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树木繁茂,野生知了牛很多,傍晚一到,它门就会从地洞里钻出来爬上树干。
这东西也算是盛夏时节限定美食,炸着吃非常香,之前每天吃完晚饭后如果没什么事,那男人都会带着伍毛儿出门捉知了牛,最近因为沈阔的到来这项活动被中断了,伍毛儿为此还闹过。
今天傍晚刚吃晚饭,伍毛儿又拽着那男人的衣角喊。“捉牛牛,爹爹带我、去捉牛牛。”
那男人原本不答应,但架不住伍毛儿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磨人,最后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那男人没有理会外面的沈阔,临走时还把院门给锁了,很明显是仍然不让他进的意思。
但这锁对沈阔而言形同虚设,院墙都还不足一人高,他都不用费什么力气就翻过去了。
家里的大门锁上了,但房门并没有上锁,沈阔翻进院子之后直接去了那男人的房间。
那男人的房间沈阔已经轻车熟路,进来之后直奔床头,蹲下去之后伸手往床底下掏了掏,果然掏出了一个箱子。
这是他用冰淇淋和伍毛儿交换的,那老男人的秘密。
偷看别人的秘密是不道德的,伍毛儿还不太懂这个,只是单纯的想换一个冰淇淋吃,沈阔倒是懂,但他认为以他和那老男人现在这种关系,道德不道德已经不是最重要,只要能拿捏住那老男人,他这会儿甚至可以不要道德。
箱子是硬壳纸箱,看上去很破旧,应该是已经发了个很多年,沈阔打开上面盖着的盖子,微微一怔。
那是一身车手服,红色的,怔愣那么几秒钟之后,沈阔把那件车手服拿出来,果然看到了左侧胸口赫然写着的三个大字:
贺辰风。
沈阔当时就很疑惑,这老男人怎么会有贺辰风的车手服?
车手服的下面是一张照片,是他目前所在的车队,曾经巅峰时期的全员合照,照片像素不高,每个人的脸都很模糊,但沈阔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的那位偶像车神。
有的人天生就是那样,仿佛自带万丈光芒,只是低调的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受万众瞩目。
沈阔盯着照片上的那到剪影看了很久,拿开照片,又看到底下放着一块奖牌,他再次一愣。
那是贺辰风在役生涯的最后一块奖牌,也是最有意义的一块。
那一年的全国汽车拉力锦标赛,各路大神云集,几乎聚集了拉力赛车圈子里所有最顶级的赛车手,所有参赛的车队派出的都是自己的王牌车手,他们的目标心照不宣的一致,那就是阻挡贺辰风的夺冠之路。
那之前贺辰风已经连续三年蝉联全国冠军,在夺冠一次,就会超越以往所有前辈车手,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四连冠王。
全世界都是对手,压力可想而知,但贺辰风顶住了压力,凭借无与伦比的赛车技术和强大而稳定的内核,在各路车马的围追阻截下,仍然赢得了冠军,成为了最后的王者。
那场比赛使得贺辰风在拉力赛车届的地位彻底无可撼动,那块奖牌也是他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四连冠无敌封神的一块奖牌,对他而言有着什么样的纪念意义,不言而喻。
但是。
在比赛结束之后,贺辰风立刻就把那块奖牌给卖了。
那么有纪念意义的一块王者奖牌,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荣誉,是每个车手拼了命去追逐的东西,居然在赛后轻飘飘的就给卖了。
这件事曾经在圈子里引起过一场轩然大波,贺辰风因此遭受过不少的非议和谴责,认为他徒有天赋,没有风骨,眼里只有钱。
以至于后来他非法飙车,外界一致认定,他就是为了钱。
沈阔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在这老男人这里,他很疑惑,很费解。
那老男人曾经也是车队成员,有车队的全家福倒是可以理解,但车手服和奖牌也有,就不好解释了。
关于当年那块奖牌到底卖给了谁,外界也没用过透露,沈阔后来倒是找人查过,没能查到。
如果说是车队内部消化,被这老男人给买来了,倒是也能说的通。
而不管怎么样,贺辰风毕竟曾经那么辉煌过,即便是犯错陨落了,也是一代车神,他的车手服也还是有一定的收藏价值,如果说这老男人特意拿来收藏,也没什么毛病。
可沈阔仍然不太明白的是,伍毛儿告诉他,那老男人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这些东西出来看,会对着那块奖牌叹气,也会看着照片发呆。
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对着别人的东西情感浓烈,沈阔是有经验的,毕竟他也经常看着男神的视频有是热血沸腾又是难过惋惜的。
以至于,他想着想着,思路忽然就转了个弯。
买下了贺辰风的奖牌,又收藏了贺辰风的车手服,至今都还时常拿出来看看,很明显是怀念,甚至都有可能是思念…
难不成…
那老男人曾经暗恋贺辰风?
操!
想到这里,一股无名怒火直冲脑门,沈阔直接怒了。
贺辰风是什么人,那可是他心里的神,圣洁不可侵犯,连他自己也都是偶尔在梦里偷偷才敢想一想,也是老男人能觊觎的?
这事儿不能琢磨,一琢磨沈阔都能气的牙痒痒。
他认为这老男人不配觊觎贺辰风,也不应该拥有贺辰风的这些旧物件,于是只把那张照片留下,把车手服和奖牌给拿走了。
直到九点来钟,那男人才领着伍毛儿回来,大概是收获不小,伍毛儿很开心,小家伙一路唱着儿歌蹦蹦哒哒。
但这份开心没能感染到沈阔,他坐在车里,目光钉在那老男人身上,恨不得发几片刀子过去。
那男人仍然没理会沈阔,回家之后把大门一关,给伍毛儿洗了澡,收拾收拾自己,关灯睡觉。
半夜两点前,平安无事。
半夜两点半,沈阔坐车里听了一晚上的舒缓音乐,刚把焦躁的心情平复好,打算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那老男人突然开门出来,走到车前照着他的轮胎直接哐哐踹了两脚。
沈阔落下车窗,那男人阴沉着个脸,看上去马上就要忍不住要揍他了。
“你动我东西了?”
沈阔没否认,甚至非常坦荡。“没错,我拿了。”
“交出来!”那男人瞪着他。“家里大人没教育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能乱翻乱动吗!”
“你居然也知道那是别人的东西。”沈阔说。“别人的东西也是你配拥有的?”
“你他妈…” 那男人直接气的一时间没能接上话。
“东西我先保管了,等我找到他,我会把这些东西交还到他手里。”
沈阔说着,掏出手机。“多少钱你说个数,就算我买了。”
“滚一边去!” 那男人又踹了他的车胎一脚。“你小子脑子里面进水了吧,还是天生就没发育好啊,你是不是傻!”
“说他妈谁傻呢!你脑子才有毛病吧,平时也不照照镜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几斤几两,什么人都敢惦记,你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什么玩意儿,说他妈什么呢?”
“说他妈你呢!”
见那男人一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沈阔气的眼睛直接瞪起来。
“就你还暗恋贺辰风,瞅瞅你自己这蔫了吧唧的样儿吧,你配吗!”
“…”
那男人直接一愣。
“不用不承认,都是男人,你怎么想的我还能不知道吗。”
“…”
“不是我说,就你这样的,你怎么敢的,贺辰风是谁,人家能看的上你吗,我真是了!”
“…”
沈阔是真生气,连损带贬带骂骂咧咧一通发泄,那男人没能插上一句话,站在那里皱着眉头看着他,跟看傻子似的。
“我再说一遍,要多少钱你可以随便提,但东西我拿了就不可能再给你,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不然咱俩就打一架。”
“…”
面对十八岁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武力夺取的成功率太低了。
何况那男人也不可能真的跟他打一架,最后没办法,站那儿盯着他瞪眼瞪了半天,回院子里找了工具,出来三下五除二直接把他的车胎给卸了。
沈阔刚开始没想到他要干什么,开车门下去被一脚踹开,从地爬起来回头一看,车轮已经松了,那动作之迅速麻利,堪比国际一流车队的顶级修车师傅。
正好,车胎被卸,沈阔就有了借口,不用再开车下山去住酒店了,名正言顺的重回了之前睡的小屋。
那男人打又打不过他,拖也拖不出去,被气的坐在院子里喘了很久都没平息下来。
深夜的月光很清澈,室外不用开灯就很明亮,沈阔在屋里通过窗户看着外面被气的直捏眉心的人,心情有些复杂。
吵赢了,骂爽了,固然非常的痛快,但与此同时,心里某个地方又隐隐约约的不太舒服。
老男人以前大概就是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坐在那里,看着照片,怀念过往,时而叹气,无尽落寞。
唉。
想想还怪可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