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斜映树影,夜深林密,两道斜长的身影,在月下飘忽远近,倏忽划过。
不上半个时辰,已到了香兰寺,余何意向他点点头,翻身而进,江际流留守在寺东南墙角接应,因日间受了伤,这会儿就由余何意入内查探。
这些都是在山脚下,已谈妥的事情。
古寺静寂,枯叶满地,这里仿佛早就无人居住,余何意落地无声,一步一挪,极为小心地行走在庭除中,转了两圈,只见这殿宇凋零,廊房寂寞,铜钟结蛛网,琉璃灯油尽。
余何意迈进大殿中,面前立着一座金漆泥像,是个妇人模样,提着竹篮,斜立在此。
她眉目低垂,身材又十分丰腴,浑身笼着一层纱裙,依稀就像是先前那个车夫描述的李香兰,余何意原以为他只是编个故事来吸引注意力,如今看着,倒像真说得实话。
左右墙壁上画着些虎豹精怪,俱都是张牙舞爪,殿斜上角塌了一方,底下就是佛像,许是雨水浇打,致使泥像也脱落了大半金身,于是在余何意看来,这泥像右半边脸是慈悲救世,左半边脸却是恶鬼罗刹。
香兰寺难道已破败了?
余何意心下盘算着,出殿门转右,一个纵身跃起,踩着乌瓦往后院飞去,掠过西厢房时,听见几声微不可觉的梦呓声,心下一动,便轻飘飘落身地下,一指点破窗纸,往里探看。
几个穿着僧袍的少女正酣睡在内,排排躺着,年岁不过都才十五六的模样,佩剑放在枕侧,最左侧的一个说着梦话,余何意挨个辨认,都不是日间见过的那位小尼姑,便往前行。
转过几间空房,走到东西厢房拐角时,又有一间厢房,燃着烛光,有一个人正伏在桌上写信,这身形被烛光映到房门上,玲珑有致,婀娜多姿。
且这间房看起来颇为齐整,比方才那几间厢房看起来新的多了。余何意心下一动,自忖若是打草惊蛇,叫醒了外头一众,恐怕局势不利,便又绕过这间房,往前头再走去。
又过了几间空房,行至最东边时,有一间僧房门扉半掩着,里头黑漆漆的,就着月光高照,能看见房内床榻上躺着一位。
余何意犹豫片刻,仍轻悄悄地推门而入,但只进了右脚,就听里头一声娇嗔道:“你还来做什么?”
床榻上的那位女子此时坐起身来,余何意心念一转,惟恐月光映照,她认出面孔不是熟人,便把左脚顺势迈进来,右手背在身后合上门扉,也握住了剑柄。
“你还站在那做什么,真生我气了?”
那女子见余何意久不上前,语带娇羞的靠在床侧,将面孔朝着他的方向,眼睛半睁半合的。
屋内因无了月光,只可说伸手不见五指一般,但余何意修习化功大法后,隐隐能以对方的内力辨认方位,所以这会儿倒也不慌乱,几步迈上前去,待靠近一些,那女子又娇滴滴地喊道:“不是我不肯告诉你,都怪我那师父偏心,总防备着我,这次的事儿,我也知道的不多。”
这名女子的声音原是较为低沉的,现在掐着嗓子扮柔媚,总有些奇怪,余何意怕她发觉,就一直不出声,幸亏她也不以为意,伸手来够站在床前的余何意。
那两只玉臂伸展,光洁一片,扶到余何意腰间,女子又道:“庄郎,你怎么不理我。”
说着,她把两手圈住余何意,将头依偎在余何意胸腹间,正要开口,忽听闻刺啦一声,是寒芒似水,反映清光,李清君这才察觉到不对,庄郎的身形与来人相去甚远,便松开手想去拿剑,但脖颈处已被抵上了剑锋。
“别动。”
“你!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李清君瑟缩着问话,强撑着气势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要是杀了我,章华台不会放过你的。”
“我杀你做什么?你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放在我面前,我当然要物尽其用咯。”
那个男人的身形低俯下来,声音听着甚是年轻,一股男子的阳刚之气侵袭下来,李清君心中一凛,又怕又羞,但不知怎的,忽然全身发软,心中只想着,这是歹人强逼,又不是我心中甘愿,便真犯下过错,料想师父也不会怨我。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候,还嘴硬道:“你休想,我宁死也不会叫你得逞!”
那男人一声嗤笑,气得李清君晕红了双颊,只听他道:“你都与外人私通苟合了,还扮什么贞洁烈妇?”
“你!”
李清君上身一动,想去拿剑,就觉察到抵在脖子上的剑锋贴紧了几分,死亡的气息如此接近,叫她下意识退后了些,嘴上的狠话自然也不敢再说。
“我问,你答,说得有一句不对,我就先杀了你,再奸尸。”
“你想问什么?”李清君害怕地低了低头,随即说道:“门派里的隐秘我不知情,你想问,去问我师妹展泓奕,她知道的多,我可以帮你去骗她过来。”
“少废话。”余何意握紧了剑逼迫道:“我放你出去,你报了信来抓我怎么办?”
“不会的!你……你要是不放心,你可以跟我一齐过去,你在门外等我,我去骗她开了门就是。”
余何意皱眉不语,只运起一掌打在李清君心口,一股阴寒真气直透体内,惊得李清君伏下身来哀哀叫道:“饶命,饶命。”
“你们章华台来这里做什么?”
“是燕碧纱未按时归还门内的至宝碧海潮生,我们奉命来抓她回去。”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我们是二十三到此的,因这处宝寺无人,就暂且在这里落脚。”
“燕碧纱呢?”
“我们也没有见到她,门内的弟子在各地都找遍了,她就像失踪了一样。除开我们,其他地方也有弟子领命去找。”
“那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你……你是今日上山的那两个?”李清君睁圆了眼,仿佛此事是万万的不可置信。
“说。”
余何意的剑锋更近,几乎在她雪白的玉颈上逼出一条血线来,李清君忙叫道:“别,别动手,我说,是——是庄郎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