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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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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玉随口问道:“您的医术高明,我寡闻,却也听过您的大名。”

“自是知您断断不可能有错,不过,我家这族老到底是为何流血?我也好给个交代。”

白玉蝉仍旧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看着有些沉静,但说出的话却有点闲趣,“罢了,贫道冒犯了,怕是认错了人,方才有迁怒于夫人,若是怪罪,也就怪罪了吧,我也没什么法子。”

“算是贫道欠了你一道恩,若夫人有事相求,贫道还恩便是。”

“至于病症”,他长密的睫毛,遮住琥珀的眼眸,显得更加超凡脱俗“无非是平日里人参补品吃太多,这两日估摸着又吃了个得有一百八十年的八两人参,和药一冲。”

他平静道:“果然,他流血了。”

意玉:“……”

等一下,什么一百八十年的人参?

意玉不动声色,只是认真地给白玉蝉寻了住处,白玉蝉在薛家算是安顿下来。

回自己的共和院之后,意玉才总算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原先,她只是问问白玉蝉族老的现况。

但经白玉蝉这么一明说,意玉心中多了疑惑。

外祖家是杭州首富,意玉见过很多好东西。人参,极为脍炙人口的一种,意玉懂点皮毛。

一百八十年的人参,且还不论这人参是八两半斤重,就论这年岁,价值也都不可估量,一套东京城的大宅子,人挤人的地界,就被他吃了进去。

意玉其实心里明白,族老只是表面哭穷,就那红色红润的气质,便不是穷苦人家能接触养得出来的。

本来以为,他顶了天,也就是把人参当饭吃的地步,毕竟有老太太护着,也是贪银钱最多的大房的人。

结果,这位是把百年人参当饭吃的人。

可老太太的嫁妆早早就给了大房当补贴,手里哪有这么多余钱。

唯一可能给族老钱的,也就只有大房了。

而大房,她看过账目,不可能在府里贪这么多钱。

唯一有可能的……

是明州的庄子。

薛家老家在明州,发家也在明州。

如今来了东京,地界远,四分之一分给了在明州做官的大房,其余四分之三,还在薛家本家手里,这四分之三的庄子,多半是外包给当地的乡绅,也由大房负责收租和放租。

意玉去了账房。

只有庄子位置名号,利润支出,其余一律没有。

能做不少手脚。

坏了。

现在摆在意玉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是收回庄子经营权,防止大批量产业被蚕食,难处在老太太,老太太会维护大房。

如今世道孝为先。

第二个是敌不动我不动,维持现状,不收回庄子的经营权。

思来想去,如今大房并没有多少动静,贸然攻击只会打草惊蛇。

但总有露出爪牙的时候。

意玉并不是冒进的人,她对人心很洞悉。

或许,可以借此斩草除根。

她垂下眼睑,细细地翻着账本。

*

薛洺性情锐利,丝毫不拖泥带水,在战场上尤为体现,堪称兵贵神速。

底下的士兵也都信服他,士气大涨,他在三个月后,便班师回朝。

可却突生变故。

被他派留在京城保护意玉的鞍锁,急慌慌御马而来。

薛洺这时候才刚出边境,面上尽是淡漠。

鞍锁抱拳:“老大,明玉夫人最爱的那片梅花林,要被您那个继室拔了!”

薛洺拧眉,沉深看向他。

后冷冷吐出一句话:“看清楚了?”

还没等鞍锁回答,薛洺就干脆利落换了匹快马,疾驰向京都走去。

余下的士兵本来还沉浸在战后的轻松里,有的正常,在谈青梅夫人老娘,有的不务正业,脑满肥肠,谈鸡儿巷,也就是青楼。

看到薛洺这幅火急火燎的模样,正常士兵感慨和我同我家夫人的黏糊劲一模一样,不正常的,谈薛将军真是痴情,为一个死了的女人留下的遗物这般模样,真是啧啧啧,感情笃深啊。

还有的说继室善妒,不该如此。

只有个被寡母养大的将领,默默在心里说,他倒是同情这继室。

且不论继室真的拔梅林了没有,就拔了也没什么的啊,人之常情。

*

仲夏。

意玉同和桃,正出门选花肥。

如今街上正直休沐,人潮汹涌,青布伞在汴河一朵朵绽开杂立。

意玉身着清凉的泥金白纱罗对襟衫,束菱格花草纹百迭裙,细密厚长的秀发高高挽起,插青嫩的缠枝玉梳,看着清新俊逸,正是仲夏迎得暑气的清凉穿着,发丝蓬松,衣裳干爽,极为闲适自在。

意玉同和桃来到一处培育花苗的店面,正好好选着花肥。

了解如何才能让梅花开得更旺。

和桃不情不愿:“这梅花林,按我来讲,就该砍了。”

“也不知是谁家来的虫,让咱们家的梅林都枯败了,这怕是上天的旨意,就该顺着老天走。”

“结果您不但不借此让梅花烂掉,还要寻救梅花林的法子,替薛将军小心呵护这梅林,真不懂夫人你啊。若是正常心爱夫君的女子,谁能受得了?”

意玉只是面色平静地说:“没事的,姐姐已逝,唯一能给薛将军留点念想的,也就只有这梅花林了。”

她对薛洺而言,可能就只有这些作用了。

替他看护下梅林,让他不要那么沉郁,也算是还了恩情。

和桃叹。到底是谁给她姑娘养成的这种性子?

对她一个下人那么好,供起来和主子一样,对她那个冷漠如冰,心有所属的夫君也那么好。

天色将晚,日头才降,昏暗惬意得不像话。

意玉做了满满的一手扎笔记,抱起来,提着花肥,累得高高的,只露出个半圆忽闪忽闪的大甜眼睛眯着看路。

正要抬步走时,意玉突然被身后的一股力气拽进怀里。

一股血腥气环绕住意玉,昭示着背后的人有多么危险,让人警铃大作。

意玉的左肩膀被他压靠在他的胸膛,右边胳膊被死死抓着,不容拒绝地拖着她往离铺子最近的茶楼那走。

意玉跌跌撞撞,被他的大掌死死捂住嘴,不得出声。

她求生本能,刚想死死一口咬他的手,挣扎抬眼间,却看到了他的模样。

是薛洺。

眼睛很红,布满了血丝,冷厉地看着前方。

薛将军,不是还有半个月才回来?

和桃被侍卫拦住,进不去,她只得先去寻莫离帮忙。

莫医师,莫姐姐,你们俩闺中密友相互扶持,可一定得带着你那威风凛凛的圣上御赐牌匾,救下意玉啊。

俄顷,薛洺便带着意玉走完茶楼一长串木格垒的楼梯。

而后,在店小二的恭维下,薛洺引着意玉,进了包间。

包间紧闭。

意玉的下巴被薛洺钳住,捏得很痛,试图抓住他的手,却被薛洺环住腰,抵在半露半显,只有一纱帘遮羞的空中栏杆那。

男人的气息侵袭她,身上的血腥味还没散去,他只虚虚扶着意玉的腰身。

后,把意玉往栏杆悬空的地方猛得压下去,危险颤栗,看她的眼睛,冷淡得不像话。

空虚以及求生的本能,让意玉只能尽力靠近他,磕到他硬邦邦的身子,防止坠落。

这种时候了,意玉还在安慰他:“薛将军,您怎么了,若是意玉有做得让您不舒服的地方,意玉愿意受罚,您别动怒,伤了心神……”

意玉身子悬空,致使她的声音也颤巍巍。

薛洺只平静道:“害怕吗?”

他的手指抚过意玉发白的脸颊,说:“我是不是同你讲过,不要碰你姐姐的物件?”

意玉愣神:“薛将军,意玉没有。”

薛洺只是嗤笑一声:“我派出去的人已经在查,真相很快就明确,建议坦白从宽。”

是他想浅了。

自小,怀意玉就是不被怀家父母喜爱的那个,一直活在明玉的阴影下。

如今得到明玉的位置,有一点松动,就会疯狂蚕食,把明玉的一切痕迹都尽数抹去。

他不允许。

薛洺不相信有人可能如此纯粹没脾气,受了那么多委屈,不会嫉妒愤怒。

意玉想到了什么,问:“是梅林吗?”

薛洺不搭理她,但意玉也明白了。

薛洺:“不是想和离?现在就可以。”

意玉低下头。

她没有什么解释,很快就接话,说了句好。

她把随身带着的和离书给了薛洺,“今日意玉便离京,不会碍您的眼。”

在薛洺听来,不知为何,总觉着她松了口气。

他心里隐隐觉着自己会失去点什么。

这种感觉,在鞍锁“负荆请罪”,说自己误传时达到顶尖。

意玉并没有拔梅花林,反而是,小心呵护。

薛洺压着眉头,只冷冷地留下一句:“去领军棍,我希望你能成长为合格的帮手。”

“先把这和离书烧了,不要让人知道。”

他又没有相信她。

即便比不得明玉,也没有对她产生嫉妒,而是以李报之。

平日里,对人心把控严密的他,最恨欺凌可怜人的他,却对本身就很可怜,还积极活着的意玉伤害至此。

行至半路,他被坐了辆华贵马车来的莫离叫住。

“我跟你过去吧。”

莫离很平静,让人看不出什么表情,仿佛真的是好心。

也好。

薛洺:“嗯,据说你同她关系最近有所缓和,可以帮着劝劝。”

哦…

莫离唇角微勾,旋即消失不见。

*

薛洺骑马技艺高超,没几步,就追上了意玉。

意玉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顺着他,而是加快了骑马的速度。

薛洺眉头一皱,更快更猛地追了上去。

最终,把意玉逼退在了悬崖。

悬崖高耸尖利,多一步都有碎石下落。

意玉不得不停下,薛洺却更快地逼近过去,将意玉同他的距离拉得特别近。

薛洺利落翻身下马。

仍旧是淡然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来到意玉马前,扯住了马的缰绳。

意玉跌了一下,堪堪扶住身子,心被不自觉吓得砰砰直跳,更危险了。

薛洺声音淡然:“下马,过来,我们好好解决这件事。”

意玉只是很沉默地看着他,后避开了视线。

薛洺并不着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你想活命,现在就只能依靠我。”

“上次瞧,你挺惜命的,应当不会为了拗气跳下悬崖。”

“过来,主动抱住我。”

他伸出掌心,了然稳重地朝着意玉示意。

意玉环顾四周。

垂下她木讷,黑白分明的眼睛。

过了好久,她总算伸出双手——

薛洺眉梢一挑,不疾不徐地抬手迎上去。

结果,意玉错开了他的手、他的视线。

反而是,伸向了不知何时,悠悠来到薛洺身边的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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