重就轻解释道,“既然系统把你安排在一个N.PC身上,那么接下来这几天你的分量只重不轻。”
天将暮,四人就这样扎堆在一旁闲聊着。
等叶忧晾完最后一条布,四人这才堪堪起身。
“洗完了?走吧。”梁图恩领在跟前头也不回。
“去哪?”唯恐错过什么的叶忧连忙跟上去。
“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