螓首秀蛾眉,疏财结英豪。
莫论囊中物,拥坐黄金台。
幻本一世间,梦赠有缘人。
谁家倩女郎,烟雨赭红袍。
裴渡掐断与药圣的通话后,笑着把才染好指甲的一双手,递到对面那个冷面之人面前,“阿曾你看我这指甲颜色好看么?”
徐曾仔细看了一眼,表情麻木,“看不出来。”
赭红衣袍的人富贵逼人,她染指甲的凤仙花不仅是新培育出的价值千金的品种,而且指甲上装饰的珠玉无一不名贵。
当然,富贵并没有得到好评,千金没有买得美人笑,她轻嗤了声,“阿曾,我教你,你要说,什么颜色在你的手上都好看。”
“什么颜色都比不过你的手好看。”
徐曾低头笑了一下,冷冽的面容稍微温和了点儿,然后,随手翻看起手下传来的各处暗报,以及顺带的朝堂上单独抄送了一遍的折子。
眉眼锋利的人,笑起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裴渡本来想骂她哥的话,怎么着都到不了嘴边,她抽走了徐曾手中的卷轴,探身过去攀咬她的脖子,“殿下,说好听话可是有代价的哦。”
徐曾大方的很,随便她在自己身上动作,只伸手夺回了密报。
“我想吻你的眼睛。”
你个该死的混帐,有那么多事儿料理不完,是不?
轻微的喘息撩动徐曾的心畔,她轻笑,“我的眼睛上锁了?”
美人盛情邀约,心神不动的那是不行。
视野被剥夺了一部分,徐曾手上的肌肉瞬间收缩,手指握紧成了便于攻击的拳头。
随即,理智控制着她,有声音一遍一遍地在她脑海中提醒,这是裴渡,这是裴渡,这是你从小认识的青梅竹马,是你沦落中州之后,唯一一个愿意伸手救你的人。
裴渡觉察到了身边人一瞬间的不自在,以及勉力放松自己,任她采撷的模样,心下一片酸软,她放弃了去亲吻会让她丧失视野的眼睛,而是转头捧起了她泛出黑气的手指,一根一根的吻了过去。
柔软的吻落下,黑雾自然褪去。
“殿下,您这么好看,会嫌弃我丑吗?”
不得不说,贵妃娘娘的美貌是顶绝的,长而凌厉的鬓眉,淬着冷星的凤眸,以及红艳饱满的唇,尽管她把冷厉写在面上,也难止有人就是喜欢顺着那侵略性的眼光,去攀折国之殊色。
完蛋,她这么漂亮,我捧到手心都怕碎了。
我要造一座黄金台来捧着这颗明明珠。
裴渡的眼神痴迷,嘴角勾着愉悦的弧度,若是有条尾巴,定然是在有节奏地摇晃着。
“那阿裴会嫌弃我已为人妇,带着孽障拖累吗?”
徐曾撇过眼去不看她。
虽然夏皇在没用之后,我会处理掉,那个小废物没用之后,我也会处理掉。但是有些事儿注定是不可抹去的事实。
富裕胜过药圣的裴楼主,或许只有那丁点儿的美貌,略逊色于她,但她的身上的毛病可是细数不尽,也唯有一点儿容色能拿来说事儿了。
裴渡的眼帘垂了下来,遮住了她璀璨的眼珠,“我对不住你。”
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应该早些来中州找你的。
放心,夏皇我不会放过,魔尊我也不会放过,当然,你那好哥哥我同样不会放过。有一个算一个,都在我的账本上列着呢。
我裴渡还没有哪一单生意是亏本了去的。
可是当年我没有跑得出那十二楼,没破得了那层层的幻境,及时到中州去找到你,我亏大发了。
不过,我现在既然胆敢做到你身边,就有至少护得住你的底气。
或许我没法儿助你拿到你想拿的所有东西,但至少,我可以是你最安全的退路。
“没事,你不喜欢谁,我们去把他们杀了就是。”
徐曾把她的手按回自己的腰腹。
我受的苦厄,冤有头债有主,我自会去千倍百倍地报复回来,我没道理去怨憎你。
裴渡的心思散了,思绪又回到了顾之川发的那条传音上,“阿曾,宗门有点儿事儿需要我处理一下。”
“嗯,你去吧。”
徐曾没深究她这一时的不正常。
裴渡走后,颜簌才叩门进来,行的是宫礼,“娘娘,我们的人发现了南境和西境的人来中州的痕迹。”
“哦?”
裴渡不喜欢称呼她为“娘娘”,她却格外喜欢。人之本性就是贱的,羞辱不时时搁到眼前,人就会忘了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处境,巴掌不时时招呼到脸上,人就总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是的,属下已经详细探过了,有剑圣,雪中仙。”
“西境呢?”
徐娘娘不解风情,根本不在乎她为什么要刻意略掉一个西境。
“是危宿仙君。”
颜簌赶紧跪下,不敢去看她的神情。
“哦,是我那好哥哥呐。我还以为他死了呢。”
颜簌低头,不敢回话。
“他既然没死,怎么这么想不开要往中州来,不知道这块地儿上,就没有盼着他活着的人么。”
颜簌真恨为什么没有别的人来传这话。
密信被徐曾烧干净搅碎了灰粒,她知道裴渡突然出去,是去干什么了,不过她不打算干预。如果徐行藏和裴渡站一块儿,她只恨自己没有姓裴。
现目前,魔尊还弄不死,夏皇也不能处理掉,扔一个无关紧要的徐行藏给裴渡玩儿,挺好的。
“你去帮我看看吧,别让他死了就是了,有些话我得亲自问问他。”
颜簌赶紧领命,有裴楼主在,和没有裴楼主在,这人是两个款儿。前面勉强能说是个冰美人,后面,她身上只有阴森的鬼气,跟她多说几句,都生怕还不了阳。
……
黑山君的手下来跟他汇报了子月垠的钟掌门说有要事找他。
黑山君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挑着瓶罐中的花枝来剪。
“君上,您不去见见钟掌门吗?”
黑山君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又欣赏起了他那一罐子艳俗无比的大红花们,“子月垠现在归我管吗?”
下属有些着急了,现在子月垠的管辖权,确实被魔尊划给了新封的那位念微君,但是吧,谁不知道那人是靠什么上位的呢。
“可是君上,钟掌门说,念微君实力仅有还虚之境,他实在不愿与他共事。”
黑山君一脸莫名,“他不愿意,叫他跟尊上说去,跟我说干嘛。我能给他换共事之人吗。”
见他还想说什么,黑山君打断了他,“好了,我在徐娘娘的手上失利,被尊上罚了是应该的,现在闭门思过挺好的,别想着老去管别人的事儿。”
被黑山君的手下深切念叨着的念微君,正在和钟粟鬼扯,“钟掌门,尊上要的十万兵器,您就是这样糊弄的?”
除却装点门面的,品阶都低就不说了,还个个都像残次品。
简直难以相信,这样的货色,会出自仙门最大的炼器之宗。
钟粟看了眼这位新上任的魔君,正值夏日,哪怕这北境顶的也是炎日,他穿的清凉些无可厚非,可他那额上贴花帛,手上摇团扇,额外还有人举着伞来给他遮荫,这么一副做派,还想往他脸上来骑,是当他姓钟的完全没了骨头的么。
魔教也是,一年不如一年,现在这等货色都能称的上是魔君了。
早知如此,他就该跟谈广涯继续死磕的。那心魔誓发早了啊。
或者说,谈广涯觉得子月垠是好打发儿的,所以才派了这位来。
魔教中不是还有两位修为很够看的魔君呢,那两位被摆台上好看去了?
当然,他也不希望疯狗一样的源途君过来,只能说黑山君勉强算是里面好说话点儿的了。
这时,有人传信与他说,黑山君那边说,他最近在静思己过,所有工作业已与念微君交接完毕,如果有什么事儿,掌门找念微君就好,若念微君不能裁夺的,自会报与尊上。
钟粟被气笑了,什么时候开始,要给人好处,也要求着给了。算了,既然人家不愿意要,那他也就不勉强。
“君上,这些武器我们都是严格按照以往的指标来做的。工期又短,而且我们这儿穷乡僻壤的,也就靠兄弟们几个手上的力气,做成这样已经殊为不易,还望尊上与君上体谅一二。”
给你们几个吃白食儿,有这样的都不错了,再挑挑拣拣仔细我们把这些留下来,自个儿打魔教之徒来用。
见念微君一点儿也不想宽容,正要发作,钟粟屏退了左右,靠近了点儿与念微君的距离,那人的寒毛瞬间倒竖,娇俏的面容甚至绷不住原有的神情。毕竟,钟粟高出他一个头的身高,以及浑身的腱子肉,还有那高出两个境界的修为,都不是虚的。
或许他杀了自己,他也活不了。
但那是之后的事儿了。
瞅见念微君瞪圆了的眼睛,钟粟心中嘲笑,既然是魔尊养的猫儿,就该好好儿地躺在他的猫窝中,没事儿出来耀武扬威做什么,这么个消息透露给他也好。让他去他该去的地方争风吃醋去吧,没事儿,别闲得来跟自己找茬。
“君上,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危宿仙君。”
念微君压着心中因为在各方面被压制而生出的火气,“没有。”
“哦,那君上有听闻过,尊上的夫人姓甚名谁么?”钟粟愈加在心中讥笑他了,在魔教的势力下混着,他还搞那么条专业的,竟然不好好专研一下本职知识,眼见着是个没前途的。
都懒得跟他多话,指不定哪天自己把自己玩儿死了,还连累他。
“属下得到了个消息,说是仙君已经来中州了。”
但他还是贴心地多说了一句,只不点明“仙君”与“夫人”之间的关联。
“钟掌门您可真会说笑,尊上几时有过夫人?”
念微君终于像是捏住了这个大块头的把柄,微微扬了点头起来。
钟粟却没有任何反驳,只是微笑着看着他,目露同情。
突然,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魔尊确实现在没有夫人,甚至没有确确实实迎娶过谁,但国师府上可是摆放着一个系属魔尊亡妻的排位。而且近日源途君似乎也忙活着那什么彩衣仙的祭祀。
一个名儿都没听过的不知道何处的野仙,值得派一个魔君去操持祭祀吗。
他的瞳孔瞬间缩小,猛地看向钟粟,“钟掌门这是何意?”
钟粟笑了笑,“不知道死人复活这出戏码,君上喜不喜欢看,尊上又喜不喜欢看。”
魔尊是个什么态度,他不好肚量,否则也不会隔着几个肚皮只去把这样的消息传给这些个魔君了。但是这位念微君他有个什么态度,还是很好猜测的。
想来也不是,欢天喜地地给自己迎个好“姐姐”回来吧?