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珏拉着林朝乐进了隔壁的咖啡店,按照林朝乐的喜好,徐珏点了她爱喝的气泡美式和蓝莓芝士蛋糕。
他自己只点了一杯冰美。
徐珏留心观察着她情绪:“我们坐会儿再走。”
坦白说,此时此刻林朝乐没有胃口,但一抬头对上徐珏明晃晃担忧的目光,她又不忍心让徐珏担心成这样。
林朝乐勉强挤出一个笑:“恩。”
说完,她开始吃蛋糕。
徐珏看着羸弱的她,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她掉下泪来。
那年在警局看到林朝乐鼻青脸肿的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
她没哭,也不难过,整个人像是没有情绪,没有感知的人偶。
心如死灰,在当时的林朝乐身上是具象化的四个字。
看林朝乐那个样子,徐珏心疼得不行,他只恨自己不能打死林有泽那个畜生给她解气。
那天晚上他没敢送林朝乐回家,怕她一回家看到满地狼藉就会想起林有泽冲进她家里,疯狗一样的对她拳打脚踢。
徐珏在一家五星级酒店订了间行政套。
晚上林朝乐在卧室休息,他就在外面的客厅守着。
那一整晚林朝乐没出过卧室,但徐珏知道她一晚都没睡。
第二天早上出现在徐珏面前的是一个眼角,脸上又青又紫的林朝乐,伤口的地方全都肿了。
眼睛也肿了。
但不是哭肿的,是被林有泽那个畜生打肿的。
看到林朝乐的一瞬间,他哭了。
不争气地哭了。
他心疼林朝乐。
反而是林朝乐笑了下,问他:“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徐珏既难为情,又愤怒,他捂着眼睛扭过头,不让林朝乐看到他哭:“我要宰了林有泽那个畜生。”
可他哭腔那么明显,林朝乐很难听不出来。
“徐珏,我饿了,叫外卖吧。”
点外卖的时候,林朝乐回卧室接了个电话。
模模糊糊的,徐珏听到她说:“我不在洛城,过几天吧,我去找你。”
他猜到了。
那是周彧的电话。
过了没两天,杨一苒听说林朝乐被林有泽打进医院,一怒之下回国了。
见到浑身是伤的林朝乐,杨一苒满肚子的火“蹭”地一下全炸了,她嚷嚷着要去找林有泽算账,狠狠揍他一顿,被林朝乐拦下来了。
那天杨一苒抱着林朝乐哭了好久。
虽然那次林朝乐被打的很惨,但都是皮外伤,加上林有泽是她亲爸,林有泽的暴行只能算作家暴,林有泽被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
后来她听说林有泽出国发展事业,他们没再见过。
直到前一阵林有泽回国。
林朝乐抬眸看到徐珏愁云惨淡的脸:“这次我又没被打,你苦着张脸干什么?”
“你还有心情说笑呢?”
“不然怎么办?不想见到不也还是遇上了。”
徐珏叹了一口气,想起什么,他问她:“刚才我听他说‘老师’,你又遇到谁了?”
林朝乐放下叉子,沉默半晌说:“我遇到占德正了。”
徐珏一个激灵,睁大了眼睛看她:“你,你说谁?占德正那个畜生?!”
“恩,他可能跟林有泽认识,上次部门聚餐遇上了。”
林朝乐简简单单两三句话带来的信息量巨大,徐珏花了好长时间消化。
徐珏:“你是说你同时遇到了林有泽和占德正?”
“恩。”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他们没怎么你吧?”
“没有。”
“占德正现在在洛城生活?”
占德正原来是商大教授,后来被商大开除,他的去向,徐珏从没关注过。
“他在洛大,现在是系主任。”
“不是,那混蛋他妈还教书呢?”徐珏立刻激动起来,“我现在就去教育局举报他!”
林朝乐按下他:“他现在又没做什么,怎么举报?”
“洛大怎么能收那种垃圾教书?”
占德正怎么进的洛大,林朝乐猜不到,也不想猜。
“你要不要走?”
“不走。”
徐珏:“乐乐,离开洛城,离这些烂人烂事远点。”
他不想林朝乐继续被那些人影响。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被他们影响。”
“你舍不得走,是不是?”徐珏问她,“你回来是为他,不想走,也是因为舍不得他,对不对?”
晚上,林朝乐接到杨一苒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杨一苒就很激动地说:“徐珏告诉我,你们今天遇到你爸了?!还有那个畜生?”
林朝乐刚躺床上,还没睡。
她本来就没什么睡意,这会儿杨一苒这通电话打过来,她更不困了。
林朝乐:“恩,遇到了。”
“你怎么样,还好吗?”
“放心吧,我没事。”
“明晚一起吃饭吧,我们好几天没见了。”
林朝乐调侃她:“明天你不用陪男友?”
这阵子杨一苒忙着谈恋爱,她们快大半个月没见了。
“你比他重要嘛。”
“好,那明天见。”
挂了电话,林朝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凌晨一点好不容易睡着,可她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被堵在一个看不到尽头的长廊,身后的黑影追着她跑,她跑不过被扑到,那人就开始打她。
林朝乐猛地吓醒,怎么也睡不着了。
反正睡不着,林朝乐索性去了客厅看窗外的星星。
干巴巴的看星星,时间久了,她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又找了部喜剧电影,裹着毯子窝沙发上看电影。
怕吵醒周彧,她没开灯,也没开声音。
电影演到笑点,林朝乐突然听到背后有人轻扣墙:“睡不着?”
周彧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像是怕吓到她,轻声问她。
隔着昏昏暮色,林朝乐点头:“恩。你怎么也醒了?我吵醒你的?”
带着几分歉意,林朝乐刚想道歉,周彧却先开了口。
周彧:“没有,做了个噩梦就醒了。”
“噩梦?”
这么巧?
今晚她做了个噩梦,周彧也做了个噩梦?
周彧大长腿一跨,径自在沙发另一头坐下:“你这什么表情,我不能做噩梦?”
林朝乐摇头:“不是。你做了什么噩梦?”
周彧深深看她一眼,没细说:“忘了。”
周彧看向她,她眼里全是这些年他们错过的痕迹,而那些痕迹里没有他的蛛丝马迹。
他不说,林朝乐也没想着问到底:“那你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行。”
侧身,周彧眼底映出一个小小的人儿抱着毯子缩在那儿,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认真盯着电视屏幕。
光影明亮交错,模糊了她的情绪。
他的噩梦和她有关。
梦中,林朝乐像现在这样坐在悬崖边上,她没有情绪,表情麻木。
他叫她,她置若罔闻,没有一点反应。
总觉得,她像是要从崖边跳下去。
他想冲过去把她拉回来,可他发现无论他怎么跑都是原地踏步。
他和她,被困在各自的牢笼中,无法冲破,所以无法靠近。
于是,他被吓醒了。
醒来以后,他在客厅看到她的那一刻,却是从未有过的安心。
这些年,林朝乐是他触及不到的旧梦,每一次想起她,心都如坠深渊般的空寂。
只有今夜,他安心。
天快亮的时候,林朝乐睡着了。
周彧起身过去,扶她躺下,帮她盖上毯子。
他把手抽回来时,林朝乐突然握住他食指不放。
愣了下,周彧就地坐下了。
她侧向他这一侧睡着,睫毛又长又翘,乖乖的样子看的人心软。
周彧抬手拨开落在她眼皮上的一缕长发,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林朝乐,不走了好不好?”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真的期待她说一声好。
可回应他的是深夜的寂静。
林朝乐醒来时,日光正好落在脚边,晒的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伸着懒腰起来,毯子顺势滑落,一半垂到地上。
馄饨的香味飘进她鼻腔。
林朝乐听到周彧说:“醒了,洗个脸,吃饭。”
僵住一秒,林朝乐抓起地上的毯子抱着,僵硬的扭着脖子看向在餐厅忙活的周彧。
视线对上的这一秒,林朝乐尴尬道:“早。”
“九点,不早了。”
洗完脸,林朝乐和周彧面对面吃早饭。
和周彧成为室友之后,一起吃饭似乎成了他们相处的家常便饭。
只不过今早这次显得格外尴尬。
林朝乐问他:“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天快亮的时候。”
“你呢?你有睡一会儿吗?”
“算是睡了一会儿。”
被林朝乐抓住后,周彧走不开,靠着沙发边浅浅眯了一小会儿。
林朝乐不懂他意思:“算是?”
周彧转移话题:“你睡的倒挺香。”
林朝乐目光闪烁,赧然道:“谢谢你的早饭。”
“怎么谢?”
“明天我请你吃早饭?”
“明天我出门早,吃不上你的早饭。”
“那我应该怎么谢?”
“请我看电影。”
“看电影?”
“恩,突然想看电影了。”
想了下,林朝乐说:“可以。”
洗碗时,林朝乐听到周彧在客厅讲电话。
“我不会去,你想接她,你自己去。”
肖知蕴:“周彧,她是你妈妈,不是我妈妈,你不去接合适吗?”
周彧忽地笑了下:“这些年,我以为你是她女儿。”
“你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短暂的停顿过去,肖知蕴说,“算了,不说这个。你跟阿姨很久没见了,她也想见你,是她让我问你能不能去接机的。”
周彧没有一秒犹豫地回绝:“转告她,我不去。”
挂了电话,周彧转身看到林朝乐就在他背后站着。
林朝乐指了指厨房:“碗洗完了,我先回房间。”
很久,周彧才说:“恩。”
林朝乐没问,但她猜得到周彧说的是谁。
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去接的人是他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