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错觉吗?
会跟大反派突如其来的怒气有关系吗?
阮茸审视的目光再次落到轮椅上的人身上,就听得一道寒意十足的嗓音响起。
“你看什么?”
“哎。”阮茸勾起猫猫唇,眉飞色舞道:“娘子俊美无双,龙章凤姿,如天神下凡,为夫实在挪不开目光。”
林冀侧开脸,没有理会他。
跟在后面的阿横和阿竖闻言赶紧脚步放缓,悄然与前面两位主子拉开距离。
阿横用肘子推推阿竖,“哥,多学着点,以后才能讨到媳妇。”
阿竖:“哦。”
阿横:“哦什么哦?”
阿竖:“嗯。”
阿横翻白眼:“嗯嗯哦哦只能上茅厕。”
阮茸等了一会儿,怒气值呢?
难道林冀已经听习惯,对夫人娘子这种称呼免疫了?
现下卡很富足,短期内不必努力,但这并非什么好事,意味着他得要开发新的词汇。
阮茸迟疑片刻,弯腰,轻声在林冀耳边问:“你吃豆腐吗?”
淡淡的气息拂过耳郭,如一阵秋风拂过湖面,微波荡漾。
林冀横他一眼,自己夺过轮椅的控制权,独自往湖边去。
没有怒气值。
阮茸蹙眉,紧盯着对方的背影。
*
秋天的湖面飘着许多枯黄叶子,成群结队的的锦鲤在水中嬉戏。
“哇,好多鱼!”阮茸瞧见水里五颜六色的鱼,不自觉兴奋起来,把什么想法都抛诸脑后。
他靠近湖边,眼尖看到湖边草丛底下有只在泅水的乌龟。
“阿横,阿竖你们过来照顾好少夫人。”阮茸回头嘱咐完连忙蹲下去。
湖水清澈,倒映着他兴致勃勃的脸。
主仆三人看着江少爷撅起屁股朝湖面探身,好一会儿都在全神贯注的盯着水面。
他变得很安静,身体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静止。
叽叽喳喳的人突然没了话,周围安静得突兀,林冀余光忍不住落在池边的男人身上。
阮茸顷刻伸出右手,水花未溅起,已经捞起个王八。
“看,我抓到个乌龟。”阮茸张开手,两指捏着巴掌大的乌龟壳,向身后三人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阿横看着高兴到两颊红扑扑的少爷呆愣住,这.......怎么让他想起附近跑来偷鱼吃的野狸奴.......
下一秒,阿横尽职的竖起拇指,吹捧道,“少爷好厉害,少爷好快,少爷抓的乌龟很大。”
阮茸扬眉,看向大反派。
对方接触到他“快夸奖我”的目光前,早就偏转脑袋,不去看。
阮茸可不会让他就这么躲过去,“夫人,为夫棒不棒?”
“说呀说呀,我棒不棒?”没有得到回应,阮茸追着人问。
林冀淡淡:“幼稚。”
阮茸脸上笑容扩大。
阿横又用胳膊肘推了推阿竖。
阿竖抿唇,一个音都没有发出来。
阮茸心满意足的将王八放地上逗弄一会,反手丢给阿横,“收着,我要拿回家养。”
阿横:“……”
所以这个湖是谁家?
不过眨眼功夫,阮茸就又从湖里捞起来一条大肥鲤,本来想丢给阿横,见他手上有只龟,默默把鱼儿放回池里去。
这条鱼入水之后,并没有立刻逃走,而是原地往水下沉。
我刚刚把它捏坏了吗?
阮茸觉得不至于,自己并没有很用力抓鱼。
他探身要再捞起来看这鱼怎么回事,手刚伸入湖中,忽而看见有个白色的东西从水中慢慢浮起来。
近了阮茸才看清楚,那是一只皮肤惨青,指甲缝隙里满是黑泥的手。
寒栗从背脊蹿上脑,阮茸尚来不及叫唤,手腕陡然被冰冷滑腻的东西扣住,巨力透过那只手眨眼间将他往湖里拖拽下去。
噗通!
巨大的水花一层层荡开,像是为庆祝一场死亡盛宴绽开的烟花。
“少爷!”
“阮茸!”
着急和冷冽的声音交织在耳畔。
八月末的湖水寒凉微腥,阮茸在水中挣扎,胸腔里不断灌入水,无论怎样都无法将头探出水面。
耳鼻都被水填满,他只能在水中痛苦的挣扎。
阮茸不喜欢水,并非不会水,相反猫在水中时天生就能游泳,只是水下的手紧紧的拽着他。
手的主人身上穿着件荷花长裙,那是江宅大丫鬟规制的衣服。
女人长发在水中飘散,面容惨白,两眼外凸,嘴角挂着阴寒的笑,嘴巴在水中张阖,不断有泥沙和水藻从鼻孔嘴巴耳朵里飘出来。
是寒香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来啊,来陪我啊。”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阮茸受惊之下,腰部用力,双脚屈起,猫踢兔子蹬,一脚踹在对方脸上。
下一秒,他看着自己的脚踝直接穿过对方的脑袋,踹了个空。
真……是鬼。
白日见鬼?
可是杀寒香的并不是自己,这仇报得有点眼瞎了吧。
就在这时,湖面传来’噗通’巨响,阮茸整个人被水波荡得起伏摇曳,他已经精疲力竭,无法继续控制自己在水中的身形。
隐约间,似乎有人在大喊“少夫人!”。
阮茸心中大急,不会是有人下来救自己吧,下面这个可是鬼,来几个死几个。
他越是着急,越是迫切的需要呼吸,肺部烧胀得越疼痛,终于经不住求生本能张嘴大口吸气,饮入大量湖水。
没多久,阮茸彻底失去了力气,身体任由那只手往湖底里带。
恍惚间,阮茸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正在往湖底泥压进去,口鼻都塞满绵密的黑泥。
她要活埋了我,阮茸想。
报不了仇。
可千万别下来救了。
*
“不要,不要,放手!”
青帐内,阮茸四肢朝天,拼命挣扎,手脚忽然被人紧紧压住,他更感恐慌,拼命往外甩开,折腾了好一阵,终于没有力气。
“茸宝,茸宝,是娘啊,茸宝别怕,没事没事了。”
“你这小子,没个安生,以后哪里都不许去,就在院子里闭门思过。”
“孩子才刚醒你就只知道罚他,要你这个爹有什么用!”
“都这时候你还纵着他!行,你就看着他这条小命还能玩多久!”
咣,有人摔门而出。
阮茸眼皮慢慢睁开,眼前的人影变得清晰起来。
是赵氏。
旁边跪着横竖两兄弟。
两人后背竟然都是鞭痕,鲜血淋漓的。
“娘。”阮茸捏了一把自己的脸。
会痛,没死。
“我苦命的儿啊!”赵氏嘴唇翕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抱着他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