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很清瘦,即使吃得很多也没见过变胖,不是没有alpha身体会比较单薄,只是沈玥从里到外都显出一种如水的柔和来,无论和谁说话都和风细雨,皮肤清白,容貌精致,从哪看都像一个瓷娃娃。
虽然经过平权运动omega早已不再是被支配保护的对象,和alpha一起站在权力巅峰共同享受自由,但如此美貌加上如此性格总让人看着想保护。
围裙的带子从腰间垂落,轻轻拢出两条腰线来,带子不断轻轻晃动着,在两片由浅色裤子隆起的微翘上,唯一有肉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了吧。
沈玥拿好东西,抱着小心地走回任君烛身边。
他戴着有着波浪花纹的佣人帽子,将耳边的头发收拢进去,但是他的头发太长了还有几缕从肩膀垂落,散在胸前,若不是他手上戴着黑色镣铐,这样默默做饭的样子到像极了在家里操劳的妻子。
“愣着干什么,做啊。”任君烛出声。
沈玥吓了一下,赶忙说好的。
他重新取出了猪肋骨,拿起菜刀一刀将骨头剁成两半,然后开始切小块。
虽然不会做饭,但沈玥的刀工却是没得说,手非常稳,每一块切的大小都几乎相同,他用的力气很巧妙,断骨处不会有撕裂感,反而非常平整。
“看出来了......”任君烛点评:“是经常杀人。”
“......”沈玥不知该如何回答。
切完后他踌躇着看向任君烛,任君烛让他拿温水和食盐泡排骨,把血水去掉。加姜片和料酒后焯水撇浮沫,然后起锅炒糖色。
沈玥哪认得什么姜片料酒,手忙脚乱地在那胡乱弄一通,热火下冰糖融化经常溅在他的手上,他握着把手不知道做饭其实可以不用端着锅把手一直没有躲,手上被烫出了好几个小包,任君烛看见了也没有提醒他。
门忽然“咚”地一声,任君烛皱了皱眉,让沈玥加醋、生抽、老抽再加上点胡椒粉再炒,自己起身去开门。
他打开门,一条腿堵住门缝隙,不让外面的崽子溜进来。
“干什么?”
任岁星生气地看着他:“你在里面干啥呢?”
“我在里面做什么需要和你说吗?出去。”任君烛道。
“我不!”任岁星扒着他的腿努力挤进去:“你一定在欺负他,我要看着你们。”
好烦,想把这小屁孩扔掉。
任君烛拎起任岁星,任岁星知道他要扔他,抱着他的胳膊死活不撒手,任君烛没耐性了,沉声:“在闹,我就把你送回军营里面,一年内你都回不来了。”
“你......你这是公报私仇!”任岁星喜欢待在军部,但现在可不想去那里,他一愣神松了力道,任君烛把他丢远,“啪——”地关上门。
任岁星被在外面等饭快等睡着的男人接到,他趴在男人腿上,气得鼻子都歪了。
就这么一回神的工夫,任君烛就闻到了一股糊味,他看到沈玥见锅冒火都没反应,赶紧过去关了火。
任君烛怒吼道:“你在干什么?!”
“在翻炒啊。”沈玥不明白,他是在按照任君烛的吩咐做的啊。
“都炒焦了闻不到吗?”任君烛怀疑地看他:“你真的是选拔营里出来的那九个孩子之一?”
“你这么没脑子,看来别的那几个也是蠢蛋,你那养父也不怎么样么。”
沈玥不敢再看任君烛眼里的嘲讽,他的确没闻到糊味,他缩着脖子站着,双手满是被烫伤的小红点。
他不经意看向门口,任君烛不客气道:“你再磨蹭,那小崽子饿死了我可不管。”
这次又白做了,任君烛又让他重来,这么一折腾,等终于弄得像是人吃的时候已经晚上九十点了,沈玥端着菜出来,已经几乎虚脱了。
他将菜摆好,默默地站在一边。
任岁星趴在椅子上惊喜道:“沈玥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沈玥虚弱地点了点头。
除了糖醋排骨和虾仁炒鸡蛋,任君烛还让他蒸了米饭,又炒了土豆烧牛肉和西红柿鸡蛋汤才放过他。
排骨还是有点焦,糖色也不好看,虾仁炒鸡蛋更是虾仁是虾仁,鸡蛋是鸡蛋,不过这已经是沈玥能做出来的极限了。
他们三个人开始吃饭,沈玥不知道去哪里,只能傻傻地看着,任岁星抱着碗喊他:“沈玥你坐这里和我们一起吃啊。
“我......”沈玥偷偷瞄任君烛。
任君烛伸着筷子,回道:“你见过佣人上主人桌子的吗?”
沈玥脸色惨白起来,默默退后几步,只觉得心脏像是要被锤子砸碎了似的。
任岁星担忧地看他,然后对任君烛怒目而视,任君烛完全就当没看到。
这顿饭让沈玥站立难安,他想压下自己的情绪,可是在看到任君烛和那个omega聊天,那个omega又给任岁星喂饭时还是控制不住红了眼眶,他忍下眸中的酸意偏过头。
管家和佣人的无数视线落在他身上,让他觉得像被针炸穿一样疼,这么大的房间这么多的人,只有他孤零零地站着像个小丑一样。
终于吃完饭,任君烛优雅地擦了擦嘴巴,问:“感觉怎么样?”
omega皱眉睨他,又抬眸看了眼难过的沈玥,轻声:“还不错。”
任君烛看向任岁星,任岁星不想理他,但他想安慰沈玥,开口:“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糖醋排骨,比张伯伯做的都好吃。”
张伯伯是任宅雇佣的大厨,有钱都不一定能请到,要是张伯伯听到这小崽子这么说,该是要生气伤心了。
沈玥刚被任岁星的话弄得心情稍微好了点,任君烛下一句话就把他打落谷底:
“呵,肉炒得焦了,鸡蛋根本没熟,谁知道吃了会不会拉肚子,这么蠢,也不知道总部把你派过来到底是要干嘛。”
沈玥知道自己做的不好吃,但任君烛毫不给他脸面这样说让他觉得非常难堪,他站在中间,像是被所有人批判的罪人。
“行了,这次先就这样,下次再做成这副鬼样子,就给我滚出去做农场主那里做猪食吧。”
任君烛看也没看沈玥,起身往楼上走,任岁星拉住他:“沈玥还没吃饭呢!”
“做成这样吃什么吃,收拾完滚回该去的地方去。”
他甩开任岁星,任岁星气得暴跳如雷,他站在桌子上叉腰吼道:“你别太过分了!”
他被任君烛激怒了,双眼都冒出火来,从他脚底升腾起阵阵热气,任君烛站在楼梯上冷冷看他,露出野兽般的瞳孔来,沈玥怕孩子真的惹怒任君烛,赶紧阻拦任岁星:
“我不饿,没关系的,下来吧别摔到你。”
任岁星怒红着眼,沈玥劝了好一会他都没有散了火,和他父亲的脾气一模一样,还是沈玥看任君烛气息变了,顾不上什么着急地将任岁星抱下来。
任岁星靠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气味,勉强才咽下了火气。
******
深夜,沈玥收拾完厨房,管家又让他收拾客厅屋子,收拾不干净还得继续收拾,等终于差不多之后回到房间已经两点多了。
他住的地方也不是别墅,而是别墅外的佣人平房,除了管家和几个佣人可以住在主人的别墅里,其余佣人都住在外面的平房里,他手上戴着受任君烛控制的手铐,整个庄园还有士兵巡逻看守,也不担心他会跑掉。
沈玥呆坐在床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想起今天任君烛的态度,全身便发冷起来,他知道之后的日子会很难熬,但他安慰自己,能再接触那个孩子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没吃东西也不觉得饿,大概已经失去了饥饿的感觉,正阖目休息,门忽然被轻轻敲响了。
这么晚了是谁啊,难道是他房间又没收拾好吗?
沈玥吐出一口气,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恐龙睡衣的小崽子,小崽子抱着一个大书包。
“小星?!”沈玥惊讶道。
任岁星蹦跶着,“我有东西要给你,你让我进去。”
沈玥看着对面别墅亮着灯的三楼书房,犹豫道:“可是......”
“可是什么啊,快让我进去!”任岁星推着他,沈玥没办法只好放他进来。
门关上,任岁星像巡视领地一样巡视着这间房,小眉头越皱越紧:“那老家伙就安排你住这里啊,靠,这么简陋乞丐都不会在这里住。”
这他就说的有些夸张了,虽然是佣人房,但毕竟是任宅的建筑,怎么会很破,只是想对奢华的主楼来说,佣人房只能说普通,任岁星从小就住在主宅,和各种身世高贵的小孩混在一起,还没见过真正的贫民区,看到这泛白生硬的墙壁,简单到极致的布置就觉得算是破烂了。
“乞丐可住不了这种房子。”沈玥笑着说:“我住这里挺好的,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任岁星看着面前的大床,犹豫要不要上去,他像个狗崽子一样嗅了嗅,闻到了淡淡的花香,似乎刚才沈玥在这里躺过一会。
既然沈玥躺过,那应该不是不能忍受,任岁星拖了鞋一屁股坐在床上:“沈玥你快过来。”
任岁星拍拍旁边的位置,沈玥好奇地坐过去。
任岁星拉开拉链,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出来,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一堆薯片面包和各种零食掉在床上,任岁星骄傲地挺起自己胸脯:“这是我的小金库,怎么样品类很多吧,你没有吃晚饭一定很饿,快吃吧,很好吃的。”
别人小金库都是金子,就他意识里是吃的。
沈玥既诧异又感动,小星被如此众星捧月却依然有这样的善意,自己空缺的那七年,孩子被教得很好。
“这不好吧,万一被发现了......”
任君烛不让他吃饭就是为了教训他,沈玥会受着,但不想牵连到孩子。
任岁星给他拆一块蛋糕,扬起脸:“被发现又如何,谁敢对我生气?你让臭老头来,我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他仰着小脸一副很牛叉哄哄的样子,沈玥被他逗笑了,任岁星重复道:“是真的,我可厉害了,他们不敢惹我的。”
“那要被你......上校发现了,你也不怕?”沈玥逗他。
“当然不怕了!”任岁星跳起来:“他有本事揍我,他敢的话我就告诉刘爷爷他家暴,把他抓起来,哼!”
提起任君烛任岁星就臭起一张脸,但他不想和沈玥谈这个臭老头,他拆好蛋糕,将叉子插上递给沈玥:“快吃吧,真的很好吃。”
沈玥没什么胃口,但孩子这么期待地看着他,当然不能让他的希望落空,沈玥接过轻轻抿了一口:“谢谢,的确好吃。”
任岁星又拆了几样吃的,沈玥边吃,还喂给他一些。
他早熟的很,一岁的时候就不用人喂饭了,但是沈玥喂他吃面包的时候,任岁星忽然有些怀念这种感觉。
无论多小,任君烛那老家伙都不可能喂他吃东西的,他记忆里也没有这个画面,一直以来都是管家和佣人照顾他,任岁星注视着沈玥,沈阳现在的身份是佣人,但他直觉这种感觉会和佣人不一样。
是不一样的。
沈玥看他咬下面包后忽然红了脸,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任岁星低下头,是他常吃的面包,但却比他以前吃的还要多了一份淡淡幽幽的清甜,是他期盼了好多年好多年的那种感觉,是一种温柔,被母爱包裹住可以任由自己撒娇的温柔。
他拽住沈玥的衣袖,很想再问他一次,他真的不是他的妈妈吗?快要出口任岁星又咽了下去,沈玥给过他一次答案,他不想再获得相同的答案,若不是山蜘蛛那件事中心人满为患,保险起见白彦轩暂时停止了检验,检验结果早就出来了。
想到审讯室的事,任岁星红着脸小声说:“对不起,沈玥。”
沈玥茫然地抬头:“啊,为什么向我道歉?”
“在审讯室害你晕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沈玥这才想起来那件事,他早就忘了,而且那件事压根不怪任岁星,他浅笑起来,安慰他:
“不是你的错,你不用道歉,我从没有怪过你。”
“是我要感谢你。”沈玥轻柔地擦去他嘴边的面包屑:“谢谢你给我带这些吃的,我都没有吃过,都很好吃。”
他说的是真的,在选拔营不死就不错了,吃的都是训练餐,没有任何味道,有时犯错还得受罚挨饿,这些零食见都没见过,到了中京的时候他已经成年了再加上军务繁忙,一直也没机会吃什么美食小吃。
沈玥现在还记得当时任君烛带他吃肯德基时的情景,他喝了口可乐,第一次体会到他们说的快乐水的味道。
“那我以后天天晚上带过来给你吃。”任岁星说。
“这......”自己孩子每天晚上过来见他,沈玥当然是想的,只是今天没有被发现已经是运气好了,他担心终有一天会被任君烛发觉,他自己挨饿没什么,要是小星也被连带受罚那就不好了。
“就答应我嘛,我会给你换很多花样的。”任岁星扯着沈玥的袖子撒娇道,他看着是小魔王,其实撒娇很有一套,要不然也不会哄得总部里的人那么宠爱他,连最冷酷的司令私下里都会把他扛到肩上逗他玩。
他跪坐在床上,扯着袖子摇晃,睡衣帽子上的恐龙耳朵耸拉下来,屁股上的尾巴也跟着一起摇摆,可怜巴巴的样子。
沈玥哪里能受得了,一颗心被融化成水,即使脑子里回荡着任君烛让他远离孩子的警告,他也控制不住作为母亲的本能,他侥幸地想,只要再小心一点,就不会让君烛发现的。
见沈玥点了头,任岁星乘胜追击,他跪着往前挪了两步,坐在沈玥面前,像只乞讨的小狗抬起亮晶晶的双眼:
“那......那你能抱抱我吗?”
沈玥哑了声,他看着小孩稚嫩的脸庞,本能地伸出了双手,可是锁链的声音却打断了他,手腕上漆黑冰冷的锁扣泛着冷光提醒着他和这个孩子身份有别,他只是个囚犯。
沈玥垂下眼眸,想要缩回手去,却被任岁星猛地拉住。
“没关系的。”任岁星拉开他的胳膊,从锁链下挪着屁股钻了进去。
“这样就可以了。”任岁星摇着尾巴,攀着沈玥的膝盖道:“沈玥,抱抱我吧。”
“就一下,我只想体会一下那种感觉,求求你了。”
沈玥再也忍不住,他拥向怀里小小的身躯,甚至不敢用一点力气,他没有抱过孩子,不知道该用多少气力,只能虚虚地笼住,任岁星却在用力气拽他,要让他抱的更紧一点。
沈玥将脸埋在小孩身上,忍了许久没有忍住胸腔早已密密泛起的哽咽。
任岁星抱着沈玥的脖子,他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感觉,就像童话书里讲的那样,温暖的,柔和的,月光般的,即使很瘦弱,在他怀里依然会涌起无数安全感的怀抱,无论怎样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在这里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母亲的怀抱。
就是太瘦了,任岁星攀着他的肩膀,觉得掌下的皮/肉单薄,都能摸到骨头,而且很凉。
任岁星知道沈玥在发抖,他在哭,他笨拙地拍着沈玥的后背,看着床上摆着的零食,沈玥吃得最多的奶油蛋糕,和他最爱吃的一样。
没有关系的,他心想。
不承认没关系,他会找到证据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是妈妈的骨肉,没有什么能分割开他们。
妈妈有罪也没有关系,母债子偿,他会承担起妈妈的罪责,帮助妈妈还债,他不小了,他已经长大了,他会保护好妈妈的。
所以别哭了妈妈,你还有我。
任岁星在心里默默地说。
******
书房里omega掀开窗帘的一角,看着小恐龙溜进对面的矮房里许久都没有出来,回头道:
“你这又是何必呢?”
任君烛坐在电脑面前办公,七年前那件事变了他的性子,他工作强度越来越高,经常通宵工作,却精力旺盛不见丝毫疲惫,梁屈在背后总是偷偷腹诽他。
他没有回话,置若罔闻。
男人放下窗帘走到任君烛对面,他穿着一身黑色,眉眼透出一种厌世般的冷漠来:
“你若真恨他,不如让我带他走。”
任君烛这才抬起头,英俊的面容上阴晴难测。
“他的信息素味道很香,也很契合我,你知道的,月亮总是伴随黑暗,有他在,或许能缓解我的病情。”男人说,他的神情很认真,不是在开玩笑。
灯光在男人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他的半边脸,有股阴暗的气息散发出来,深沉的黑色瞳孔变得极为幽深。
任君烛看他病怏怏的模样,问:“你要带他去哪?”
“去哪都可以,地球这么大,总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没有。”任君烛道。
男人蹙起眉头来。
“或许有你的,但绝对没有他的。”
任君烛从容地关上笔电,正视起面前的人:“你都是逃难到我这里来的,又想带着他去哪儿呢?他受伤,你有病,两个病友就该在ICU里呆着,乱跑出去是要我再去救你们一次?”
“可是,我不能一直在你这里,终有一天,他们会找过来的。”男人说道。
“你说得对。”任君烛肯定了他的话,“S国觉醒者管理局今日联系了外交部,以促进国际觉醒者交流,扩充数据库为名义访问,下个月到达东城。”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没有一丝血色,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十分厌恶地说:“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任君烛喝了口茶道:“是真的交流还是有别的目的不清楚,来的人是谁现在也不知道,这个时间点你最好不要乱跑,就呆在这里。”
男人疲惫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这个消息似乎让男人很惊惧,他没心力再去想别的事,他咳嗽了几声,眉心皱起来,跟任君烛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他离开后,任君烛起身走到窗户边,他看到那个瘦削的人将小崽子送出门,小崽子抱着他的腿还舍不得走,被哄了半天才扭着屁股一脸不舍地走远,那人回了房,灯光亮了很久,直到熄灭任君烛才从窗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