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个善意的提醒后，利斯卡亚发现自己的待遇变好了。

虽然依旧没有书，但食物更加精致美味，并且偶尔会有红罗宾隔着玻璃向他询问邪神相关的情报，这说明他允许他的助手们接触他了，或许，利斯卡亚想，或许他的危险等级下降了一点。

但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书看。

第一天还好，第二天就有点不妙；第三天他开始感到焦虑，小动作增多；第四天他终于失控，用牙咬破了手指，用指尖上的血在地板上写作。

他的行为吓了来例行检查监控的红罗宾一跳，他的右手五根手指都叫他咬得不能看了，指尖被咬烂，冒着血。

他在地板上写作，在墙上画画。那红色艳丽，是再好不过的墨汁。

红罗宾看见他光着脚站在房间中间，面对着墙面，拘束服上的皮带扣互相击打发出响声，他回过头，发丝凌乱，墙面上赤红的奇异符号像是漂浮在他脑后，此时的他有种诡异的魔性。

而下一刻，他苍白的脸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接着他嘴唇开合，他看出他在说：放过我。

他周身的气氛有种诡异的感染力，红罗宾几乎要被这种情感侵染了，他那句轻语，那个笑，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利斯卡亚显露出的真实一角。

虽然这真实看上去万分悲哀。

而逼迫他显露这幅模样的，正是自己。

那天夜巡，红罗宾心不在焉。

总之，利斯卡亚又被绑了起来，为了防止他再伤害自己。

第五天。

“——”

利斯卡亚哑着声音，吟诵不知来自何处的歌谣。

监控后是蝙蝠侠和端着咖啡的红罗宾。

“这是第四遍了，”红罗宾咕咚咕咚灌了一整杯咖啡，看上去疲惫不堪：“他嗓子都哑了。”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幅癫狂的模样呢？红罗宾想起每次情报交换后利斯卡亚一定会说的话：“请给我一本书，报纸也行，拜托。”

“我们必需要给他提供书籍，他可能对文字拥有依赖性。”蝙蝠侠如此猜测。

红罗宾有同样的猜测，假如他的猜测是对的，那无视他要求的他简直就像是无视了他的求救一样……他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愧疚，一整夜都良心不安。

这边被拘束衣的皮带重新绑住的利斯卡亚，正要陷入疯狂。

他蓝色的眼睛乱转着，寻找着文字的踪迹。

黑色的幻觉坐在他胸膛上，那是一只瞎了眼的黑猫，它喵喵叫着，就像是跟着利斯卡亚念诗一样。

细细碎碎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像是某人的呓语声，他不敢细听，只能大声吟诵着歌谣，以期望这声音能盖过它。

那黑猫的爪子按住了利斯卡亚开合的唇，滑腻不似猫的触觉叫利斯卡亚住了嘴。

而呓语声趁他安静则更加大声，趁机要往他耳朵里钻。

白色的天花板上浮现一个个似文字的凸起，他看不懂，他看不明白，他看不清晰。

“咚咚”敲玻璃的声音响起，他转过头，看见红罗宾把一本打开的书的书页摁在玻璃墙上，好叫他看个清楚。

利斯卡亚一下坐起身，他紧紧盯着书上的文字，眼球左右小幅度迅速移动着，以一种快到诡异的方式阅读这本书。

他的眼神十分渗人，就像饿了五六天后见到猎物的猛兽似的，让站在书后的红罗宾有些不适。

“…我已提及几场有史记载的大灾难，它们都是那么特出，那么令人敬畏，但在这些事例中，灾难的规模之大，比灾难的性质给人留下的印象更其鲜明。无须我提醒读者，从人类连绵不绝的超常灾难中，我能列出许多个体的灾殃，在本质上，它们比这些大规模的灾难更具有苦难性。其实，真正的悲惨——终极的悲哀——是独特的，而不是普遍的。可怕的、终极的痛苦总是由个体来承担，而不是由群体来承受——让我们为此感谢仁慈的上帝吧！”

是爱伦·坡的《活埋》。

很快他就看完了左半页，开始看右边。

在他阅读时，黑猫、天花板的文字还有呓语声全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文字带给了他久违的宁静。

红罗宾见他读完这展示的两页后平静了下来，就拿了一瓶水，推开门走进房间，帮他解开了身上的皮带。

见利斯卡亚喝完水，他把那本书递给了他，看着利斯卡亚再次打开了书，如痴如醉地阅读，他低着头，向利斯卡亚道了歉。

利斯卡亚正在看书，反应慢了半拍，再加上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

书页翻过，利斯卡亚才回过神：“……什么？为什么这么说？”

“……我没想到你这么需要书……你提出的需要书的要求被我无视了。”

利斯卡亚这才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去看红罗宾，他意识到，他其实还没成年，还是个孩子呢，再加上一直以来保护者的身份，当然，他会对差点亲手逼疯一个人而感到自责。

“你为什么无视了我要书的要求呢？”他问。

红罗宾实话实说：“我认为需要防备你用书来做什么坏事。”

利斯卡亚摊摊手：“这不就行了。”

“什么？”

“有防备心是正确的，你没有做错，是我错了，没有告诉你们我对文字的依赖性。”

红罗宾依旧感到迟疑：“可……”

“你没有错，我曾经见到过有巫师可以用纸张制作魔法生物，你的防备是对的。”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对善良的人一向温和。

“无需自责。更何况，蝙蝠先生也没有给我书，你的无视是他的默许，他也像你似的防备着我呢。”

说实话，这和解的一幕还挺感人的，如果其中一位主角的眼睛不黏在书页上会更感人。

从刚才到现在，这位年长者都紧紧盯着书，在边谈话边进行一系列肢体语言时，他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书页哪怕一下。

红罗宾被逗笑了：“好吧，你说的对，我没有问题。”

利斯卡亚听到他的笑声，把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收走了，他继续看着书，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

然，经此事件后，利斯卡亚每天都会有一张当日的报纸阅读，每星期有一本新的精装书。

而红罗宾和他谈话时也不总是公事公办了，偶尔会聊一些他们彼此遇到的冒险故事，或奇葩，或紧张，也算是有来有回的情报交换了，利斯卡亚猜蝙蝠侠默认了此事。

随后就是罗宾了，这个小萝卜头就像刺猬似的，对他态度尖锐的要死，偶尔红罗宾不在，就是由他替他来与利斯卡亚对话的。

他一口一个“弱者”、“脆弱的家伙”，叫利斯卡亚真心觉得他挺臭屁的，看年纪应该是在中二期，虽然如此，利斯卡亚却不讨厌他，因为他也就能动动嘴皮子了，蝙蝠侠不许他进入囚禁利斯卡亚的房间。

两人关系莫名缓和是因为一本少女漫画。

上回，利斯卡亚因没书看发疯的事不知怎的叫红头罩知道了，与蝙蝠吵了一架后他直接送了利斯卡亚十多本书，还是没拆封的新书。

这让利斯卡亚十分感动，并决定红头罩以后就是他的好伙伴，从此为他两肋插刀。

在整理这些书时，他发现了几本漫画。

看来红头罩还记得他的话，不过他好像不知道他喜欢哪类的，里面少年少女漫都有。

只要有字他都不挑，除非写的太烂，这么想着的利斯卡亚随手拿了一本少女漫画，开始阅读。

但今天来与他进行情报交换的是罗宾。

他刚进来就看见他在那看少女漫画，看的还是他也在追的那部。

他不由得放慢脚步，下意识隐蔽了气息。

监视利斯卡亚这么多天，他们都发现他读书时偶尔会自言自语的习惯，而他很好奇……只有一点好奇利斯卡亚会怎么评价这部漫画。

“……”利斯卡亚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叫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啊，你到是说话啊！

最终看完这一整本漫画后，利斯卡亚都没有说话，他吐出一口气，又看了看漫画的封皮。

罗宾都要以为他不喜欢这部漫画了，正情绪上头想要开口嘲讽他几句时，他看利斯卡亚走到书堆里翻找，接着利斯卡亚懊恼地说：“怎么只有这一本啊？下一本呢？”

他这才知道他原来是全神贯注所以才没说话的，而看漫画封面的动作是确认它的刊数。

接着他看到利斯卡亚从新翻开那本少女漫画，从头碎碎念到尾，从优点到缺点全让他说了，他对某些情节的吐槽让罗宾心底十分赞同，而他口中大肆夸奖的点也正是罗宾喜欢这本漫画的原因。

总之悄无声息的，罗宾像根本没有来过一样离开了。

随后利斯卡亚发现随着日报跟早餐，一本漫画出现了，而且还正是他昨天看的那本少女漫画的后续。

而某次与罗宾对话时，罗宾突然问他是不是经常看漫画。

虽然对这个问题感到疑惑，但利斯卡亚还是如实回答了：“是啊，我经常看。”

他说着便展开了话题：“虽然有些日本漫画家很**，但是漫画也是不错的读物……我推荐《赛马娘：芦毛灰姑娘》、《赤发白雪姬》、《爱书的下克上》、《历经弦音》……”

他不知道之后罗宾真的去看了他推荐的那几部漫画，而在罗宾眼里他的标签也变成了：虽然很弱但是漫画品味还不错。

不过利斯卡亚真的不知道吗？这是一个谜。

而关于夜翼，他的主要活动范围并非哥谭，所以他很少出现，但是利斯卡亚呆在蝙蝠洞这么久，也见了他好几次，跟他聊天时他发现：

这人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为什么他这么好说话？

已经习惯其他蝙蝠的难沟通了呢，利斯卡亚。

总之与他对话就好像是面对一群猫里的狗，一堆刺里的草，好几杯咖啡里的橙汁，叫利斯卡亚一阵不适应。

看到利斯卡亚的反应，夜翼当即明白了他的难处，拍了拍他的肩膀：“跟其他人相处很困难吧？辛苦你了。”

利斯卡亚内心吐槽：这人是不是属于他们这群人里的稀有物种啊？i人里混了个e人吧？

总之他们进行了非常友好且正常（重音）的交流，并吐槽其他蝙蝠的难搞，建立了来自同一境地的友谊。

虽然他热爱麦片的口味让利斯卡亚敬谢不敏。

而平静的日子总是不长，邪神永远是世界的威胁，祂们正在缓缓逼近。

终于，利斯卡亚等待已久的，有关祂们的事物浮出水面，显露出它的一角。

利斯卡亚眯着眼，紧盯报纸的头条：

“哥谭本地出现多具女性尸体，其器官与大脑离奇消失，哥谭警方正立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